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長的秘密？”

  這一刻，陸辛被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在心間，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既有在絕望之際，忽然看到了孤兒院的同伴們，集體過來幫助自己的激動，也有看到了五號以及三號剛剛表現出來的對最初力量克製的疑惑，還有聽到了十四號的話時產生的茫然。

  他隱隱感覺，所有的事情，都被一條線串連了起來。

  但是，自己還有一點點的不明白……

  “九哥，其實答案很簡單的呀……”

  十四號看著陸辛的迷茫，笑的有點賊兮兮的：“之前五姐不是問過你嗎？”

  “難道你之前就沒想過，我們究竟是怎麽被救回來的？”

  “……”

  “怎麽救活的？”

  也是這樣一個問題，忽然打通了陸辛此時的迷茫，腦海之中，豁然開朗。

  無盡異樣的思維，在心底同時湧了出來。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了五號，隻見她正操控著那一具蒼老壯漢的身體，揮舞著手裏的電鋸，狠狠的切割在了黑色的肉芽之中，看起來，居然有了一種在黑色的森林中跳舞的詭異美感。

  最初滲透到了現實之中的力量並不多，但也足夠可怕。

  黑色肉芽猙獰蠕動，延伸出了種種恐怖的精神力量波動，足以擊潰任何一種特質。。

  但是此時的五號，表現出來的能力並不強。

  不，可以說她根本沒有施展能力，她隻是像割草一樣揮舞著電鋸。

  但她在揮動電鋸時，身體裏便有一種奇異的精神力量，隨之震動，而這種力量，平時隱藏極深，甚至難以察覺，但在黑色肉芽的力量交織之下，它也顯得尤為明顯，恰恰的中和了黑色肉芽裏那種讓人感覺龐大而陰冷的精神力量，使得黑色肉芽，像是失去了防護一般。

  也正因此，一把普通的電鋸，有了神奇的作用。

  剛才那讓陸辛感覺絕望的黑暗森林，如今倒像成了五號一個人的表演。

  ……重點就在於那種奇異的精神力量。

  陸辛確定了那種奇異的精神力量之後，急忙向著旁邊的人身上看了過去。

  沒錯,三號的身上,同樣也有那種力量。

  十四號的身上同樣也有。

  甚至,小十九的身上也有這種力量，所以她剛剛才可以在最初影響自己時拉住自己。

  這種力量，已經與他們的精神融合為一體,形成了神奇的效果。

  同樣也是因為發現了這種精神力量，所以陸辛,才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自己這些同學身上,多少都有些普通的精神異變理論無法解釋的現象。

  比如五號,為什麽可以將自己的身體，融合進那個壯漢的身體裏,與人合而為一，並像是操控機械一樣的操控著他，而且明顯的賦予了那個壯漢一種遠超常人的力量與爆發感？

  再精密的手術,也縫合不到這個效果。

  比如三號,是怎麽做到的將死豬的身體披在自己身上,變成“衣服？”

  那種變化,並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變化。

  他賦予了死豬的肉質以活性,使得它看起來與活人的皮膚異常相似，且可以調整外貌。

  至於小十九，她一直都擅長木偶係的拆分與重組。

  但她又是活人,為什麽可以這麽自如的做到這種有悖於常理的事情？

  答案在這一刻，找到了源頭。

  所以……

  “每一位終極,都有兩麵。”

  十四號此時看出陸辛已經明白了關鍵所在，胖胖的臉上,露出了神秘而高深的表情：

  “九哥，你是我們孤兒院裏最可怕的,因為你繼承了最初身上的毀滅力量，或者說，你是被最初身上最具有毀滅傾向的力量，屬於‘死亡範疇’的力量所汙染，形成了毀滅力量。”

  “而我們則與你不同……”

  十四號拍了拍自己胖胖的肚子，低聲道：“我們當初在被你殺死之後，又被老院長救活。”

  “他救活我們的力量，同樣來自於最初。”

  “但是，這屬於最初的另外一麵，也就是，生命。”

  “……”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頭來，輕輕的說出了那個秘密：“最初的另一麵，便是生命！”

  “……”

  “唰……”

