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茸今晚其實沒搜到什麽。

  路柏沅成名太快, 加入戰隊第一年就是LSPL冠軍，第二年拿下S賽冠軍，當屬全賽區傳奇第一人。那時候青訓體係不發達, 路柏沅是以韓服路人王的身份被TTC老板挖到戰隊來的。

  小白、袁謙都有青訓時期打線下比賽時的照片甚至錄像, 路柏沅沒有這些。

  但也不是全沒收獲。

  他翻到了好幾年前某個貼吧的帖子，樓主的話簡茸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看懂――

  【偶在網⑧遇見Road了, 就是韓服辣個狠厲害的Road, 好帥\\(^o^)/, 偷拍ろ①個背影！】

  前年這帖子被樓主挖出來――【靠, 後知後覺這人特麽就是現在的Road啊？？！】

  照片像素太差，一眼看去仿佛打了馬賽克, 也確實隻有一個背影, 看背景像是一家黑網吧。

  路柏沅戴著耳機，可能是嫌髒，還在中間夾了紙，手指夾著支煙, 電腦裏放著早年的LPL比賽。

  簡茸還找到一張LSPL總決賽時TTC眾人舉獎杯的照片。

  照片中小白起碼比現在瘦二十斤，清秀傻氣；袁謙身材十年如一日, 高高壯壯, 臉上還有青春痘；Pine那會兒還沒入隊, 所以沒在照片裏。

  路柏沅站在他們中間，劉海長得有些紮眼，神色冷淡，跟旁邊笑開花的四人格格不入。

  這張照片和簡茸記憶中有一些出入, 畢竟過了這麽多年, 簡茸當時也才十三歲不到，能記得清才怪了。

  放在現在看, 路柏沅的發型是有些年代感的，但簡茸還是覺得很帥。

  這兩張照片都是高糊，但簡茸還是存圖了。

  路柏沅離開訓練室之前看了一眼簡茸身上的短袖，又看了眼開著的窗縫。

  簡茸已經排進了遊戲，正在Ban&Pick界麵。路柏沅脫下外套，放到他腿上：“打完這局去睡覺。”

  簡茸下意識抱住衣服，低低說了句好。

  路柏沅走後幾分鍾，簡茸還保持著抱著衣服的姿勢。直到進入遊戲，他才拿起來披在自己肩上。

  其實也不冷，反而有點燥，但他就是想披著。

  片刻，簡茸披著大衣起身，又把窗戶開大了一點。

  簡茸打完這局就回房了，但也沒那麽快睡。他洗完澡躺上床，忍不住拿出手機又放大看了幾眼照片。

  他又想起路柏沅那句“我沒你想象中那麽好”。

  可是簡茸盯著天花板想了半天，直到睡著，都想不出路柏沅哪裏不好。

  翌日，簡茸醒得特別早――九點，這個時間點的TTC基地就像是一座空屋，除了偶爾兩聲門板都擋不住的呼嚕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聲響。

  簡茸睡不下去，決定起來打排位。

  洗漱幹淨，他看了一眼掛在椅子上的外套。

  反正基地早上沒什麽人……他穿著打一上午，到中午再脫下來，應該也沒事。

  畢竟大清早，機位那兒還是有點冷的。

  說服自己，簡茸拿了兩包小麵包和罐裝咖啡充作早餐，披著外套走到訓練室門口，看清裏麵的情況後怔在原地――

  隻見訓練室裏坐滿了人，除了路柏沅之外其他人都在，而且全都在打遊戲。

  有那麽一瞬間，簡茸覺得自己手機裏的時鍾可能壞了。

  “小茸，”袁謙最先瞧見他，睡眼惺忪地跟他打招呼：“醒啦？”

  訓練室門半掩著，簡茸回神，推門進去：“嗯，怎麽這麽早？”

  “還能怎麽……”袁謙歎氣：“月底了，趕直播時長啊。”

  除了路柏沅之外，其他隊員每人每月都有規定直播時長，達不到就要扣錢。簡茸的時長早八百年就播完了，根本沒有這種顧慮。

  袁謙這個月一直在偷偷用小號練英雄，所以開直播的時間比較少，到月末了還差七個小時。

  簡茸把早餐放到電腦桌上，問旁邊的人：“你也差直播時長？”

  “怎麽可能！我一個月能播八百個小時！”小白用手背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不是陪P寶補時長嗎，他太懶了，這都三十號了，居然還差十六個小時……明天還得繼續播。”

  Pine皺眉：“我沒讓你早起陪我。”

  “我起都起了，這時候你隻能說‘謝謝我的小輔助’，不然就閉嘴。”小白趁回城的空檔扭頭望了簡茸一眼：“你怎麽也起這麽早，你又不用補時常……”

  小白說到一半頓住，仍舊看著他。

  簡茸沒察覺他的視線，坐下開機吃麵包，含糊不清地說：“訓練。”

  嫌耳機戴久了難受，小白暫時扯下來掛在脖子上，問道：“你怎麽又穿我哥的外套？”

  “……”簡茸還含著麵包，臉頰鼓起一塊，掃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你死了。”

  小白震驚：“我就問一句，你又罵我？？”

  簡茸無語：“我是說，你遊戲死了。”

