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香甜(他怕是活不成了……...)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0-11-30 21:49      字數:4080
  岑藍清醒過後猛地起身,天蠶絲被順著她的肩頭滑下來,身後和肩頭斑駁的傷痕猶如遭遇了淩.虐。

  她對上薑嘯迅速收斂起來的憎恨眼神,努力去回想昨天的事情,卻頭疼欲裂。

  岑藍窺探自己的內府,靈力紛亂翻攪,隱隱不安。

  她想要起身,但抬手去召容天法袍時,她的手卻酸痛不已。

  不僅僅是手臂,因著她這一動,腰酸腿疼全都湧上來。

  她連當年與幾位修真界的大能修真聯合誅殺月炎地仙的時候,大戰了幾天幾夜,都沒有傷成這樣過。

  容天法袍受召而來,迅速纏縛在她身上,但饒是如此,岑藍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也不住暗暗的心驚。

  她催動內府的靈力循環過經脈和全身,為自己治愈,整個人平靜的近乎詭異,元陰已失,這境界浮動隱隱有後退之勢,靈力燥亂不安。

  岑藍默默穿好衣服起身,每一次怒極的時候,便是她最最平靜的時候。

  薑嘯本就沒有料到她突然醒來,憎恨厭惡的神色被她看了個清楚,心中慌亂驚懼,也坐起來連忙去拿自己的衣物。

  經過昨天的事情,他已經徹底領教了這老妖婆的性子,他沒有玲瓏心肝,年歲和心境也淺薄得一眼到底,但他到底還是有危機感的,在這天下之中,越是無能柔軟的小獸,便越是敏銳的能夠察覺到危機,這是自然的法則!

  他現在覺得自己頭上懸著鍘刀,她的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見她這般昨夜的事情怕是又記不住了,她會殺了自己,這次一定會殺了他!

  他得趕緊跑——

  而薑嘯所料不錯,岑藍確實一點也想不起,可她身上斑駁傷痕,起身之後腿上蜿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膩,都將她本就在無限崩塌的平靜推向狂風暴雨。

  她從來不是個性子溫良的人,開宗立派,以一個女子之身在這天下眼高於頂的修真中間成為至尊,這樣一個人,怎會是一個溫柔慈悲的純良之人。

  她獨創七情道,斷七情舍六欲,兩千多年來早已經成就了石佛心腸。

  雙極門收納天下投奔宗門,其中陰煞門收納的便是昔日的妖魔鬼族,個個都是曾經叱吒的一方的刺頭,這些人對著一個女人臣服的唯一原因,隻能是畏懼!

  岑藍之前沒有真的殺了薑嘯,不過是從未將這麽個小玩意放在心上,正如腳下螻蟻,她連碾一下都嫌髒了腳。

  可若這螻蟻趁著她打盹咬得她遍體鱗傷,那無論如何,也留他不得。碾得他屍骨無存,又能費什麽吹灰之力?

  薑嘯隻草草穿上了自己的褻褲,便抱著一堆衣服連滾帶爬的朝著門口跑去。

  岑藍身上容天最後一個係帶自動歸位,她慢慢抬起頭,麵上平靜變為一種比冰刀霜劍還要冷酷的漠然。

  薑嘯此刻跑到了門邊,岑藍根本未曾回頭看他,輕輕地抬了下手,薑嘯才推開一點點的殿門,就猛地合攏。

  “啪!”的一聲,並不是多麽大的響動,卻如地獄生門在眼前閉合,薑嘯雙膝一軟,跪在門邊,心髒狂跳不止,轉頭看向岑藍,眼中模糊。

  他並沒有想哭,眼淚卻瘋狂地滾落,這是人在極度恐懼之時的生理反應。

  薑嘯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終究一個音都沒能吐出,他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並且很快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扼住了脖子,從地上拎了起來。

