省城的百貨大樓比他們縣城的大多了, 人也更多，這裏的百貨也更為豐富, 日化, 服裝，鞋帽, 鍾表, 玩具等等。

  顧雨看了看明顯興致勃勃準備逛起來的父子倆, 咳嗽了一聲, “你們控製著點, 至少我們得先開源。”

  雲昭那裏還有三百出頭, 雖然在別人看來是一大筆錢, 但是也不能光指著這筆錢。

  被顧雨一說, 雲昭和小熊有點遺憾地收回視線，雲昭腳步一轉，朝一個明顯人不多的櫃台走去。

  這裏賣的是收音機, 算是這個年代的大件之一, 有條件的人家結婚的時候得買上一台。

  櫃台後的女售貨員手裏飛快的打著毛衣針，對偶爾停下來看的人也愛答不理的。

  這倒不是這個售貨員的態度問題，這是所有售貨員的態度問題——作為一個非常體麵的職業, 態度差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雲昭抱著小熊走到附近, 裝作自然路過的樣子，他捏了捏小熊的爪子。

  父子倆使了個眼色，小熊立刻用甜膩的聲音說道：“爸爸，這裏的售貨員姐姐真好看啊！”

  雲昭道：“兒子, 在這裏上班光好看可不行，還得有能力，思想積極，熱愛勞動……”

  父子倆的聲音不高不低，反正那打毛衣的售貨員動作慢了幾拍，嘴角也翹了起來。

  這時候，雲昭抬起頭，不經意地左右看了看，隨後走進那個櫃台，說道：“同誌，能跟你打聽一下，在哪裏找你們經理嗎？”

  “姐姐，我爸爸是業務員，找經理有事要談。”小熊補充道。

  這個年代，各個廠子的業務員也是個體麵工作。

  而且，售貨員對這父子倆明顯印象不錯，笑著說道：“你等等啊——王姐，經理在嗎？有業務員要找他！”

  不遠處，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揚著對著這邊喊道，“等會兒！我先上去看看。”

  “你們是什麽廠子的啊？”女售貨員邊流暢地打毛衣針邊和雲昭搭話。

  雲昭從一個布袋裏掏出幾個手指頭大小的墨綠色圓球，微微一笑，“我們那是做香皂的，同誌，這是免費試用小樣，是讓大家回去先試試好不好用的，你有空試試，好用也給我們宣傳一下。”

  “還有免費試用的？你們廠子還挺新鮮！”

  售貨員伸手拿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周圍有空閑售貨員也走了過來。

  雲昭又一人送出去一個，香皂球很小，裏麵還都帶著小小的花瓣，是那種一看就讓女人喜歡的東西。

  “這是香皂？咋這個形狀啊。”

  “是呢，顏色也怪好看的。”

  “姐姐，用起來也好，皮膚光滑，不傷手，你們看看我的手，都是用這個香皂洗手呢~”小熊伸出那雙出門前擦過雪花膏的手。

  胖乎乎的，手背上帶著小坑，是那種深小麥色，和現在不怎麽注意衛生的孩子不同，小熊的手幹幹淨淨的，手指甲都修剪得極好，皮膚也很光滑細膩。

  正說著，那位五十歲的王姐下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穿著中山裝的中年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濃眉大眼，走過來和雲昭握個手，“同誌，你們是哪裏的業務員？”

  “經理同誌好，我們是本省h市平南縣，紅旗公社的，這是介紹信。”雲昭將介紹信遞了過去。

  經理倒是沒有因為他們是小地方來的就改變態度，他看人挺準，一看雲昭落落大方的樣子，可不像小地方出來的，當下道：“行，你們先跟我去辦公室。”

  說起來，雲昭這種高高大大，還胖乎乎的形象，出來辦事，是挺受男人歡迎的，因為看起來實在。

  到了辦公室，經理要為三人倒熱水，雲昭一家立刻每人拿了一個茶缸出來。

  沒辦法，現在也沒一次性紙杯，也隻能自己注意衛生問題啦。

  經理笑著給他們倒了熱水，雲昭就直奔主題了，“經理同誌，你先看看我們的東西。”

  說著，拿出三個小籃子，其中兩個上麵是五塊裝的香皂禮品套裝，一個裏麵則擺滿了雲昭之前送出去的使用小樣。

  “這是我們那裏做的手工香皂，經過多套工序，嚴格檢驗，加入了鮮花，果仁，有的甚至還有藥材，質量和效果肯定過關。”

  “這是試用品，可以先試用一下。”

  經理得承認，這個來自鄉下小村子的業務員還真是給他帶來了些驚喜。

  這香皂的樣子是他們這裏沒有的，看著就挺高級的，不比他在京市見到的高級貨差。

  對於雲昭提供的試用品，經理也得說心思巧妙了，他當下拿起一個去試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洗完之後手確實挺滑的，還帶著一點淡淡的香味。

