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那不就是他自己瞎。...)
作者:淵爻      更新:2020-12-24 18:26      字數:4256
  哢地一下, 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紀繁音覺得自己今天又搞崩了一個人的心態,內心充滿了平靜祥和。

  紀欣欣那撕破麵具、歇斯底裏的反應, 究竟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還是說,嫉妒惡毒中夾雜著一絲扭曲的親情呢?

  紀繁音不太在乎,她也沒有代替“紀繁音”原諒誰的資格。

  ――這時她正站在白晝的公寓樓下等車。

  白晝本來說夜深了要送她回家,紀繁音十動然拒。

  紀欣欣的電話也是來得及時,再早個十分鍾,紀繁音都是接不到的。

  不過紀欣欣上次還稀裏糊塗地把她的身份認錯,這次發生了什麽讓她突然醒悟了事情的真相?

  紀繁音雙手插兜把臉埋進了圍巾裏, 陷入沉思之中。

  剛才遊戲裏的事情肯定是其中一環。

  但就算紀欣欣知道她和白晝見麵, 再假設紀欣欣也看到了那個視頻,猜出她正在魚塘裏肆意種韭菜, 也很難直接猜到穿越這件事情。

  這期間,紀欣欣一定還獲取了別的重要信息。

  再者, 紀欣欣最後說過一句“你的所作所為就比我更高尚嗎”, 如果這句話的含義是說她這份工作工資的話……

  ……倒是說得通。

  那麽,這件本應該高度保密、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知道的工作內容,究竟是被誰泄露了出去呢?

  不是她自己, 不是白晝, 剩下的人是宋時遇、厲宵行、還有……

  岑向陽。

  鎖定了泄露信息的嫌疑人, 紀繁音眨了下眼。

  知道一個人的性格, 不能看他說什麽,要看他做什麽。

  岑向陽突然出手把替身收費的事情告訴紀欣欣, 從這個行為中就能推測出他想要的是什麽。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紀繁音慢吞吞且有點不情願地把手和手機一起從口袋裏抽了出來。

  是白晝發來問她上車了沒的消息。

  紀繁音莫名其妙地抬頭往頂層看了一眼,沒回他, 把手又塞回了暖烘烘的口袋裏。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的網約車沿路開到紀繁音麵前,緩緩地停了下來。

  紀繁音拉開車門坐進去,在開了暖氣的後座輕輕出了一口氣,打開通訊錄看了看。

  需要立刻對紀欣欣做什麽嗎?

  不,完全不用。

  紀欣欣的海裏有什麽魚,紀繁音知道得很清楚。

  紀欣欣現在能依靠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明顯不懷好意、在等待著她求助並從中牟利的岑向陽;另一個,就是已經在紀繁音掌握之中的厲宵行。

  那麽,紀欣欣會按照常理去選擇看起來安全穩妥、實際上也確實更有實力的厲宵行;還是劍走偏鋒找岑向陽呢?

  紀繁音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下扯了扯,用下巴抵住,又笑了一下。

  ――其實都無所謂。

  因為無論紀欣欣選哪一個,厲宵行才是那張真正的王牌。

  紀欣欣去找岑向陽,紀繁音用厲宵行這張牌打她。

  紀欣欣去找厲宵行,紀繁音還是用厲宵行這張牌打她。

  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紀繁音幹脆又去便利店裏買了關東煮。

  夜班打工的店員看了看她:“996嗎?”

  紀繁音:“一天十五個小時。”

  店員投以同情的眼神。

  “不過馬上構架就能升級了。”紀繁音想了想,“那就一天最多隻要工作十個小時。”

  店員的眼神變得更同情了。

  紀繁音笑著朝店員點點頭,拿著熱牛奶和關東煮出了店門。

  從小區到門口短短的一段路,紀繁音走了很久。

  走到她手裏的關東煮都有點變冷了。

  吃完最後一串關東煮的時候,紀繁音淡定地把杯子扔進垃圾桶裏,看向停在一樓的車輛。

  那輛車的車燈一直開著,顯然裏麵是有人的。

  來找她的嗎?

