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

  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自己承受這麽多的痛苦危險，也要帶我看深淵底層的那個東西？

  為什麽我看到了那種東西時，會感受到強烈的召喚？

  ……

  ……

  陸辛的理性思維在一點點的恢複，但他卻並沒有覺得輕鬆。

  反而更多的疑問，像是潮水一樣湧入了自己的腦海。

  媽媽的話讓他產生了一種分裂的感覺，似乎腦海裏已經有某個自己懂了。

  但更大部分的自己完全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心裏的恐慌與混亂，一時難以形容。

  他完全不甘於就此結束談話。

  咬緊了牙關，用力的甩了甩頭，他道：“我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麽……”

  “更想知道，它與我有什麽關係？”

  “為什麽，我看到它時，會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我甚至，感覺……”

  頓了頓，他才聲音微微顫抖的說了出來：“我就是它！”

  “……”

  說出了這些話時，他的聲音裏都像是夾雜著一絲絲的涼氣，那是無端的恐懼。

  哪怕此時已經脫離了深淵，但一種滲入了骨髓裏的陰冷感，仍然在時不時的攝住心髒。

  “唉……”

  媽媽看著此時咬緊了牙關的陸辛，輕輕歎了口氣。

  “不隻是你，就連我們，也同樣會有那種異常的熟悉感呢……”

  媽媽低聲說道：“又或者說，這並不是熟悉感吧，或許我們本身，就是因它而誕生呢？”

  “這……”

  陸辛頓時怔住，呆呆的看著媽媽。

  紅月亮的光芒灑落下來，給她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媽媽回答了這句話，卻像是沒有回答一樣，反而讓自己更為迷茫了。

  “我曾經跟你說過十三終極……”

  媽媽輕聲道：“下麵那個，也是十三終極之一，隻不過，它的身份又與其他人不同，它屬於十三終極，但又是其他終極的來源。這些問題，有的是我自己也沒想明白，有的是我受到了限製，無法說出口，能告訴你的隻有，正是它與深淵結合，才誕生了終極……”

  “……”

  “你知道嗎？”

  媽媽輕聲說著，忽然聲音放緩了下來，道：

  “在看到了執劍者空空蕩蕩的精神宮殿時，我感覺到了悲傷。”

  “因為一位終極的殞落，便代表著另一場輪回的開始。”

  “也等於再一次告訴我們，終極並不是自由的。”

  “我們的思想，甚至包括了我們的誕生，可能都隻是一場錯誤，畢竟……”

  “……”

  她忽然輕輕的搖了下頭：“一切都有可能走回原路去啊……”

  ……

  ……

  “你……”

  陸辛忽然吃了一驚，感覺腦海裏有悶雷似的響動回蕩著。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媽媽。

  如今，媽媽的表麵，各種傷口已經開始複原。

  不過她的身體還明顯很虛弱，大概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寧可讓自己內裏的傷恢複的慢一點，也要先集中精神讓自己的表麵看起來完好無損吧，這樣才能顯得神秘而又優雅。

  荒野上的風輕輕吹了過來，撩起了她的頭發。

  紅月高懸天上，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神秘。

  媽媽的話裏帶有滿滿的宿命與被掌控感，她的聲音或許輕柔，但卻有著真實的情緒波動。

  最重要的，是陸辛第一次聽到了媽媽承認她的身份。

  終極！

  她也是終極之一。

  哪怕之前早有猜測，但真的聽到時，陸辛還是覺得非常的震驚。

  “所以你是……”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的他，立刻忍不住詢問。

  迎著陸辛好奇而驚訝的眼神，媽媽回望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我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所以才會選擇成為你的家人呀……”

  “……”

  “這……”

  就在陸辛思索著這個答案算不算是一個正經的回答時，媽媽卻已經輕輕站了起來，慢慢擁抱了一下陸辛，在他耳邊道：“無論麵對什麽，我們隻要相信彼此，就可以打破的……”

  “對嗎？”

  “……”

  陸辛怔了一下，心裏的疑問，頓時全部消解。

  剛剛因為看過了深淵最底層，而一直緊繃著的心髒，也緩緩輕鬆了起來。

  是啊……

  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與家人彼此信任，相互扶持，還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呢？

  他當然能夠看得出，媽媽還有心事，她也一定還有些東西沒有告訴自己。

  但是，家人之間不就應該這樣嗎？

  彼此保留了一點小秘密，但又可以相助信任，合作無間。

  ……

  ……

  天上的紅月垂落光芒，照在了陸辛與抱著他的媽媽身上。

  一個真實，另一個有些虛幻，且神秘。

  但起碼，這個擁抱，是真的。

  ……

  ……

  “呼……”

  媽媽過了一會，才放開了陸辛，並轉過身去，輕輕擦飾著眼睛。

  “她們終於來了……”

  背著陸辛，她低聲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我們去了那個地方，所以加快了速度……”

  “……”

  “那是……”

