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將信看完, 先忍著笑安慰雲昭道：“是個好消息，至於其他的, 估計不同的報紙回複的時間不同。”

  雲昭淡淡瞥了過來, 這個不是他剛剛說的嗎？他當然知道！但是這完全改變不了現在他沒有家長的麵子呀！

  小熊彎著大嘴巴，一疊聲地問顧雨：“爸爸, 爸爸, 真的是我的發表了嗎？”

  “當然, 兒砸, 生活比蜜甜被選中了, 還在第一版顯眼的位置呢, 你真是太厲害了！”

  小熊悄悄看了雲昭爸爸一眼, 裝作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用含糖量特別高的聲音甜膩地問道：“爸爸，那我有多少稿費呀？我不是在意有多少錢，但是前幾天我們花了很多錢呢, 你和雲昭爸爸也很辛苦噠, 我的稿費拿出來當家用吧~”

  顧雨又看了看信，咳嗽了一聲，“寶貝, 沒有稿費, 現在投稿是不給稿費的。”

  “什麽？！”小熊的大嗓門在村支書家門口不遠處響了起來，“一毛錢都沒有嗎？”

  看顧雨點頭，小熊撲進了顧雨懷裏，無比沮喪, “爸爸，為什麽會這樣呢？是我寫的不好嗎？他們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嗎？”

  “當然不是，親愛的，你寫的很好，出版社的編輯很喜歡，所以才給你放在了第一版。”顧雨抱著小熊拍拍他後背。

  “那為什麽沒有稿費？星際網還給了我稿費，還提高了兩次標準呢……我都存了很多了。”小熊委屈巴巴地低聲說道。

  看來兒子的小金庫還不少啊，顧雨心裏想著，繼續柔聲說道：“這是國家規定，任何人發表文章或者出版都沒有稿費，並不是針對你，你看，出版社的編輯還專門給你寫了一封表揚信呢，要爸爸給你念念嗎？”

  埋在顧雨懷裏的小熊動了動耳朵，悶悶地道：“人家聽著呢~”

  “莊昭同誌，您好！您投到我出版社的稿件‘生活比蜜甜’通過了審核，現已被我社xx報錄用，定於三期之後登報，您寫的這篇稿子感情真摯，言詞樸實……”

  顧雨念著都有點滴汗，就小熊那誇出花兒來的稿子，您到底從哪裏看出言詞樸實的。

  小熊耳朵豎得高高的，雖然沒有稿費讓他很失望，但是編輯老師人還是挺好的嘛。

  不僅將他的稿子誇了又誇，還誠摯地邀請他繼續為報紙投稿。

  哎，他這樣樂於助人的小蛇也是不忍心讓期待他稿子的編輯失望的。

  雲昭牙疼地陪著顧雨和小熊蹲在村支書家門口，沒有提醒那父子倆的打算，那個出版社的編輯怎麽話這麽多，還說小熊感情真摯，您這感情也挺豐富啊，怪不得一看到小熊的稿子立刻就錄取了，你們這是多投緣啊。

  “莊昭，小雨，你們倆這是在這兒幹嘛呢？”村支書拿著個茶缸出來的時候，看這倆還在這蹲著呢，疑惑地問了一句。

  “二伯，是莊昭給省城xx報寫的稿子被錄用了，人家編輯給寫了表揚信過來，我們正在這看呢。”顧雨笑著抬起頭打招呼，村支書是顧家本家人，按輩分，顧雨叫二伯。

  因為小熊太小，幾篇文章都是用的雲昭的名字投稿，所以和別人提起來的時候就是莊昭了。

  村支書立刻來了精神，也在他們旁邊蹲了下來，“上了報紙？莊昭，行啊！不愧是大城市來的知青，就是有文化有思想啊，小雨，你給二伯念念，人家報社都說了啥。”

  雲昭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陪著村支書再次聽了一遍那長到讓人懷疑的感謝信。

  顧雨是沒有辦法，小熊則非常樂意再聽一遍。

  雲昭和顧雨其實都挺為小熊驕傲的，但是倆人驚訝地發現村支書可比他倆激動多了。

  “今天晚上，村裏開會，這個事值得宣傳！將這封表揚信還有你寫的那篇文章，一起給大家夥念念。”村支書拍板。

  這也是他們村裏的思想積極的先進個人啊，以後去公社開會都可以提上一提了。

  於是，當天下工之後，村裏的人都去了打穀場，一群人席地而坐，村支書先上去說了幾句，並且親自念了那封感謝信和稿子，最後讓雲昭上去發言，說幾句感想。

  雲昭是抱著小熊上去的，小熊笑眯眯的，恨不得自己說獲獎感言——謝謝爸爸們，謝謝村裏的培養，他會繼續努力，為建設新中國添磚加瓦，貢獻自己的力量之類的。

  村裏的人邊聽著這篇文章，邊在下麵議論紛紛。

  “寫得真挺好的，聽著心裏都美。”

  “要不說人家是知青呢！”

  “莊昭還沒對象吧？”

  “可不是沒有，有個娃呢，嫁過去就得當後媽，條件好的姑娘不能樂意，條件不好的，也不好意思找人家知青啊。”

  而另外一邊，知青們也在小聲說著話。

  “莊昭還會寫文章呢！”

  “又不隻是他會，陳勝男也寫過啊，也上了報紙。”

  “那是青少年報，跟這種省級門戶報紙可不一樣。”

  一個姑娘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夏欣，笑著低聲道：“你看看，他也不是沒有優點。”