  紀繁音揚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那輛車,又慢悠悠地把焐在口袋裏還熱乎乎的牛奶拿出來擰開喝了一口。

  冰天雪地,熱牛奶,爽。

  接著,她無視那輛車直接往自己的公寓樓裏走了進去。

  車裏立刻出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怒喝道:“你給我站住!”

  紀繁音回頭看了一眼,沉思兩秒鍾。

  這次她認出來得比較快。

  ――是紀家父母。

  小看紀欣欣了,還有這張爛牌可以先打,而且王牌厲宵行意外地派不上用場呢。

  不過這也用不著打牌啊,打臉就成了。

  “什麽事?”紀繁音拿著熱牛奶漫不經心地問,“誰告訴你們我住在這裏的?”

  小區的門禁管理如同虛設,外人能進來也不奇怪。

  可她的具體地址又是怎麽透露的?

  而且,都已經快淩晨一點鍾了,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們倆怎麽會一直等在這裏?

  “你的快遞收件地址是這裏。”紀母皺眉小聲說,“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今天正好路過,就來看看你。”

  紀繁音一手插兜,另一手舉著牛奶瓶展開給他們看了下:“四肢健全,心理健康――看過了之後呢?”

  這對夫妻是出了名的糊塗。

  或者應該說……他們就是普通人。

  會貪小便宜、會被人騙、會被謊言蒙蔽,會犯一般人所犯的所有錯。

  紀繁音翻閱回憶的時間不多,但也知道紀欣欣的一百個謊言裏,他們信了怎麽也得有七八十個。

  紀欣欣剛剛“病愈”的時候,當然知道她必須得到父母的支持和權威是多麽重要的跳板。

  她一頭對“紀繁音”說姐妹之間的一切都該分享,哪怕成就也是;另一頭就把“分享”來的成果先一步炫耀出去,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才是天才的那一個。

  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也都是從最細微處開始的。

  紀欣欣這條路也不是一開始就順順利利,不得不處心積慮經營了這麽多年才見成效。

  紀父這幾年的生意不順,紀欣欣長袖善舞建立的海域對紀父的生意多有幫助,這又在無形中提升了她的地位。

  時間久了,誰還記得“紀繁音”小時候似乎是個天才?

  就算有那麽點印象,也會在潛移默化中變成“那孩子小時候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好像挺聰明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傷仲永吧?”之類的評價。

  “紀繁音”輸就輸在內心實在過於纖細,這可能是許多天才的通病了。

  曆史上出類拔萃、卻患上抑鬱症選擇自殺的演員、歌手、藝術家們,難道還少嗎?

  “音音,跟爸爸媽媽回家吧?”紀母說著,看了看身旁的丈夫,才接著說下去,“你看,這個公寓戶型這麽小,你住得慣嗎?家裏多舒服啊,還有傭人,對不對?”

  “不用。”紀繁音疑惑地問,“我走時,好像也沒人在意,現在突然喊我回去,是因為用得著我了嗎?”

  “你老大不小,該結婚了。”紀父黑著臉,完美地扮演了那個壞警察的角色,“適合的對象早就給你物色好,你少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早點收心結婚生子照顧家裏!”

  紀繁音奇道:“為什麽不問問紀欣欣呢?我看她對結婚比較感興趣。”

  “你和你妹妹怎麽比!”紀父怒吼起來,“從小到大你都在欺負妹妹,把她的東西搶走、害她生病,她從來都隻求我們不告訴你,你卻從來不知悔改,對得起你妹妹的一片苦心嗎!”

  紀繁音淡定地聽完,喝了一口牛奶。

  原來如此。

  “紀繁音”的記憶裏倒沒有這些,想必就是因為紀欣欣一通胡編亂造後又哄騙紀父紀母保密吧?