  順著媽媽的目光，陸辛轉頭看了過去，便感覺到，眼前的荒野裏，有無數的鬼鬼崇崇，呼喇喇都驚了起來，似真似假，以一種倉皇的狀態飛快逃竄，消失在了齊腰深的荒草裏。

  其中一個身體最高大的，隱隱約約看著像是父親的身影。

  看起來剛才他也躲在了旁邊偷偷的聽……

  不過，其他的詭異與神秘都已逃走，但卻留下了老老實實的一個。

  在陸辛的目光裏，不遠處的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精神漩渦，然後一個頂著黑色禮帽的腦袋從裏麵探了出來，先露出半顆腦袋，看了一眼陸辛，似乎在判斷他有沒有生氣。

  然後才放心的鑽出了半個身子，禮貌的摘了自己的帽子，向陸辛行了一個紳士禮。

  “原來是你們？”

  陸辛微微有些驚訝：“沒什麽用的潛伏者？”

  “唰！”

  聽到了陸辛的話，手裏還拿著禮帽的小怪物猛得抬起了頭。

  本來它的臉上還掛著一副虛偽的微笑，但這時嘴角卻輕輕抽動，眼眶裏擠出了淚水。

  “呼……”

  它的這副表情，讓陸辛感覺自己話可能說重了。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有說錯。

  之前的研究院，不是說過要讓這些潛伏者幫自己找老院長的消息嗎？

  還說什麽天底下就沒有這些潛伏者找不到的。

  但事實上，在說好了這件事之後，老院長該幹的事，可是一件也沒耽誤。

  但是這些潛伏者卻連個影子也沒摸著……

  誠然，在當初對抗科技教會時，它們倒是幫著送信啥的，也算出了力。

  但是有一說一，找人這件事上，它們真沒什麽可誇的啊……

  因此陸辛雖然發現它想哭，但並不打算抱歉。

  不過，陸辛也沒想到的是，隨著那第一個露頭的潛伏者，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周圍的荒地上，越來越多的精神漩渦出現，一個又一個頭戴禮帽的小怪物，從裏麵露出了頭來。

  一個挨著一個，均勻的分布在了這片荒野上。

  看起來像是一隻隻從空氣裏生長了出來的蘑菇……

  無數雙眼睛看向了陸辛，有的委屈，有的木訥，有的吸著鼻涕……

  ……

  ……

  “這……”

  這一下子，陸辛就感覺壓力好像變大了。

  “來的真快呀……”

  同樣也在這時，媽媽已經站了起來，姿勢優雅，帶了微微的驕傲，靜靜看向前方。

  陸辛忽然反應過來，媽媽急於恢複表麵的從容，就是為了這一刻？

  而順著媽媽的目光，就見到遠處的荒草叢裏，一個歪歪斜斜的女人走了過來。

  遠遠的看去，她的姿勢似乎很詭異，身體時高時矮。

  到了處近，陸辛才發現，來的是一位穿著白大褂，模樣非常好看的女人。

  月蝕研究院的安博士。

  她雖然穿著白大褂，但白大褂下的雙腿，卻套著一條光滑的黑色絲襪，腳上穿著一雙鮮紅的高跟鞋，正因為穿了這麽一雙鞋，走在了泥土鬆軟，又到處都是碎石的荒野上，所以磕磕絆絆，歪歪斜斜，兩條腿上，更是有不少地方，被荒草裏的荊棘與藤蔓割出了幾道口子。

  “哎呀，前幾天青港求援的時候就來了……”

  聽到了媽媽的話，安博士才忙抬起頭來，隻見紅色的月光下，她的臉上同時化了適宜的妝，還有著如同鮮血一般的紅唇，笑道：“隻是為了送你們個禮物，才又耽擱了幾天呢……”

  “禮物？”

  陸辛微微皺眉，也跟著站了起來，不知道這時該不該主動打招呼。

  正想著，他忽然微微驚訝，發現了一個問題。

  自己這時並沒有釋放幻想的力量，但安博士可以看到媽媽……

  目光微一打量，不由得落在了安博士臉上戴著那架無邊框眼鏡上，仔細打量。

  “說什麽禮物不禮物的……”

  媽媽對安博士說的話絲毫也不在意，淡淡道：“對他們，本來就是你們更在意吧？”

  “話也不能這麽說……”

  安博士將自己的鞋跟，從碎石裏拔了出來，眼神有點幽怨：“對大家都有好處不是嗎？”

  “再說了，看在我這麽辛苦的份上……”

  “……”

  “走吧……”

  媽媽輕輕歎了一聲，似乎一點也不為所動，隻是轉頭看向了陸辛，道：

  “你想知道的事情，也許她會告訴你一部分。”

  “至於會告訴你多少……”

  她頓了頓，笑容有些冷淡：“就看她們研究院有多少誠意了……”

  “誠意特別的足……”

  安博士也笑著看向了陸辛，甚至還輕輕舉了一下手，像在發誓似的，道：“我不僅會把之前和你商量好的事情給你一個交代，還會把我知道的事情都盡可能的告訴你……”

  “另外，連研究院該付給你的一億訂金，我都準備好了哦……”

  “……”

  “這……”

  陸辛微微有點尷尬，這些人怎麽都學的，動不動就談錢……

  ……多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