  夏欣輕輕哼了一聲，“誰不會寫啊，你喜歡，給你說說去？他肯定樂意。”

  那麽胖，跟頭熊似的，能有姑娘願意跟他就不錯了。

  “我不行，人家喜歡的是你。”那姑娘打趣道。

  夏欣嘴角瞥了一下，不再說話了。

  這人做的事跟個瘋子似的，他再喜歡她也不能要。

  大會之後，作為進步青年，村裏還獎勵了雲昭一個搪瓷缸子——後來被小熊拿去喝水了，那之後，小熊還有了跟村裏幹部一樣端著搪瓷缸子轉悠的愛好，以便顯擺他的獎品。

  這天之後，連著幾天，雲昭又收到了三封信。

  每封信都帶了樣刊和感謝信，當然，經曆了第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謝信，後來這三封就未免過於公式化了。

  最後一封，就是那個分析如何增收增產的，還收到了超長的回信，裏麵是一位看到那篇文章的農學院專家給雲昭寫過來的。

  信裏和雲昭討論了幾個問題，雲昭又給回了一封長信。

  顧雨托著下巴不可思議地在旁邊看著他，“你還研究過這個？”

  “這是小熊的愛好，我作為一個合格的關心他的爸爸，當然會關注。”事實上憑著他們的記憶力，看一遍就差不多記住了。

  顧雨張大嘴巴，雲昭這是在驕傲什麽，在暗指什麽？難道他不是一個好爸爸嗎？

  他——他也關注過小熊的愛好呀，小熊縫製的衣服他有穿，小熊種過的蔬果自己也很捧場，他還經常聽小熊唱歌……

  正想和雲昭理論一番，小熊端著茶缸子，踱著八字步走了進來。

  “爸爸，我的那件背帶褲洗了嗎？我今天要換那件。”人家為了上台聽表揚，每次都換身衣服。

  顧雨當下起身，帶著小熊往衣櫃那裏走去。

  這幾天，村裏連著開了好幾次表揚大會，雲昭的初步目算是達到了。

  莊昭這個名字，在村裏已經和思想積極的進步青年劃上等號了。

  而且，雲昭上的報紙一個比一個排麵大，前幾篇文章聽著熱血沸騰的，最後一個，還是和他們種地有關係的，大家基本都能聽得懂，就是不太清楚有沒有用。

  “莊昭，你說的那些真能有用？”大會之後，村支書特意留下雲昭問道。

  雲昭默默將那位農業專家的信拿了出來，“顧叔，我也是下鄉好幾年的人了，對種地也了解了不少，平時我做了些記錄，您說，要是一點都不靠譜，人家不能刊登，這位老專家也不能給我寫信。”

  “行，叔知道了。”村支書端著缸子，若有所思地道。

  後來，村支書特意去買了一份報紙收藏了起來。

  有了這個打底，雲昭就準備進行下一步了。

  他回去倒騰了幾下，做出幾塊精美的鮮花手工皂，拿去了村支書家。

  村支書就是瞧著怪好看的，村支書媳婦和女兒眼睛都要放光了。

  這比賣的香胰子好看多了，還怪香的。

  “這是打哪買的？”村支書媳婦喜歡地摸了兩把，手感特別細膩。

  “我們自己倒騰出來的，顧叔，我過來就是想跟您說，您看，咱們自己村裏再開個副業行不行？就做這個。”雲昭笑著說道。

  “怎麽不行，這簡直就是太好了！”村支書媳婦快言快語地道，心裏歡喜不已，如果這能自己做，他們用著可就方便了。

  而且，再怎麽說，村裏也是又多了一個收入來源。

  村支書臉色頓時嚴肅起來，推自己媳婦，“你個娘們跟著瞎摻和啥呢，給我們做倆菜，我和小莊喝一杯。”

  “嬸子對這種東西，眼光比我們強，嬸子說好，那肯定就是質量過關的。”雲昭道。

  村支書媳婦也沒有不快，笑眯眯地進廚房做飯去了。

  “小莊，這東西是你們自己弄出來的，你真要拿出來給村裏？”村支書鄭重問道。

  “顧叔，方子不值什麽，我也是為咱們村貢獻一份微薄之力。”雲昭立即表明態度。

  村支書大笑起來，握著雲昭的手，“好啊，小莊，方子是你拿出來的，這個香皂作坊的事，以後就你負責了。”

  雲昭搖了搖頭，“顧叔，我畢竟是知青，對村裏不如您了解，挑選人加入香皂作坊這事，還得靠您。另外，這東西學起來容易，任何人都能負責，我想跟您申請另外一個活。”

  雲昭並不攬權，村支書也非常滿意，對雲昭印象也越發好了，“什麽活？”

  “咱們村的采購員和業務員。以後，作坊做了香皂，我負責去外麵聯係商場賣出去，如果有其他需要的，我也可以順便買回來。”雲昭道。

  “賣到大商場？”村支書驚到了，各個村裏有副業的不少，一般都是在村裏或者周圍村子自己消化了，連票都不用，直接花錢買就行，價錢也不高。

  賣到外麵去的非常少，這事讓村支書去談他都有點發怵。

  雲昭微笑點頭。

  村支書簡直沒有理由不樂意，“行，以後你就是咱們村副業作坊的采購員和業務員了！”

  雲昭嘴角彎了起來，第二步順利完成了。

  製作香皂隻是個開始，他的最終目的：世界那麽大，他想帶著家人出去看看。

  看看七十年代的國家，看看那些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