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就在負一層, 下車後從右側的門就可以進到家裏。

  聽見車庫的動靜，路媽早早就在負一層玄關等著，見門打開, 她道：“都這麽晚了你還出門, 是有什麽急事嗎……這位是？”

  簡茸沒想到這麽晚了路柏沅的家人還醒著，他跟在路柏沅身後, 聽見聲音肩膀霎時繃緊。他已經好幾年沒和長輩交流相處過了。

  簡茸還在思考自己應該說什麽, 路柏沅就幫他應了。

  “隊友, 基地進賊了, 帶他回來住兩天。”路柏沅打開鞋櫃，拿出一雙幹淨的拖鞋丟在簡茸麵前。

  “遭賊了？”路媽急忙往他身後瞧：“人沒有受傷吧？報警了嗎？”

  對上女人的目光, 簡茸挺直背脊, 點了好幾次頭：“沒受傷，報警了……打擾您了。”

  路媽看到他的藍發，柳眉輕挑：“那就好。你臉有些紅，是不是外麵太冷了？快把門關上, 別讓冷氣進來。”

  簡茸乖乖地轉身關門。車上有暖氣怎麽會冷，他這是撒謊被戳穿, 臊紅的。

  “怎麽還沒睡？”路柏沅往屋內走。

  “哪睡得著, 你爸也沒睡, 他說今晚一定要下贏你。”路媽又看向簡茸，張嘴想說什麽，又忽地止住。

  簡茸反應兩秒，忙自報家門：“簡茸, 您叫我什麽都可以。”

  路媽微笑：“小茸, 你今晚睡三樓客房吧，就在小路旁邊, 那間房前幾天剛收拾過。”

  一樓客廳，路爸皺著眉頭坐在棋盤前捏下巴，聽見動靜，他頭也沒抬地說：“是覺得下不過我，臨陣脫逃了？”

  路柏沅“嗯”一聲：“您就當我是。”

  “你――”路爸倏地抬頭，目光在站在樓梯口染著藍頭發的男生身上停頓幾秒，才看向路柏沅：“……趕緊過來！”

  知道他不把棋下完睡不著，路柏沅歎了聲氣，回頭道：“你先上去，房間是左手第一間，有事給我發消息。”

  簡茸應了聲好，謝絕路媽要帶路的好意，一步兩台階地上了樓。

  客房比他在基地住的房間要小一點，不過家具齊全，衣櫃、書桌、沙發等都有，看上去也很幹淨。

  關上門，簡茸脫掉背包外套躺到沙發上，用手背遮住了眼。

  他是在車門被打開的時候醒的。還沒來得及睜眼，路柏沅的手就伸進了他的頭發裏，然後他聞到了一陣很淡的洗衣皂香。

  可能是一直握著方向盤的緣故，路柏沅掌心微熱，溫度透過頭皮傳達到四肢百骸。

  收起思緒。簡茸屏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自己是不是最近熬太多次夜，心髒出問題了？

  良久，他從口袋拿出手機來看。

  手機半路就被他調成了靜音，屏幕上收到了很多消息，大多都是討論組的紅包提示。

  他加入的討論組不多，除了TTC內部群之外隻有一個常年99+消息的主播群，和今晚聊得特別熱鬧的LPL選手群――

  [戰虎大牛修改群名為“戰虎新年雄起”]

  [WZWZ-Mini修改群名為“恭喜Mini成為S11最受歡迎選手”]

  [TTC小白修改群名為“恭喜TTC戰隊拿下S11全球總決賽冠軍”]

  幼稚死了。

  簡茸單手撐著下巴，剛打算去翻翻前麵的紅包。

  [MFG空空修改群名為“LPL第一中單空空新年發財”]

  [艸耳修改群名為“誰第一？”]

  [MFG空空修改群名為“對不起”]

