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柏沅皺了一下眉, 很快又鬆開。

  做的什麽夢。

  大約過了一會，他低低地反問：“不是三個嗎？”

  自然沒人應他。

  簡茸剛洗完澡，手臂有些涼。路柏沅盯著黑暗的某處, 慢慢感覺著貼著自己的手臂變溫, 然後維持在一個很暖和的熱度。

  今晚丁哥問他要跟誰睡，或者簡單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雖然味道重, 但忍一晚也不是不行。

  路柏沅垂眼聽他說完, 抱著自己枕頭扔到了簡茸床上。

  “傻逼噴子……”身體太疲憊, 旁邊的人又開始說些不著邊際的夢話：“我是你爹……”

  路柏沅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不穿裙子。”

  路柏沅低聲道：“嗯。”

  “你爹……世界第一中單。”

  “……”

  路柏沅剛想笑，嘴角就繃住了。

  簡茸突然抬起一隻手放到了他身上, 隔著薄薄的衣物, 手指像是打遊戲在摁遊戲技能鍵那樣在他小腹上摁了幾下。

  他甚至能明顯感覺到簡茸放技能的順序是“QRWEQ”――樂芙蘭的殺人連招，中途還抽空在下麵按了個D鍵引燃。

  路柏沅：“……”

  路柏沅抓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挪開，僵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聽見簡茸傻逼似的笑了兩聲, 喃喃：“給爺死……”

  這架勢，估計過不久就能在夢裏拿下S11全球總冠軍。

  路柏沅第一次知道有人能睡成這樣的, 以前跟小白他們住集體宿舍, 最差也就是打鼾磨牙。

  熱源消失, 簡茸下意識伸手去找，剛抓住路柏沅的衣擺就被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

  路柏沅呼吸有些沉，他打開床頭燈，昏黃薄弱的燈光勉強照亮房間一角。

  簡茸睡得上衣淩亂, 露出細長的脖頸, 一截陷下去的鎖骨，左手五指平鋪在路柏沅剛剛躺著的地方。

  半分鍾後, 路柏沅垂著眸光，伸手捏了一下簡茸念了快一宿的嘴唇。

  ……

  簡茸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沉浸在夢裏。

  他半張臉埋在枕頭中，趴著睡成了大字型，幾乎占滿了整張床。

  簡茸重新閉眼，回味剛才的夢――

  他在夢裏奪冠提車，黑色的奔馳，富哥還給他轉了個大紅包。他嘲諷完直播間那群黑子之後拿著紅包錢去報名駕校，正跟駕校教練在車裏撕逼並打算SOLO……

  真是個好夢。

  他閉著眼在床上摸了一會手機，找到之後湊到臉前點開――

  【丁哥：阿姨熬了粥，冰箱有豆漿，你和小路睡醒了吃。】

  簡茸看完這條消息後懵了足足有半分鍾，然後騰地一下撐起身子，拉開被子往裏麵看了一眼――除了他自己和空氣，什麽都沒有。

  路柏沅呢？

  這麽大個路柏沅呢？？？

  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叮~”。

  簡茸抓著被子，遲鈍地回頭。

  路柏沅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牆壁，枕頭隨意擺在旁邊，不知道已經坐多久了。

  簡茸房間從來不拉那層厚厚的遮光窗簾，中午的日光穿過裝飾用的薄布窗簾，暖洋洋打在路柏沅身上。

  路柏沅回完消息，抬起眼來，跟坐在床上一臉震驚茫然以及無措的簡茸對上視線。

  簡茸：“你怎麽坐在地上？”

  路柏沅反問：“你說呢。”

  嗓音聽起來像打了一個通宵的訓練賽。

  簡茸眼珠子轉了半天：“……我把你踹下去了？”

  路柏沅看著他，沒應。

  簡茸以為自己說中了，閉了閉眼，心裏罵了句髒話：“我的。我一睡著，腳就不聽我使喚……你怎麽不叫醒我？”

  何止是腳不聽使喚？

  “不是你踹的。”路柏沅起身，腿因為坐久了有點麻。他把手機丟進口袋：“我自己下來睡的。”

  “為什麽？”簡茸問：“我打鼾？”

  “你……”

  他現在隨便找個自己習慣一個人睡之類的借口就能糊弄過去。

  路柏沅頓了一會，說：“壓到我手了。”

  今天訓練賽在下午，小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他打著哈欠下樓，看清客廳沙發上的情況後生生止住這個哈欠，嘴巴滑稽地張了好一會才閉上。