  聽到了十四號的最後解釋，陸辛終於生出了一種完全明朗的感覺。

  無數個以前讓他感覺疑惑，或者是不確定的問題，終於在這時得到了解答。

  每一位終極，都有兩麵。

  最初，既是神之遺體，也是終極之一。

  那麽，它自然也會有兩麵。

  一麵，便是死亡，是他如今的狀態，他已經“死亡”了，所以才會被關在深淵底層。

  而另外一麵，便是“生命”，因為它處於死亡狀態，但又永遠保持著活性。

  自己繼承了最初更貼近於“死亡”一麵的能力，所以自己才可以殺死被神之夢魘所困擾的二號，而這，也是當初在火種城的二號一見到自己，便立刻求著自己將他殺死的原因。

  因為，本身也隻有最接近最初層次的，傾向於死亡一麵的力量，才能夠真的殺死他。

  他本身就被神之夢魘追逐，產生了極高的生命層次。

  又曾經被老院長用生命的力量救活，便幾乎讓他不可能真正的死。

  毀滅與生命，一個極端的兩麵。

  所以，被自己打斷了脊椎的小鹿老師，無法被青港的醫療條件，治好雙腿。

  因為“死亡”力量造成的影響，隻有“生命”的力量才能中和。

  往更早的地方看去，媽媽的行為路徑，也越來越清晰了起來：

  老院長掌握了生命的力量，或者說，某種可以利用生命力量的方法，自然，也就告訴了黑台桌的陳勳，他最忠實的助手，而陳勳可以在黑台桌完成那種恐怖的實驗，也與此有關。

  當初的媽媽，正是因為發現了黑台桌製造出來的“拉提琴的大腦”，意識到了他們正在學著利用“生命”的力量，也即是最初的本質，所以才感覺到了吃驚，暫時離開了自己……

  她在那時，就已經對這件事進行了調查，並布置了後麵的這個計劃……

  大概也是在那時，她便猜到了這些孤兒院裏被救活的孩子們身上，藏著什麽秘密了。

  因為她在那時見到了小十九，便第一時間，將小十九送去了月蝕研究院。

  ……

  ……

  “最初……”

  “生命……”

  這兩個元素在陸辛的心底，不停的湧動，解開了他無數的疑惑。

  同時，也讓他對老院長的秘密，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孤兒院的小夥伴被救回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其實在那個時候，老院長就已經掌握了“生命”層次的力量？

  他明明隻是一個普通人啊……

  怎麽做到的？

  ……

  ……

  “既然決定了要幫你的忙，那麽，我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十四號拍著自己的肚皮，笑著向陸辛道：“九哥你不用著急，我們知道的，都不會瞞你。”

  “你們……”

  陸辛深深呼了口氣，從一連串的複雜思維與情緒裏抽離了出來。

  十四號的表態，讓他一時遲疑，又有些激動，頓了頓，才道：“真的願意幫我了？”

  “這話說的，我一開始就說了要幫你啊……”

  十四號像是打鼓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理直氣壯的道：

  “隻是我這人沒啥用，所以要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同意幫你才能做決定……”

  “……”

  說著忽然嚴肅了起來，湊近了陸辛一點，把一大把鈔票塞給了他。

  “呐，分手費我先還給你。”

  “九哥，這段時間你仍然會管我飯的吧？”

  “……”

  陸辛微微有些尷尬，把錢接了回來，驚訝道：“咦？怎麽全是一塊的？”

  十四號鼓了鼓腮幫子，看著驚訝的陸辛，良久沒有說話。

  同樣也是在這時，小十九默默的伸出了小手，抓住了陸辛的手掌。

  她揚起了小臉看著陸辛，木訥的小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小十九還是很乖的，表態很積極。

  “我可是早就已經決定了。”

  剛剛觀察了一圈周圍環境的八號，拎著手提箱走了回來，恰好聽到了他們的話，立刻抬手捋了一把頭發，道：“這本來就是我的計劃，找完了你，自然就應該去找老院長了。”

  “不過，我必須得承認……”

  微微一頓，他才認真的看向了陸辛，補充道：“九號，你剛剛的行為，我很佩服你。”

  “咱們這個孤兒院啊，現在你的人品是最好的……”

  “……”