  喉嚨劇痛,窒息的感覺瞬間侵占所有的感官,四肢無處著力,雙足亂蹬雙手亂抓,卻在半空中什麽也抓不住。

  少年人勁瘦的胸腔劇烈起伏,他俊挺的麵容逐漸扭曲,因為窒息麵色逐漸呈現出一種紫紅色,全身青筋鼓起,喉骨幾乎被捏碎。

  而岑藍始終連頭都沒有回,隻是將手臂微微向後,手掌微抬,呈現抓著什麽東西的姿勢。

  她嘴唇微抿,一句話也沒說。眉目微垂,麵容無悲無喜,看上去甚至如同殿內神佛般慈悲平和。

  但這溫柔貌,卻藏著暴虐至極的心性,她甚至不打算問什麽緣由。冒犯她至此,無論是否是她逼的,都必須死。

  眼見著薑嘯已經窒息到瀕死,雙臂雙足和散亂的長發一同垂落,再施一點點的力道,他的脖頸就會被活活的捏碎。

  可下一瞬,岑藍微垂的眉眼突然一動,瞬間睜大,微微向後的手臂猛地收回,按住了自己的內府。

  靈力□□境界鬆動,岑藍眉頭皺緊,顧不得薑嘯是死是活,連忙席地而坐,雙手結印,將衝出體外的暴虐靈力強行安撫下來,閉目開始壓製體內的肆虐的靈力。

  一線生死,薑嘯身形扭曲地躺在岑藍不遠處地上,呼吸微弱,他脖頸青紫,眼睫如瀕死的蝶般顫了顫,一滴淚自眼角滑落,而後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之中。

  薑嘯做了夢,或許不能稱之為夢,那是他為數不多存留在腦中的記憶。

  是在一座繁茂的山林之中,他從前一直生活在那裏,有一個獸類廢棄的山洞是他的住所,幼小的他靠著到處抓一些小活物吃了活著。

  山中沒有任何人,他嚐試過,根本走不出去,隻要到了山腳,就會被無形的結界攔住。

  但山中除了小獸也無大型猛獸,他親眼見過那些覬覦他的豺狼虎豹,也如他一樣被無形的結界給攔住,入不得他的地方。

  他被畫地為牢,有時候抓不到小動物和小蟲子,要靠吃樹葉吃草活著。

  他知道很多昆蟲的味道,會自己編織草鞋,用樹葉串成遮蓋身體的衣物,甚至是利用水和烈陽生火、抓魚、設陷阱。

  他像個野人一樣生活在那片山中好多年,沒有任何人陪著他,他不識字,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甚至連話也不會說。

  但他記得每隔三五個月,有時候是一兩個月,會有一個蒙著麵的女人來看他,將買來的食物隨意地丟在他麵前,是街道上非常廉價的那種餅子。

  她一句話也不跟他說,隻看一眼就走,眼神冷漠如刀,好像隨時會殺死他,但在很漫長的寂寞中,他還是盼著她來的日子。

  他那時候比較狼狽,甚至受傷了,她就會多留一會,盯著他垂死掙紮,似乎是她的樂趣。

  孩子是天生會去討好的生物,他會算準她來的時間,將自己盡量弄得很慘,所求的不過是她多留一會,那雙冰冷的眼睛多在他身上停留一會。

  一直到他不知怎麽被岑藍帶回宗門,關於受傷和仇家都是聽旁人所說,他完全記不得那部分記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從那山上跑下來的。

  剛入宗門他甚至不會說話,隻會啊啊的喊,可他的師兄弟和師尊,從沒嫌棄他。

  能吃飽,不是一個人,甚至有人教他識字修煉,告訴他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他才知道那個蒙麵的女人或許是他的仇人,她恨他。即使薑嘯並不是很懂得什麽是恨,但她不是他想象中的娘親。

  他真的太喜歡這樣的生活,他想要這樣活著,而不是如從前一樣,用傷痛祈求一個人的憐憫和停留,在無盡的孤寂中熬過漫長的歲月。

  可現在這種生活似乎也要停止了,他怕是活不成了……

  他在夢中的絕境裏低低抽泣,現實中卻隻是躺在那裏默默地流淚。

  而就這一點點呼吸的變化,也吵得正在進階的岑藍眉頭緊擰,恨不能將身後不遠處的人脖子擰斷。

  可她不能,因為她進階了。

  千年未動的欲劫動了,岑藍驚喜不已,隻要過了欲劫,她便能徹底斬斷七情,與天地共壽,同日月爭輝!