  他看到他哥正坐在沙發上看比賽視頻，神態懶散。

  而他們中單……盤腿坐在他哥旁邊，正在幫他哥按手。低著腦袋，動作仔細小心，一眼看過去像尼瑪個小媳婦。

  “是哪裏疼？”簡茸停下動作，抓住路柏沅的手，嚴肅道：“不然還是去醫院吧，或者把醫生叫來基地，出診費和醫療費我出。”

  路柏沅剛要說什麽，基地大門被人推開了。

  丁哥一進門，目光就落到了路柏沅的手上。

  看到來人，路柏沅心裏很輕地“嘖”一聲。

  “說了沒事。”路柏沅收起手：“去吃早餐。”

  簡茸急道：“怎麽可能沒事？！我這麽重，壓你一晚上……”

  小白：“？”

  丁哥：“？？？”

  路柏沅也很短暫地愣了一下，突然問：“你現在多重？”

  “57公斤，”怕他不信，簡茸道：“我前天剛稱。”

  “57公斤你重個屁？！”小白聽不下去了，罵罵咧咧地坐到沙發上：“標準體重都沒到就成天嚷嚷自己重，你就是男人中的綠茶！！”

  簡茸：“…………壓你手上試試？”

  “試試就試試！”小白撩起袖子：“我還能單手把你抬起來呢！”

  簡茸噎了一下，又想起昨晚在夢裏被小白搶了兩個炮車的事，冷冷道：“閉嘴，不想和混子交流。”

  “？！”小白冷笑一聲，掏出手機：“我立馬聯係輔助保護協會，我要你這小藍毛身敗名裂……”

  簡茸跟小白吵了兩句，其他兩人也睡醒下樓了。

  Pine帶著一臉起床氣坐在小白身邊玩手機，袁謙直接仰頭躺到了椅背上。

  “老大呢？”袁謙問。

  小白懨懨道：“好像回去了。”

  丁哥忍著質問路柏沅的話，問道：“起這麽晚，怎麽還犯困？”

  “昨天刷視頻軟件刷太久……我已經卸載了。”袁謙揉揉眉心，想起什麽，轉頭看了旁邊一眼：“小茸昨晚不也挺晚睡的？”

  簡茸道：“沒。”

  他也以為自己會失眠，誰知身體本能打敗了腦子裏的亢奮，他沾床就困。

  袁謙：“可我四點多的時候還在走廊看見你浴室燈亮著。”

  簡茸：“？”

  袁謙回憶了一下：“還有水聲，我以為你在洗澡……”

  路柏沅說：“是我。”

  簡茸茫然地看著路柏沅，他怎麽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袁謙愣愣道：“怎麽四點才洗澡，不怕著涼？”

  路柏沅言簡意賅：“洗臉。”

  四點起床洗什麽臉？袁謙更納悶了，張嘴想問。

  丁哥皺著眉：“等等，你淩晨四點不睡覺跑去走廊是要幹什麽？”

  袁謙：“…………”

  丁哥一語道破：“抽煙是吧？”

  “不是！怎麽可能！我就是去吹吹風！”

  “你就不適合撒謊。”丁哥冷笑：“自己轉賬，煙交出來，老實點別學壞。”

  吃完早餐，路柏沅單獨去茶水間泡咖啡。他昨晚沒睡，得靠點其他東西提提神。

  丁哥走進茶水間，把門關了。

  路柏沅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

  果然，丁哥上來就焦急地問：“壓到手了？壓哪了，疼不疼？別泡咖啡了我帶你去醫院拍個片，趕緊的。”

  “不疼。”路柏沅淡淡道：“沒壓著。”

  “放屁，我都聽見了。”丁哥擰眉：“嚴重的話，明天和PUD的比賽你就別上了。”

  “說了沒壓著。”路柏沅摁下咖啡機的按鈕：“我逗他的。”

  “一場常規賽而已，別逞強……”丁哥一頓，眯起眼問：“什麽？”

  “我說，我逗他的。”路柏沅輕描淡寫。

  丁哥沉默了下，確認路柏沅的表情不像是在瞎說。

  丁哥更不明白了：“你好端端的，逗他幹什麽？”

  路柏沅笑了一下：“你猜。”

  “？”丁哥腦子閃過一個念頭：“為了讓人給你按手？”