  群裏被“哈哈哈”刷屏，簡茸也笑了一下，他往上滑動手機屏幕，撿漏了好幾個紅包。

  這群裏都是每個戰隊的首發隊員，各個不缺錢，紅包都是200一個使勁兒發，沒一會簡茸就撿了五百多塊。

  確定沒有漏網之魚，簡茸把手機丟在沙發上，從背包找出衣服洗澡去了。

  另一邊。棋局很快結束，路爸不滿地要求再來一局。

  路柏沅剛搖頭拒絕，擱在桌邊的手機又響了一聲，他拿起看了眼，是討論組一直在@他。

  【戰虎大牛：Soft怎麽不說話了？@R 雙排嗎？】

  【WZWZ-Mini：他好像在領前麵的紅包，我這一直有領取提示[捂臉笑]】

  【TTC袁謙：一個包也就十幾二十塊，不至於吧】

  【TTC袁謙：……等等，我半小時前發的也被他領了。】

  【TTC小白：我一個半小時前發的也被領了，這得翻多久？你是財迷嗎？？@艸耳】

  ……

  【TTC小白：人呢？撿了紅包就跑啦？？？】

  路柏沅失笑，把手機丟進口袋。

  洗完澡，簡茸躺在床上翻未讀消息。

  【石榴：這段話中蘊藏著我最深的思念。我方才讓雲捎去滿心的祝福，隻想點綴你甜蜜的夢。朋友，你是我一生的牽掛。祝親愛的你新的一年裏每天都開心。*】

  【艸耳：我讓雲捎去的話你收到了嗎？】

  【石榴：捎了啥】

  【艸耳：再發這種肉麻玩意就拉黑】

  【石榴：……】

  手機一振，簡茸退出去看。

  【R：我托空氣為郵差，把我的熱騰騰的問候裝訂成包裹，印上真心為郵戳，度恒溫快遞，收件人是你。祝你春節愉快。*】

  簡茸：“…………”

  簡茸抓著手機看了好久，坐起來回複。

  感謝表情包，太敷衍。

  “謝謝。”太冷淡，刪掉。

  “謝謝，你也春節愉快。”好像沒什麽誠意，刪。

  五分鍾後。

  【艸耳：謝謝。已收到您熱騰騰的問候，也祝你春節愉快，天天開心。】

  他剛點擊發送，房門就被人敲了兩聲。

  簡茸飛快地下床開門。

  房間沒開燈，走廊隻有樓梯處亮了一盞昏暗小燈，路柏沅的手機成了最亮的光源，上麵是簡茸剛剛發出去的那句話。

  路柏沅抬頭時笑容還沒收幹淨，幾秒後，他解釋：“那段話是我剛收到的……換衣服時不小心點到了轉發。”

  簡茸沉默了很久：“我也是隨便回的。”

  “嗯。”路柏沅把手機關了：“對麵是我的書房，有電腦，沒密碼，你隨便用。”

  叮囑完，他從口袋拿出一個紅彤彤的物體遞到簡茸麵前。

  簡茸難得遲鈍，低頭看著他的手，沒接。

  路柏沅說：“壓歲錢。”

  簡茸搖頭：“不用……”

  “沒多少，隻是個意頭。”路柏沅頓了下，胡扯：“我家的傳統，沒成年都有。”

  簡茸還沒回神，路柏沅忽然伸過手來，用食指勾開他胸前的口袋，把紅包放了進去。

  看著簡茸被撐得鼓起來的口袋，路柏沅滿意道：“行了，早點睡，新年快樂。”

  門關上，簡茸回到床前打開紅包。

  他很久很久沒收到壓歲錢了，紅包的質感都陌生起來。

  裏麵裝著厚厚一遝，目測比他辛苦搶了一晚上的數額多好多倍。

  良久，簡茸把紅包重新封上，小心地放進枕底。

  -

  年初一，簡茸睡醒時窗外正在下雪。他盯著白茫茫的天看了一會，才拿起手機看時間。

  下午兩點十七。

  正常起床時間，今天年初一，他還能再賴十分鍾……不是。

  簡茸倏地坐起身，拿起手機再次確認時間。

  路柏沅正在客廳跟丁哥語音，就聽見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

  丁哥：“……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改機票明天就回去。”

  “隨你。”

  掛斷電話，路柏沅看向一臉慌亂的簡茸：“醒了？”

  “嗯……睡過頭了。”簡茸把睡亂的頭發揉平，靠過來時身上一股洗漱後的薄荷味。

  “隨你睡，我家沒有早起的規矩。”路柏沅關掉電視：“餓了麽？帶你去吃飯。”

  簡茸愣了愣，隨即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們出去了。”路柏沅起身：“想吃什麽？”

  簡茸剛要說都行，又忽然想起一個瘦黃的小身影。

  見他不吭聲，路柏沅挑眉：“怎麽了。”

  簡茸抿唇：“我今天有事，可能要出去一趟。”

  “大年初一？”

  簡茸“嗯”一聲，摸摸鼻子：“昨天約好了。”

  路柏沅頷首：“很著急？”

  簡茸想了想：“五點吧。”

  小橘都是五點出沒，隻晚不早。

  “現在兩點半。”路柏沅看了眼時間：“帶你去吃頓飯，再送你過去，應該來得及。”

