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哥保持著回頭的動作, 原地陷入自閉。

  上次路柏沅向他攤牌戀愛的事情之後，丁哥沒有再跟路柏沅聊過這方麵的話題，還不斷地在心裏安慰自己――萬一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路柏沅一沒說明自己交往的對象是圈內人, 二沒說明對方是男是女……萬一是他自己想多了呢？

  再說, 他認識路柏沅這麽多年，從沒聽說過路柏沅是Gay。

  簡茸看起來更是比尼瑪電線杆都直！上次那告白的男粉絲不還把他嚇到了？

  這段時間忙著比賽, 丁哥不願意去麵對現實。

  所以他決定在春季賽結束之前暫時裝聾作啞――隻要不問到底, 他就能裝作無事發生。

  小心翼翼懷揣了很久的僥幸心, 在這一刻被這扇門猛地撞碎, 哐啷落一地。

  簡茸沒仔細聽路柏沅的通話內容，見到丁哥也是一愣, 下意識抿住嘴唇, 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這幾個小動作讓丁哥更特麽絕望了。

  絕望歸絕望，專業的戰隊經理腦子裏已經自動開始分析目前的局勢――

  倆男的，同一戰隊的首發隊員，LPL粉絲數量最多的明星打野和LPL身上爭議最多的新人中單談在談戀愛。

  這事如果被人發現會是什麽後果？

  ……

  這他媽是人敢想的嗎？？？？

  恍惚間, 丁哥仿佛看到了漫天的黑帖、數不清的長微博和砸在他們基地鐵門上的雞蛋。

  簡茸正想著怎麽解釋，路柏沅先開了口：“方案拿過來吧。”

  丁哥“哦”了聲, 把資料遞出去, 然後無比鎮定地看了簡茸一眼：“你怎麽還沒睡？”

  簡茸還以為他沒看出來：“現在睡。”

  丁哥頷首：“去吧。”

  平靜地對話, 平靜地道晚安，平靜地關門。

  簡茸走到床邊，才想起自己頭上還掛著路柏沅的浴巾。

  丁哥還在，簡茸猶豫了一下, 決定明天再還回去。

  他側躺上床, 一邊手臂墊著腦袋。

  ……親了這麽多次，他心髒還是跳得很快。

  他們接吻的時候鼻尖總是能蹭在一起, 他中途迷迷糊糊半睜開眼，能看見路柏沅睫毛垂下的一片陰影。

  簡茸恍惚想起，電話響起的前一秒，路柏沅按在他腰上的手挪了一下。

  好像往上牽了下他的衣服。

  ……………………草。

  簡茸打開iPad試圖找部爛片轉移注意力順便助眠，發現微博軟件上提示99+，都是別人@他的消息。

  於是他去他和路柏沅的超話裏瞟了一眼……兩眼，無數眼。

  兩分鍾後，簡茸看不下去了，他抱著“這圖是能發的嗎”、“這姿勢誰特麽能做到啊”和“微博審核部門關閉了？”的疑問鎖上屏幕，翻身把臉埋進枕頭，深深地憋了一口氣――

  白天到晚上都跟隊友在一塊就算了，深夜十二點，待在自己房間裏都能冒出個人來，這特麽怎麽玩……

  同樣有這個想法的人此刻站在陽台吹風。

  突然想抽煙，路柏沅喉結滾了下，敷衍地看了兩眼就把東西遞回去：“就按上麵寫的來吧，定價別太高，其他都隨便。”

  丁哥此時心思已經不在周邊上了，他滿腦子都還是――

  路柏沅生日還有一個月，老子這麽急著提前安排這些玩意兒幹什麽呢？？

  今晚要是不上樓就不會看到這一幕，他就能繼續當做不知道，能掩耳盜鈴的度過這次的春季賽……

  丁哥點頭：“行……那邊最近還做了一批戰隊周邊，打算等季後賽開始的時候開賣，樣品我明天讓人帶過來，你抽個時間開直播宣傳一下吧。”

  路柏沅“嗯”一聲。

  丁哥把東西捆成一團握在手裏，心想該問的還是得問：“你上次說你談對象了，對方是誰？”

  路柏沅倚在欄杆上：“簡茸。”

  “……”

  不確定之前慌得一批，此刻反而冷靜下來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認命。

  丁哥做了個深呼吸，從口袋裏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支。

  路柏沅挑眉：“說要帶頭戒煙，結果自己包裏揣著一盒？”

  丁哥看著遠方：“剛才別人給的，不好推。”

  “給我一支。”

  “滾滾滾。”丁哥吐出一口煙：“老子心煩才抽一根。”

  “我也心煩。”

  “你心煩什麽？！”

  路柏沅輕飄飄道：“我十二點敲你家門試試？”

  丁哥一噎，更特麽氣了，好半天沒說話。

  良久，他問：“你倆什麽打算？”

  路柏沅反問：“什麽方麵？”

  “廢話，當然是打不打算公開？”丁哥吸一口煙：“我得跟你說清楚，我剛才想過了，你倆要是公開……那就是電競圈大型地震。”

