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站在了空蕩蕩的午夜法庭裏，陸辛和家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頭頂之上，穿著法官袍子的人被吊死在了大殿裏，還隨著外麵刮進來的風輕輕的晃動。

  四下裏一片寂靜，很多黑的看不見的角落，都有種鬼鬼祟祟的感覺。

  似乎有人躲在了那些角落裏，偷偷的看著自己。

  但若是調動了自己的注意力去觀察，又會發現這隻是自己的幻覺，整個法庭都空空蕩蕩。

  執劍人，可是十三終極之一。

  終極，已經代表著人類對精神力量的認知中，最高層次的生物，食物鏈最頂端。

  但是，作為終極，居然早就已經被殺死在自己的精神宮殿裏，還被人控製了它的軀殼？

  如果說終極早就已經死亡。

  那麽，午夜法庭這一場幾乎影響到了整個世界的汙染，是怎麽回事？

  剛剛是什麽意誌在控製著執劍人對青港進行進攻？

  陸辛想著這些複雜的問題，忽然意識到：

  執劍人的表現，和三十年前，遍布了整個世界的瘋子，或者說，失智人很像。

  他們都像是人一樣擁有著完整的外觀與身體，擁有著奔跑與行走的能力。

  但是，他們的內核已經消失了，外表是人，實際上隻是行屍走肉罷了……

  剛剛的執劍人，又何嚐不是終極層次的行屍走肉？

  第一次，當陸辛與家人都在一起的時候，居然隱隱感覺到了恐懼。

  ……

  ……

  “呼……”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輕輕歎惜了一聲，是媽媽。

  她像是調整了心情，慢慢的在午夜法庭之中轉了一圈，有意無意的掃過了這裏的一切布置，然後便輕輕的走到了大門外麵，抬頭向著空中看去，天上的那雙眼睛已經消失了。

  一隻眼睛被青港轟碎，另外一隻也帶著滿意的表情消失。

  空中隻剩了一輪紅月，以及星星點點，藏在了紅色月光之中的星辰。

  “確實很怪。”

  媽媽轉過頭來，迎向了同樣帶著一臉好奇的父親，還有妹妹。

  微微笑了笑，她輕聲道：“現在，我也看不明白怎麽回事，有些事情超出我的認知。”

  “不過，這樣更有意思了不是嗎？”

  她輕輕笑著，點了下頭，似乎是在讓家人安心：“答案慢慢找就是了。”

  “是的。”

  陸辛也有些忍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感覺，輕輕點了下頭，道：“現在有什麽線索嗎？”

  “有的。”

  媽媽看了一眼天上，那是那雙眼睛消失的位置，輕聲道：“我一開始，以為那雙眼睛，就是我那位代號黑皇後的好妹妹留在那裏，用來偷窺你的秘密的。但現在，我仍然可以確定，那雙眼睛是為了窺視你的秘密，卻不敢保證是不是真是我那個妹妹留在了天上的了……”

  “這些事情，似乎不是她能做到的。”

  “但可以確定，這必然與她的鏡子有關，所以她一定了解些什麽。”

  “去找她問問，不就知道了嗎？”

  “……”

  媽媽說的很輕鬆，但陸辛卻忽然抬頭看向了媽媽，認真道：

  “你不要自己去。”

  雖然還不確定這是什麽，但從執劍人的下場來看，這裏麵有一種很可能的力量參與其中。

  這種力量，甚至可以殺死終極，又把終極做成失智人。

  所以，陸辛也很擔心以前喜歡動不動就離開的媽媽，不小心惹了大禍。

  上一次她離開，便受了傷，這一次如果再冒然去探索那些力量，誰知道會不會麵臨……

  ……更可怕的事情？

  媽媽了解陸辛的想法，微微有些意外，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一起去好了……”

  家人都緩緩點了點頭，這件事便算是達成了初步的共識，陸辛也鬆了口氣。

  然後他回頭，看向了像是被不明當量的炸彈，徹底翻過了一遍的荒野，以及這個座落在了荒裏上，像是真實，又似乎是虛幻，與紅月下的夜色交融在了一起的午夜法庭，輕聲道：

  “無論如何，這次的威脅算是解決了，所以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

  頓了頓，他看向了午夜法庭：“……該怎麽把它搬回青港了吧？”

  雖然開了輛卡車過來，但好像那輛卡車還裝不下這麽大的東西……

  有點難處理。

  畢竟這也是個凶案現場，就這麽留在荒野上可不好。

  ……

  ……

  也就在陸辛和家人們商量著怎麽處理執劍人的時候，此時距離青港幾百裏的地方。

  平坦的荒野上，紅月之下。

  吉普車旁邊的老院長與七號，正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從荒草之中走了出來的人。

  同樣的，那個人在寬大的帽沿下的眼睛，也正帶了些審視與好奇，看著老院長。

  “你怎麽認出我的身份來的？”

  那個人手裏端著槍，仍是直直的指在了老院長的臉上，有點好奇的問了一句。

  “你手上的腕表。”

  老院長被槍指著，表情倒是挺輕鬆，笑道：“那是研究院製作的第一批特殊汙染防具。”

  “我曾經在研究院看到過圖樣介紹。”

  “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特殊汙染防具一直在更新換代，早就沒有人戴這種老物件了。”

  “……”

  “哦？”

  那個人側目，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腕表，然後也笑著點了下頭，道：“是的。”