  她畢生惟願超脫凡俗得道飛升,淩駕於所有一切之上,再也不做被人踩在腳下之人。

  若非是欲劫久久不動,她亦不會冒險吃下神獸獸丹,但此時神獸獸丹顯然還未化用完全,她欲劫卻已經開始突破,雖然僅僅隻是一階,可修者到了巔峰極致,一階便是驚天動地——

  □□,赤金的祥雲在登極峰上空匯聚,白鶴成群結隊遮天蔽日的久久盤旋不去,登極峰上異象久久不散,陣仗不可謂不大,非是大能修真進境不能達到。

  而登極峰上隻有雙極門老祖岑藍,雖然老祖多年未曾進境,可雙極門中,無人知道她卡在欲劫,見她突破,門中上下沸騰一片,尤其是她的幾個弟子,個個向著祥瑞顯現的登極峰趕去。

  赤金的祥雲彌漫天邊,分明是早晨卻如晚霞般籠罩天地,弟子們都暫停手邊做的事情,盡可能離登極峰近一些,沾染這祥瑞的金光,抓緊催動內府靈力,說不定能夠借勢參透甚至衝境界。

  而修真界其他門派無不為雙極門老祖時隔千年再度進境的事情所震動,整個修真界一連數日,到處談論的都是雙極門老祖進境的盛景。

  被無數人談論的岑藍卻在登極峰設下重重結界,連來朝賀護法的親傳弟子都不見,將登極峰外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全都用冰冷的結界擋在外麵。

  按理說大能修真進境,是會給門中弟子傳授些許心境,最差也會見一見弟子,說些鼓勵的話。

  但岑藍不曾露麵這件事,雙極門的弟子們卻也不覺得怎樣,因為岑藍進境從不曾傳授什麽心境,她早在開宗立派之時,便已經毫無保留地將獨創功法七情道教授出去,入了雙極門的弟子無人不熟背功法,隻是能否修得,卻要看自身悟性。

  不過即便是七情道功法人盡皆知,若不按照雙極門傳授的內門獨授口訣去修煉,無異於自尋死路,因此縱使天下皆知,也無人敢擅修此道。

  弟子們隻是蹭一些岑藍進境的祥瑞也已經很開心,馬上就是門中試練,此番得到些許助益的弟子都格外的歡喜,即便是未能參透什麽的,也不妨礙他們與有榮焉的心境。

  畢竟師祖的強悍,代表的就是門派的強盛,他們行走在外,尤其是試練場地上遇見其他門派弟子,也能處處得到尊敬,想要對著雙極門使陰招,也要看看雙極門是不是好惹的不是。

  門中停止授課一天,專門用來慶祝,長老們都將私藏的法器拿出一些,獎賞給因此進境的弟子。

  而相比於登極峰之下的歡慶場麵,登極峰之上,卻是安靜非常。

  岑藍一直在穩固境界,而僥幸沒死的薑嘯,已經又昏死了好幾天,正堂而皇之的躺在岑藍的高床軟榻,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真是狗屎運逆天,先前已經連進兩階,現如今因為岑藍的治療和疏通經脈,加之岑藍進階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被強悍的靈力灌體,又進一階,已經到達了哀劫中階。

  他身上的傷處不僅全都好了,還麵色紅潤的抱著被子撅著屁股,翻來覆去的睡得十分香甜。

  夢中的孤寂和寒冷被舒適驅散,他透紅的麵頰襯著秀挺的眉目,看上去像個透了餡的薄皮包子,十分可人。

  今日修煉結束的岑藍,就坐在他的身邊,察覺到他快醒了,坐在床榻邊上,伸出纖長柔美的手指,在他鼻子上溫柔無比地碰了碰。

  薑嘯睜眼看清的第一幕,就是那個殺他不眨眼的老妖婆,正溫柔無比地在用手指摩挲他的麵頰。

  薑嘯回過神,被捅一刀似的驚坐起,抱著被子縮到了床腳,悚然無比地看著她。

  岑藍手落了空,頓了頓之後竟然對著他笑了下,如同春回大地,將她本就純良溫婉的眉目襯得極致柔美。

  她開口,聲音也如黃鶯輕唱,婉轉動聽,“醒了?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