  “你和簡茸祖宗上下三代首先就得忙一陣，還有一點，當初是你開口把簡茸招進來打的試訓……”

  路柏沅打斷他：“我沒私心。”

  “我知道，我還不了解你？關鍵是其他人怎麽想的。”丁哥頓了下：“反正這事挺瘋狂的，我得先知道你的想法。”

  路柏沅說：“暫時不公開。”

  丁哥能想到的，路柏沅能想不到？

  他自己沒所謂，但簡茸不一樣。

  剛進隊伍的新人，沒成績沒資曆，一個賽季還沒過去就跟隊內隊長談戀愛……想想都知道會被罵得多難聽。

  簡茸的性格或許不會在意這些，但路柏沅不舍得。

  他需要一點時間去考慮怎麽把後果降到最低。

  雖然路柏沅說的是“暫時”，但丁哥高懸的心髒還是放了回去：“行。我想了一下，要不你們以後到了公共場合就避避嫌，少交流……”

  路柏沅說：“我和他是隊友，沒交流更奇怪。”

  丁哥想想也是――個屁啊。

  路柏沅這意思就是不公開，但也不會因為怕被人發現而做什麽改變。

  “……算了，隨你。”丁哥咬著煙，自暴自棄地說：“反正你倆天天直播雙排，粉絲也沒什麽不良反應。”

  路柏沅說：“嗯。”

  事情談完，丁哥連著又抽了幾支煙，才出聲催他：“行了，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訓練。”路柏沅垂眼看他：“你不回去？”

  丁哥靠在欄杆上，背影淒涼：“散散味兒再走。頂著這煙味，我沒被你們搞死都要被你嫂子錘死……”

  -

  戰隊的新周邊很快就送到了基地。

  電競戰隊的周邊無外乎就那幾樣：鍵帽、鼠標墊、T恤帽子之類的玩意兒。

  簡茸第一次看見印著自己ID的物件，鼠標墊上還有藍頭發的Q版人物，他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還是一個個拿起來看了一遍。

  每種都有兩份，另一份隊員可以自己珍藏或者送朋友親戚。

  作為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丁哥回去躺屍了一晚已經緩過神了。

  電話裏，他跟往常一樣對簡茸說：“看到那件T恤沒？這段時間你穿著那件直播吧，多多宣傳，賣得好你自己也能分得多點。”

  簡茸沒明白：“什麽意思？”

  丁哥解釋：“每賣出一個你的個人周邊，你都能拿到分紅……你簽約的時候到底看沒看過合同？！”

  分紅……

  簡茸看著桌上那一堆小玩意，說：“知道了。”

  中午，粉絲們進入Soft直播間，看到主播穿了一身深藍，比以前直播時穿的要正式得多，甚至還戴著頂帽子。

  【開直播戴帽子？還壓這麽低？怎麽你很拽嗎？？？】

  【我草為什麽這衣服上有你ID？】

  【穿成這傻逼樣到底想幹嘛。】

  簡茸趁回城的功夫掃了一眼彈幕，然後偏過頭，露出帽子右邊的ID。

  “你爹的周邊。”簡茸散漫地問：“看不出來？”

  水友們紛紛打出一個“？”。

  “過幾天戰隊官網開賣。還有周邊衣服，”簡茸忽然站起身來，抬腳一一介紹：“周邊褲子，鞋帶，襪子……”

  一旁的小白被這樸實無華的推銷方法震撼到了，滿臉驚詫地看了過來。

  【？？？？】

  【誰要看你的臭襪子？？？】

  【周邊鞋帶是什麽鬼東西？騙錢？】

  【這他媽誰敢買啊，掛著你的ID上街等人揍？】

  【把你ID去掉，爹會考慮購買哈。】

  簡茸不搭理他們的冷言冷語，繼續推銷：“還有這個鍵帽――把它安在你的鍵盤上，你就能跟爹一樣強，峽穀隨便殺。”

  【殺不過怎麽辦？】

  “殺不過就投降，還能怎麽辦？”簡茸挪了挪鏡頭：“還有這個鼠標墊，墊在鼠標下永不漏兵，買就是賺，不買血虧。”

  【有增高鞋墊周邊嗎？我買爆。】

  【你叫聲爹，爹買十個鍵帽。】

  【別說了別說了，爹對童裝不感興趣。】

  【我記得這些周邊選手都有分紅吧，推銷得這麽賣力，怎麽你破產了？】

  【簽約費呢？前兩年的存款呢？爸爸給你刷的禮物錢呢？】

  簡茸補著兵：“沒破產，想多存點錢。”

  “存錢幹什麽……”簡茸開大秒死對麵中單，說得很隨意：“存給喜歡的人花。”

  說話間，訓練室的門被推開。

  簡茸下意識轉頭瞥了眼，然後微微一怔。

  隻見路柏沅拎著早餐走進來，另隻手還拿著一頂周邊帽子。

  帽子跟簡茸現在戴著的一樣，深藍底色，右側寫著一行白色的“S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