  路柏沅沒吭聲，像默認。

  “…………怎麽，是隊裏擁有無數牌照的理療師滿足不了你嗎？”丁哥問：“還要去騙我花一百四十萬買進來下賽季數字一和四顛倒都不一定能簽下的中單給你按手？”

  路柏沅其實沒想讓簡茸給他按手。都是打遊戲的，手腕都金貴，之前有一次就夠了，再多他也不舍得。

  但簡茸把他手牽過去捧著的時候……

  “是啊。”路柏沅垂眼：“一百多萬簽進來，全聯盟關注，前途無量的新銳中單，怎麽就願意乖乖給我按手呢？”

  丁哥：“？”

  路柏沅拿起咖啡：“你說他怎麽想的。”

  是問句，但沒有一點詢問的意思，聽起來似乎也並不需要別人回答。

  丁哥滿臉疑惑，心道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明天就要迎戰PUD，其他人吃完就回訓練室集合。

  簡茸開了個訓練營熱手。還沒練多久，就聽見身邊的小白在念念有詞：“是啊，隻能播一會。再過兩小時打訓練賽去了……明天的比賽？當然有信心了！”

  簡茸掃了他屏幕一眼，小白開了直播。

  他和小白算是隊裏直播最勤快的兩個人了。

  “P寶？在呢，在我旁邊，我們馬上雙排。”小白捂嘴打了個嗝，道：“早餐吃的有點多……P寶沒吃完，我給他收了下尾。”

  cp粉們立刻懂事地刷起了禮物。

  簡茸連接有線耳機，剛準備戴上。

  小白：“Soft為什麽不直播……打訓練賽，最近很忙的，連我都不怎麽開播了。放心，他過得挺好的，目前已經增肥到了57公斤。”

  【再說一遍？增肥到多少斤？？？】

  【告訴他，爹很想他，讓他一個人在外麵別太累，有空常回家看看。】

  【明天去現場，幫我問他贏了能不能給爹簽個名，輸了我就脫爹了。】

  【最近Soft和Road為什麽都不雙排？！就前天打了兩把！我剛嗑的CP就BE了嗎TAT！！！】

  “沒沒沒，怎麽可能BE！”小白掃了一眼旁邊的人，拿手擋在嘴巴前說：“他們昨晚睡了！”

  簡茸跟彈幕一起停滯了半秒，臉騰地燒紅了：“我睡你大爺！！！”

  【？】

  【？？這是可以告訴我們的嗎？！】

  【草你們隊風這麽他媽開放的？？？】

  【我路神？跟人睡了？？？】

  【…………我兒子沒了？】

  “我草你不是戴著耳機呢嗎？怎麽還偷聽呢？”小白嚇了一跳：“我意思是――睡在一張床上，當然，他們什麽都沒有幹哈。”

  【幹了能特麽讓你知道？】

  【你怎麽知道什麽都沒幹，你睡床底下呢？】

  路柏沅推門而進。

  簡茸更急了。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就是什麽都沒幹……也沒睡在一塊。”

  【那當然是你說什麽是什麽咯。】

  【我知道你們什麽也沒幹，我就是提前科普一下。要是以後真要幹什麽事一定要做好措施，保護好自己，爸爸愛你。】

  【不行我還是不能接受我兒子是Gay，我去抽支煙。】

  【你以為我能接受我老公是Gay嗎？？？】

  “在說什麽？”路柏沅捏著咖啡杯，看著彈幕問。

  小白立刻解釋：“沒，說你和簡茸昨晚睡一塊的事呢。”

  【TTC基地這麽大，選手肯定都有自己的房間，為什麽要睡一起？】

  【別說單獨房間，就是空房估計都不少。】

  【我兒子說你倆昨晚蓋被子純聊天呢。他媽的，騙人也不打草稿。】

  【不，他說的是沒睡一塊，意思路神昨晚睡地板呢。】

  【真逗，戰隊管理巴不得把路神當佛供著，會讓他睡地板？】

  【所以你們昨晚到底幹什麽了！！】

  路柏沅垂眸看了簡茸一眼。

  簡茸此時恨不得原地跟小白真人SOLO，感覺到路柏沅的目光，他抬頭回望，眼裏的凶狠沒來得及收回去。

  路柏沅停頓一秒，笑了，對水友們道：“他說什麽是什麽吧。”

  一幅無可奈何，想說不能說的語氣。

  說完，路柏沅拿著咖啡杯回到自己的機位，剩下滿臉“？”的簡茸和拚命在小白直播間裏狂刷“懂了”的水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