  陸辛微微尷尬，沒有接他這個話茬。

  十四號與三號，也是一個微微撇了下嘴，一個冷哼了一聲。

  可以看得出來，八號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怎麽受大家的待見……

  “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意義呢？”

  三號見其他人都已經表了態，便仍是那副有些冷酷的樣子：“是我老婆讓我幫你。”

  聽到了三號的話，陸辛心裏更是鬆了口氣，臉上帶著笑容向他看了過去。

  但還不等他說話，三號忽然道：“但我老婆還說了……”

  “你那塊表好像挺不錯的……”

  “……”

  陸辛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試探的看了三號一眼。

  “是的。”

  三號冷漠的點了點頭，道：“把這塊表送我，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而且……”

  “……我會盡全力幫你。”

  “……”

  “？”

  其他人都懵住了，包括了十四號還有八號在內，妹妹和小十九都猛得抬起了頭。

  這還帶附加條件的？

  三號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坦然道：“你們青港找人辦事不送禮的嗎？”

  “……”

  陸辛忽然發現三號說的挺有道理的。

  但這塊表，二十萬呢……

  “九號變得老實了，但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欺負老實人了……”

  幸虧也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冷漠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急忙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蒼老的壯漢，正提著手裏的電鋸走了過來。

  在她身後，那些黑色肉芽，要麽已經被她切割成了碎片，要麽便蠕動著縮回了深淵之中，五號的腦袋從壯漢的左肩位置探了出來，清秀而枯瘦的小臉上，似乎也濺了一點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血跡，此時的她看起來微微興奮，像是剛泡過了澡，做了一次按摩一樣的舒服。

  這時候，正故意扳起了臉，以比所有人都高出了一個頭的高度俯視著陸辛等人，一派大姐頭的模樣，冷淡道：“九號，其實從來都不是你需要我們幫忙，而是我們，想要逃出實驗室的我們，需要你來幫我們的忙，所以，你不用一副求著他們，還要送好處給他們的樣子……”

  “五號……”

  陸辛深深籲了口氣，把戴著表的手垂了下來，有些動容的看向了五號。

  “所以，不要慣他們這一個個的臭毛病。”

  五號還帶著剛才揮舞電鋸的殺氣，冷漠的道：“雖然你有錢，但錢也不能亂花啊對不對？”

  “所以還是投資我吧，我最近有個研究，馬上出成果了。”

  “你隨便投我個幾十億，將來我把這款治療男性隱疾的新款藥品分你半成股份……”

  “……”

  陸辛一下子懵住了，剛才的興奮消失的一幹二淨。

  十四號與三號，臉色也都變得有些古怪，深深的看了五號一眼。

  旁邊的八號忍不住想插句話，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這個，回頭再談吧……”

  陸辛猶豫了一下，試探著道：“現在我們先談一談，老院長的事情？”

  “那有什麽好談的？”

  五號一臉的不耐煩，道：“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過選擇。”

  “九號，包括這一次的事情。”

  “說白了，我們其實心裏都明白，你需要我們的幫助，而我們更需要你的幫助。”

  “但我承認，之前我確實有些猶豫，甚至，有一點害怕……”

  “……”

  說到這裏，她聲音微微低沉了些：“畢竟，當年我們找你幫忙的下場，並不很好……”

  “……”

  陸辛一時語塞。

  回憶起了當初的孤兒院，想到了那個現在想起來有些幼稚的逃跑計劃。

  自然，也就想起了那時自己的差勁表現。

  他既有些因為五號願意再次相信自己而感動，又有些為之前的事情，而感覺愧疚。

  張了張口，想要保證些什麽，又發現，其實很難啟齒。

  “但我們已經做下了這個決定了，九號。”

  五號慢慢說著，臉上，也不知何時，浮現出了若隱若現的笑容：

  “你和之前確實不一樣了，現在的你，值得我們信任，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容易失控。”

  “當年我們讓你加入逃跑計劃，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你有著可怕的力量。”

  “而這一次，是因為我們都願意相信你。”

  “……”