  他們去吃了一頓西餐，出來之後，簡茸把手機連上路柏沅車子的導航。

  從餐廳去他家居然隻需要二十分鍾。

  到達小區，找停車位費了一段時間。

  路柏沅站在樓道口，看著台階上的一人一貓，失笑：“你……就是跟它約好的？”

  “嗯。”簡茸沒察覺出他話裏的笑意，低頭把貓糧倒進碗裏。

  路柏沅倚在門邊：“它叫什麽名？”

  簡茸搖頭：“沒名字。”

  “怎麽沒取一個。”路柏沅垂著眼問：“那你平時都叫他什麽？”

  簡茸說：“笨貓，小橘。”

  心情好叫小橘，心情不好叫笨貓。

  看橘貓嘩嘩吃了大碗貓糧，路柏沅問：“既然這麽掛心，怎麽不帶回去養？”

  簡茸安靜幾秒：“我養過幾天。可是它野慣了，關在房子裏就一直叫，會被鄰居投訴，放出來又找不到，隻能等它五點自己出現，就算了。”

  路柏沅點頭。

  確實有些野貓不喜歡被家養。

  給貓重新補好糧添上水，臨走之前他又蹲著對小橘說：“我明天再來看你，別死了。”

  直到上了車，路柏沅腦子裏都還飄著這句話。

  語氣幹巴巴的沒什麽感情，有種別樣的喜感。

  擔心笨貓跟出來，簡茸上車後就一直看著後視鏡。

  車子剛駛出十幾秒，路柏沅忽然打方向燈靠邊停了車。

  簡茸疑惑地轉頭看他。

  隻見路柏沅拿出手機搜了些什麽，然後撥通了電話。

  “你好，請問是愛寵寵物醫院嗎……是這樣，我想請你們照顧一隻野貓，他每天五點都會出現在……”路柏沅看了他一眼。

  簡茸下意識道：“翡翠小區。”

  “翡翠小區1棟門口，或者2棟的地下室樓道。是一隻橘貓，尾巴有一撮白色，我這有照片。麻煩你們每兩天都給他送一趟水和糧，糧和罐頭錢我出。”路柏沅手肘撐在車窗，像在談什麽商業交易似的：“我會給你們相應的酬勞，但你們需要定時發視頻給我……好的，那我們微信聊。”

  掛了電話，路柏沅把手機丟給他，發動車子道：“看看有沒有好友申請。”

  簡茸抓著他的手機，半天才回過神。

  ……還可以這樣？？

  寵物店的老板很好說話，因為是流浪貓，對方的收費並不高。

  【愛寵寵物醫院：好的，小貓叫什麽名字呢？】

  簡茸捧著手機想了一下。

  【R：小橘】

  跟寵物醫院達成共識後，簡茸把手機鎖屏放好：“謝謝……照顧它的錢我出就好了。”

  路柏沅沒跟他爭：“好。”

  了卻一樁心事，簡茸鬆了一口氣。偏著腦袋看著窗外的雪花。

  他對這方麵的事心思一向不活絡，要不是路柏沅在，他恐怕每個假期都要來一趟，平時閑下來還會掛心這隻老流浪漢……

  還好路柏沅在。

  手機鈴聲打斷了簡茸的思緒，他手忙腳亂地從大衣裏找出手機。

  丁哥在電話裏說：“小茸，我剛讓官博發了你複播的福利投票，你有空上去點一下轉發。我就不上你號了。”

  簡茸隨口應了句好。

  打開微博，首頁第二條就是官博發的投票，簡茸看了眼前麵幾個選項。

  【1.抽水友內戰。

  2.使用指定英雄排位。

  3.抽取幸運水友雙排帶飛。

  4.抽取水友贈送禮物。】

  果然是這些。

  老福利選項了，都是簡茸以前做過的活動。

  他心不在焉地往下劃，才發現下麵還有。

  【5.唱歌。】

  簡茸挑了下眉。

  行吧，還能接受，借小白的聲卡隨便唱唱。

  【6.跳舞。】

  ？

  簡茸倏地坐直身。

  【7.用撒嬌的語氣直播。】

  看到7下麵還有一個選項，一股要命的直覺直衝簡茸腦袋。

  他拇指僵在半空很久很久，久到手機暗掉，他才按到屏幕上，小心又緩慢地往下劃――

  【8.女裝。】

  簡茸撒氣似的把手機丟到座位底下，發出一聲悶重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