  小白一怔，回頭看見自己的屏幕出現受傷特效，嘴上狂嚷：“啊啊啊空空這王八蛋陰我！！！”

  簡茸這才發現在野區逮到小白的是空空，不止如此，小白點開戰績表――這局十位玩家，七位都是職業選手。

  彈幕在問――

  【純路人，問一下這是春季賽常規賽現場直播嗎？】

  小白悠悠道：“你以為隻有我們戰隊的人要補時長？月末了，誰都特麽別想好過。”

  簡茸：“……”

  吃完早餐，簡茸登錄遊戲正準備進入單排隊列，訓練室門開了。

  丁哥知道這兩天他們隊員都會起早，拎著兩個塑料袋走進來：“都吃早餐了嗎？我帶了點油條豆漿，你們……”

  說著說著，他腳步一頓，鼻子誇張地嗅了幾下，然後不可置信地緩緩轉頭，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他們的新中單。

  路柏沅醒來時，手機上有許多條信息。

  都是XIU發來的，這廝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上了頭，回基地後發了無數豪言壯語過來――

  【PUD，XIU：我想通了，我一定要把這個後浪堵死在海裏。】

  【PUD，XIU：老子今晚就練他個通宵。】

  【PUD，XIU：算了送了兩把分，睡了】

  【PUD，XIU：抱歉，兄弟，這次春季賽冠軍已被我內定。】

  【PUD，XIU：還有我剛才洗澡的時候想了下，你和Soft如果真搞一塊去了，圈子裏不得炸？】

  【PUD，XIU：等等，那你豈不是Gay？！】

  路柏沅不禁懷疑，昨晚自己沒到燒烤攤之前，這人到底喝了多少。

  【R：想法不錯，但冠軍跟你沒關係。】

  發完這句，路柏沅把手機丟進兜裏。

  路柏沅下樓的時候，看見兩人站在訓練室門外，丁哥正拎著簡茸的手在聞衣袖。

  簡茸沒反抗，他背對著樓梯，另隻手揣兜，背影看著不怎麽精神。

  “你自己坦白，”丁哥鬆開他的手：“是不是抽煙了？”

  路柏沅下樓的腳步微頓，很輕地“嘖”了一聲。

  一晚上過去了，狗鼻子都沒這靈……

  訓練室的門開著一條縫，小白被敵人擊殺後的哀嚎聲太大，簡茸沒聽見身後的動靜。

  “嗯。”他說。

  丁哥餘光瞥見進來的人，沒顧上打招呼。他單手叉腰，有些想不通：“好端端的怎麽抽起這玩意兒了？你不是不會抽煙嗎？”

  簡茸睜眼說瞎話：“我壓力大。”

  “你有什麽壓力？”丁哥皺眉：“不缺錢，沒輸比賽，直播間那群水友也罵不過你。”

  “我，”簡茸停頓兩秒：“我差點被人砍，就想抽兩支壓壓驚。”

  丁哥：“……”

  “抽煙要罰款是嗎？”簡茸從兜裏拿出手機：“你支付寶多少？”

  丁哥有的時候真的懷疑，簡茸真是為了錢才來打職業的嗎？

  為什麽每次罰款時這貨眼都不眨，打錢比誰都幹脆，看起來甚至巴不得他這開個衝十萬抵十三萬的充值活動。

  規定是規定，第一次抽也得罰，而且他是真不希望簡茸學這玩意，傷肺，就當是給個教訓也好。

  “轉我微信，”丁哥說：“充公了，用來請大家吃夜宵，他們以前的罰款也都這麽處理的，不介意吧？”

  簡茸搖頭。

  他剛打開微信，手機就被人抽走了。

  “罰他罰上癮了？”路柏沅按下簡茸手機的鎖屏鍵。

  簡茸一怔，還保持著拿手機的姿勢。

  丁哥也愣了一下：“你以為我想罰？我還想貼錢給他讓他安分一點呢。”

  路柏沅道：“那也不是罰他。”

  丁哥眨眼：“什麽意思？”

  路柏沅抬手撚住簡茸的外套衣領，動作時指背擦過簡茸脖頸，帶起一陣輕癢。

  簡茸外套領子底下有個“R”。

  “外套是我的，”路柏沅嗓音有幾分剛睡醒的啞，懶聲解釋：“煙味我沾上去的。”

  丁哥一怔，仔仔細細看了一眼簡茸身上的外套。還真是。

  “你又抽煙――昨晚跟XIU一塊抽的是吧？好哇，我一會就給PUD的教練發消息。”丁哥說完，納悶地看向簡茸：“既然不是你抽的，你非領這個鍋幹什麽？說一聲不就完了？”

  路柏沅發現了，簡茸每次緊張或不知所措，就喜歡薅前麵的頭發。

  感覺到路柏沅的視線，簡茸咬牙沉默了很久，才嘣出一句――

  “我錢多。”

  丁哥：“？”

  簡茸說：“我就喜歡交罰款。”

  丁哥啞口無言。

  片刻，路柏沅拍拍簡茸的背，聲音帶著幾分笑：“知道你有錢了……先進去，我跟丁哥談一會。”

  簡茸僵硬地推開訓練室的門，又忽然想起什麽，轉身道：“我把外套還你……”

  “不用。”路柏沅轉頭看他一眼，道：“喜歡就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