  聽著五號故意說的有些冷漠的話，陸辛微微怔住了。

  他無法形容，這樣一句看起來很普通的話，給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感情衝擊。

  一顆心，終於還是落下來了。

  從一開始來找回這些曾經的同學，陸辛心裏，便總是有種期待，但又不怎麽踏實的感覺。

  直到這一刻，看到了他們投向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心髒上麵的一片褶皺被抹平了。

  那種激動而又安心的感覺，是再多的語言都無法形容出來的。

  同樣的，無論是十四，還是三號，八號，仿佛因為終於做下了那個決定的緣故，表情都顯得輕鬆了很多，他們彼此對視著，誰都沒有說話，但又似乎都明白了彼此心裏的決定。

  空中的紅月，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照在了他們的身上。

  良久，良久……

  十四號忽然有些激動的道：

  “要不要我們抱在一起，拍拍彼此的肩膀，再把手疊在一起，喊個號子什麽的？”

  “……”

  其他人都呆了一呆，忽然同時搖頭，然後一起散開了：“不要不要……”

  “太尷尬了……”

  “……”

  “多有儀式感啊……”

  十四號惋惜的連連搖頭，看著散開的眾人，嘀咕道：“就差這一步了……”

  “主要是……”

  三號從他身邊走過，淡淡道：“擁抱的話，大家實在抱不動你……”

  十四號頓時呆了一呆，有點惱火，但看了看三號冷淡的臉，忽然又把火憋了回去。

  “你說的對啊三哥……”

  他滿臉笑容，抓著三號的胳膊，親呢又有些緊張的道：

  “但有件事我要申明一下，真不是我把你的地址告訴了九哥……”

  “……”

  “你不用擔心。”

  看著他似乎有點緊張的樣子，三號溫和的笑了笑：“我現在已經不喜歡殺人了。”

  “啊？”

  十四號怔了怔，似乎真的鬆了口氣。

  然後三號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輕聲道：“我喜歡把豬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十四……”

  他欣賞的看著十四號，道：“我覺得，你起碼能做兩件。”

  “唰……”

  冷汗瞬間就從十四號額頭流了下來，站在了當場，好半天都沒敢動彈。

  ……

  ……

  “事情才剛剛開始，我們還有的忙……”

  散開了之後，五號便已經再次來到了禁區的邊緣，看著裏麵的一片狼藉。

  剛剛從深淵裏滲透出來的黑色肉芽，已經被她一掃而空。

  不過，這倒並不是因為她的力量有多強。

  如今的深淵之中，能夠被引出來的，最初的力量，原本就很少。

  某種程度上說，這本來就是一場經過了精心計劃，專門為了殺死陸辛而準備的陷阱。

  陸辛聽了，也微微一怔，道：“他們的刺殺還沒結束？”

  “不，刺殺結束了，但這件事沒有結束。”

  五號冷笑了一聲，道：“既然他們有膽子設這樣的局刺殺你，那麽，當然就得等到我們把他們揪出來，再一個個讓他們嚐到了刺殺你的下場，這件事才能算是結束，難道不對嗎？”

  陸辛都怔了一下，才神色微凝，道：“對的。”

  “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他們都揪出來。”

  五號冷冷的掃視著周圍，道：“黑桃事務所也確實有自己的本事。”

  “他們有一種東西，可以把他們徹底的遮起來。”

  “我很早就開始關注這件事，但直到剛才，也沒能看到他們究竟長什麽樣子。”

  “胖十四可以看到的，也隻是四件分別有著黑桃、方塊、紅心、梅花形狀的鬥篷而已。”

  “但是，既然動用了這麽大的陣仗，那就有線索找他們出來……”

  “……”

  “……”

  聽著五號的話，陸辛倒是心裏忽然微微一動，低聲道：“或許我可以更快的找到他們。”

  微微一頓，他低聲道：“在這群刺殺我的人裏，我已經安排了一個間諜在裏麵。”

  “……”

  “？”

  五號聞言，都吃了一驚，深深看了陸辛一眼，才忽然笑道：“我對你更有信心了。”

  “九號，我還真以為你變成了人之後，整個人都變笨了呢。”

  “沒想到，你還會安插間諜了……”

  “……”

  “這個……”

  陸辛倒是微微有些尷尬了，這事可怎麽說呢……

  自己一開始安插這個間諜，其實並不是為了找出幕後黑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