  這樣,黑鍋就可以一直神不知鬼不覺地“紀繁音”身上扣了。

  有時候,太不擅於言辭和觀察的人,容易在這種小人手段上吃虧呢。

  紀繁音輕輕歎氣:“我不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和人結婚。”

  “音音,你也該長大了,就不能和你妹妹學學嗎?”紀母上前扮演好警察的角色,她蹙著眉說,“這幾個月也是,你爸爸一直想來找你,是你妹妹一直幫你求情說你不會學壞,我們才一直沒來。”

  “你應該是想說,‘一直’想來找我去跟你們選好的男人結婚?”紀繁音幫她補充完全文。

  “你總是這樣,”紀母歎氣,她看起來有點傷心,“從欣欣生病開始你就變了,她昏迷住院的時候,你都不常常陪在她的身旁,她出院之後身體那麽虛弱,你卻還在搶走她的功勞、她的聰明才智……”

  紀繁音聽著紀母的絮絮叨叨,從中提取出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信息。

  ――紀欣欣住院時,直接是昏迷的?

  那她究竟是怎麽去找厲宵行陪他複健建立信心的?

  紀繁音喝著牛奶努力地翻了一下“紀繁音”小時候那些被塵封起來、就連“紀繁音”自己也不太想翻閱的回憶。

  然後她就發現了特別狗血的事情。

  厲宵行這個大傻叉認錯恩人了。

  他和紀欣欣真是一個敢膽大包天地冒領,一個傻乎乎地就敢信。

  “……所以爸爸媽媽說的這一切你可能都不理解,但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啊!”

  ――紀母聲淚俱下的演講,紀繁音都沒聽進去。

  還是那句話,不要管別人說了什麽,要看別人做了什麽。

  “最近我有領工資,打一點給你們吧?”紀繁音灑脫地朝夫妻倆揮了揮手,“畢竟你們從前雖然隻信紀欣欣的話忽視另一個女兒,但至少在生活費上沒有虧待過‘我’。”

  “紀繁音”有基本的生活費,也有一輛不貴的車。

  跟父母的心尖寵紀欣欣不能比,但也很小康了。

  隻要已經到了手的錢,紀繁音再花出去時都不心疼。

  【回家的誘惑】已經都替她記好帳了,花出去也不會影響回家的進度。

  “你今天不回去也得回去!”紀父怒罵著捋起袖子,“我不信我還治不了你這個不孝女兒了!”

  紀繁音不緊不慢地退了兩步,把手機拿出來屏幕轉向他們,上麵直接顯示的就是報警電話。

  紀父火更大了:“你以為警察會管這種家事?”

  “無良父母逼婚,強迫在外工作的女兒回家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這種事情一旦傳到網絡上,輿論都會很凶的。”紀繁音一點兒也沒被他嚇到,“再說,這樣的事情鬧到上派出所,對全家都有影響吧?你們不是還指望紀欣欣能嫁到白家或者厲家?出了這樣的新聞,他們恐怕也得多考慮考慮。”

  紀父臉色一黑:“你威脅我?”

  紀繁音看著他笑了笑:“是你想威脅我。”

  她指了指一樓的天花板一角。

  那裏裝著一個攝像頭。

  紀父看了一眼,露出不甘的表情,重重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紀母趕緊轉頭去追她的主心骨,臨到門口時哀怨地回頭看了一下紀繁音。

  紀繁音衝她聳了聳肩,按下了電梯的門。

  嗯,差不多該搬家了。

  這次可以換個大房子,貴的,保密性強一點,物業至少得有白晝樓下的那個程度。

  不過,紀父紀母上門來鬧這一通,不僅沒有得到任何收獲,反而又給紀繁音提供了一條現階段來看並沒什麽卵用的新信息。

  ――厲宵行認錯了人?

  那不就是他自己瞎,誰管他去死啊。

  就算要給厲宵行說穿真相,時間也不是現在。

  這張王牌都還沒打出去、派上用場呢。

  啊,不過倒是可以給紀欣欣說一聲,她想必會十分惶恐緊張的。

  紀繁音剛剛想到這裏,手機又響了起來。

  半夜三更,還是打電話的客戶,那就隻能是剛剛被cue到的那位了唄。

  不知道厲宵行打噴嚏了嗎?

  紀繁音走出電梯接起電話:“厲先生你好,現在是淩晨一點……”她看看表,“十三分。”

  “我知道,”厲宵行沉聲說,“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