  “這東西其實已經沒有實際用處了，更多的隻是一種紀念意義。”

  “不過我很好奇，看到了我出現，你一點也不意外？”

  “……”

  “多少有點意外的，隻是還不至於讓我表現在臉上。”

  老院長看著他的眼睛，坦然道：“事實上，我一直在等著你們出現。”

  “當年紅月亮事件出現，研究院裏的第一代研究員集體消失，本身就讓人難以理解。”

  “有人說你們是死在了紅月初臨時的那場大亂裏，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畢竟，紅月降臨初期的那場大亂，因為沒有人做好準備，確實死了很多人。”

  “混亂之中大家都是平等的，更何況最靠近汙染的研究員？”

  “隻是，後來我接過了你們留下的資料進行研究，越研究，越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大部分關鍵資料都已經被你們銷毀，但還是可以偶爾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

  他慢慢說著，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聲音也加重了力度。

  “你們，早就預料到了紅月會降臨，或者說……”

  “紅月的降臨，就是你們操控的？”

  “……”

  “轟隆……”

  旁邊的七號，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心裏忽然微微發沉。

  她愕然抬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腦海裏，卻像是傾刻之間，響起了驚雷。

  紅月亮事件是如何發生的，最初的源頭是什麽……

  每一個人都想過這種問題。

  但是，如今她忽然聽到了，這兩個人真的說起了這一塊，心裏又忍不住恐懼。

  明明自己才是能力者。

  但是她在這兩個人麵前，卻總有種控製不住命運無力感。

  而另一邊，舉槍對準了老院長的人，在沉默了好一會後，慢慢的說道：

  “從現在來看，尤其是在你們這些二代研究員的眼中，這其實也不能算是一個秘密了。”

  “你能發現，很正常。”

  “當年那個從樓上跳下來的孩子，大概也是發現了這個，所以才做出了這個選擇……”

  “隻是，有點可惜了，他真的很不錯……”

  “……”

  “……”

  聽著對方承認，老院長的瞳孔，也微微一縮。

  在他有些古板的麵孔下麵，似乎也湧動著一些異樣的情緒，很多問題便要脫口而出。

  但強大的意誌，讓他忍住了這種無謂的情緒波動，在心裏快速的進行了幾秒鍾的梳理，找到了自己最應該關心的幾個問題，慢慢的開口道：“對九號進行實驗的，是你們？”

  拿著槍的人沒有回答。

  頓了數秒，才輕聲道：“我們確實會在一些關鍵的人身上，做出一些布置，與調整。”

  老院長的臉色，變得異常陰冷，忽然道：“為了什麽？”

  哪怕已經刻意的控製了情緒，他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口吻還是隱隱有些重。

  “當然……”

  對方慢慢的抬頭，坦然與老院長目光對視，道：“是為了最初的那個計劃了……”

  老院長忍不住身體動了一下，旁邊的七號頓時微微緊張。

  握著槍的人，也立刻更用力的握緊了槍柄，而且像是既然開了頭，便不再有任何隱瞞的說了出來：“無論是你，還是現在的研究院，或其他的研究員，應該都已經發現了一些問題。”

  “很多事情的出現，確實是有原因的。”

  “紅月亮不會就這麽突然的出現在空中，精神汙染也不會忽然襲卷世界。”

  “一切的一切，總是會有個源頭……”

  “……”

  說到了這裏，他微微停頓，然後輕聲道：“我能告訴你的是，確實是這樣的。”

  “最初的秘密與最終的計劃，確實都是存在的。”

  “你們的猜測，都沒有錯……”

  “……”

  “唰……”

  老院長聽著他平靜的話，也猛得抬頭向他看了過去，瞳孔微微縮緊。

  荒野上，幽蕩的風吹了過來，從他們之間嗚咽的吹過。

  老院長似乎想說什麽，但又忍住，隻是望著對方黑洞洞的槍口，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也是我過來找你的原因。”

  看著老院長已經微微抽搐的眼角，持槍的人微微頓了一下，低聲道：“我們離開後，世界上很多失去了束縛的研究員，都在瘋狂的嚐試著自己的想法。但是，做出了成績來的人不多，樓上跳下來的那個孩子是一個讓人意外的，你也是一個讓人感覺到了意外的人。”

  “尤其是現在，你已經達到了如果我們不來招覽你，就會對我們計劃造成威脅的程度。”

  “所以，我過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去和我們談談？”

  說到了這裏時，他的手臂似乎因為抬的時間太久，而微微的顫了一下，輕歎道：

  “拿槍威脅人其實是不好的，一直舉著槍我也很累。”

  “但如果你拒絕我的邀請，我也隻能……”

  “……”

  他的手指，勾在了扳擊上，似乎隨時會用力。

  而老院長，臉長陰沉的厲害，他隻是沉默的站在了那裏，便像是給了人極大的威脅。

  七號更是沉默不語，微微轉頭，看向了老院長。

  哪怕，剛剛從老院長那裏聽到的一些話，讓她心裏異常的不舒服，她還是會聽老院長的。

  甚至，她內心裏期待著，老院長會忽然向自己發出命令。

  如果是帶了一點請求，就更好了。

  哪怕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很危險，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出手，助老院長脫困。

  但沒想到的是，老院長沉默了很久之後，卻忽然點了下頭，露出了笑容：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