  經理已經決定好，回去的時候就給家裏捎帶一套回去。

  雲昭看到經理的神色，笑了笑，“經理同誌，我們雖然是小地方來的，不過我們的香皂不愁賣，公社和縣裏都挺受歡迎，不過，這東西我們也是多方改進才弄出來的，用著也好，我自誇一句，說一聲物美價廉也不為過。”

  “剛好來省城辦事，我就想著，省城的工人同誌更辛苦地為國家建設做貢獻，我們自己用著不錯的東西，也想給省城的工人們推薦推薦。”

  經理笑了起來，“哎呀，這位莊同誌，你可真是太能說了，照你這麽說，我不收都不合適了，這也對不起廣大群眾了。”

  “東西確實是好東西，我們來談談收購價吧。”

  雲昭精神一振，“香皂的收購價是每塊三毛八分，這種五塊的家庭禮盒裝是一塊八。”

  經理眉頭微皺，喝了口水，說道：“莊同誌，你們這價錢有點高啊。”

  “高不高的，咱們得按照材料費，人工費來算，我們用了不少好東西，效果也確實比以前的好。這樣，咱們不著急，我先把試用裝留在這，您先用著試試，好用再收。”雲昭表現出我們一點都不急的樣子。

  雲昭這樣子就讓經理有點嘀咕了，看來人家是真不覺得高，可能在自己縣裏也是賣這個價。

  在小縣城都能賣這個價，到省裏就更不可能壓下去了。

  價錢是有點高，但是他也舍不得這好東西，考慮了一會兒，經理說道：“這樣吧，我先留下十套，賣賣試試，使用品也都留下，我這邊也得推薦人家試用一下。”

  “行，不過，經理同誌，我也以為還得再來一趟您才能同意收購，這次過來就帶了七套。”雲昭笑眯眯地道。

  “成……吧，那就先來七套。”實在賣不出去，他就自己都買了，拿去送人，也挺有麵子的。

  經理收了貨，仔細檢查過後付了錢，又說道：“如果以後我們收購的量大了，你們這價錢是不是能適當優惠一些？”

  “那肯定能優惠的。”

  雲昭又和經理你來我往地討價還價一番，最後定下來，如果進貨超過五十套，香皂每塊三毛五分，禮盒一塊六。

  考慮到村裏的需求，雲昭又加了一條，如果這邊能給工業票，每塊還可以在便宜兩分。

  “莊同誌，我們再來談談這個藤籃。”經理對這個裝香皂的小巧藤籃也挺看好，如果別的商品加上這個藤籃呢？

  就算單賣籃子，估計也是有人買的。

  雲昭笑出一口白牙，“經理同誌真是太有眼光了，這個藤籃可不簡單，這是我們那手藝最好的師傅親自給編織的，一個四分錢，我可一點沒有往高了報，我自己也是這個價跟人家老師傅收的。”

  雲昭自己是真這麽打算的，價錢確實高了些，現在的人不看重人工，但是雲昭覺得老人家的手藝值這個錢。

  經理有點牙疼了，咋你們那什麽都是最好的呢？

  我要不問，你也不提這是手藝最好的師傅給編的，一問就是最好的了。

  “這價也高啊！”經理聲音都高了。

  “您先別急，您看看這籃子，這細密程度，這精致的手工，不誇張的說，這簡直能稱得上一種藝術品。再說，人家老人忙活半天，也不容易，一天編不了幾個，我能忍心跟老人降價嗎？”

  你不能……

  我要是能的話，我就成了那個忍心剝削老人家的了……

  雲昭很痛快的為香皂讓了價，藤籃卻不願意讓。

  “您這麽想，兩盒火柴的價錢，這個籃子能用很久，劃算。”

  “行吧，這種藤籃我們就先按照四分收。”

  經理最後往下送雲昭的時候，心情是極為複雜的，人不可貌相啊，這個黑胖子，跟實在有點掛不上邊呀。

  圓滿且超額完成了推銷任務，還有了十幾塊的收入，一家三口沒出百貨大樓，先去買了兩包今天不用票的點心，價錢略高，但是看著味道不錯，花了九毛多；生豬蹄一毛一個，顧雨一口氣把剩下的十幾個全買了，回去自己做。

  因為剛剛送人家銷售員試用裝，人家偷偷又找了他們，帶他們去挑了幾塊殘次品布料，雲昭和小熊挑了些素淨棉布的，花了一塊二。

  新牌子的鐵盒麵霜，一塊錢，快比得上那一堆豬蹄了，鐵盒子較大，勉強算是個安慰。

  之後，雲昭計劃中午吃個飯，下午去老專家那裏。

  明天上午帶小熊逛逛省城，反正這一趟的花費已經賺出來了，還有剩餘。

  讓雲昭心裏高興的是，他們一家開了一個房間，人家一看是兩個男人帶個小孩，直接就開了一間房。

  雖然啥也不能幹，但是住一起也挺不錯了。

  知道是那個人，知道他在身邊，就挺讓人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