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老師……”

  陸辛看到了最下麵的這份資料時，甚至感覺到了一些荒唐。

  怎麽可能？

  如果現在這個午夜法庭，正是當初自己見到的那個，如果這個午夜法庭的執行人，也都像八號一樣，目的隻是讓一些該受到懲罰的人受到懲罰的話，為什麽他們會標記小鹿老師？

  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被標記的，就是小鹿老師。

  “這個標記，應該已經出現很久了。”

  白教授似乎明白陸辛所想，低聲道：“但是，她沒有報過警，也沒有向我們安排的守衛人員說些什麽，所以我們一開始甚至沒有發現。直到，標記她的力量越來越強，也越來越清晰，才最終被娃娃發現，告訴了我們，然後我們的調查小組才發現，被標記的是她。”

  “現在我們還不明白標記越來越清晰，代表著什麽……”

  “但是……”

  “……”

  “是八號，一定是八號上一次過來的時候幹的。”

  聽著白教授的話，陸辛的心裏，也飛快想了起來，意識到了很多問題。

  如果標記很早就有了，那定然是在自己回來之前。

  自己回來的時候，八號已經在紅月亮小學待了兩天，他在那時就對小鹿老師做了標記？

  他為什麽要對小鹿老師做下標記？

  ……

  看得出來，白教授似乎還想再討論什麽。

  但陸辛的心已經亂了，轉頭向白教授說道：“我先回去。”

  白教授收回了要說的話，輕輕點頭，道：“你不用擔心，在關注天上那雙眼睛的同時，青港也會分出一部分情報人員，用來搜集午夜法庭的信息，具體情報會保持與你同步。”

  “你在初步調查結束後，也可以與我直接通話，我會幫你分析。”

  “……”

  “好。”

  陸辛點頭答應了下來，帶了些感激的看了白教授一眼。

  他知道這個老頭對青港的重要性，自然也就知道他親自和自己分析討論代表了什麽。

  別的無暇多言，陸辛拎起了包，徑直趕往了高列站。

  恰好有一趟高列準備發車，他直接乘坐了上來，倒是不需要再專門給他安排一趟了。

  不過，即使坐在了車上，陸辛心裏，也仍然想著這件事，心神一刻也不得放鬆。

  他不理解，整件事，他都無法理解。

  ……

  ……

  下車之後，已經有車在高列站台等著他，開車的是個以前就見過的光頭司機。

  陸辛上車之後，便直接報出了紅月亮小學的地址，急忙趕了過去。。

  心裏的焦急與緊張，在來到了紅月亮小學的時候，達到了極點，不過進入紅月亮小學時，他的腳步卻下意識的放慢了，並且習慣性的抬起了手，慢慢的捏著自己的臉上的肌肉線條。

  他已經看到了小鹿老師。

  她正坐在了輪椅上，帶著一院子的小朋友上體育課。

  與陸辛剛剛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相比，那陽光下的一幕，簡直呈現了兩個極端。

  他慢慢的走到了大鐵門外麵，伸手扶在了欄杆上。

  這時，院子裏有眼尖的小朋友看到了他，立刻興奮的爭相向小鹿老師匯報著。

  小鹿老師轉動輪椅，轉身看向了陸辛，似乎也有些驚訝。

  開心的抬手，向陸辛擺著，示意他等一會。

  陸辛點了頭，向她揮了一下手，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站在了鐵門外看著。

  似乎，很正常……

  小鹿老師正坐在了輪椅上，教小孩子們踢足球。

  兩隻手用力的推著輪子，看起來很賣力，臉上洋溢著笑容。

  至於標記……

  陸辛沉默了一會，先是微微閉目，集中注意力，向著小鹿老師看了過去。

  這是類似於習慣性動作。

  一般來說，自己可以看到的精神怪物，便是可以看到，無法看到的，便不能看到，但是，在自己集中了注意力時，確實會對周圍的精神力量變化，產生一種直覺上的感知……

  似乎沒有發現什麽。

  觀察的結果，卻是讓陸辛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能夠感覺到，小鹿老師的精神力量，似乎出現了些許的混亂，但沒有精神怪物存在。

  ……

  ……

  體育課足足上了四十分鍾，陸辛才終於在下課鈴的響聲裏，慢慢的走進了小學。

  小鹿老師已經讓人散開，自己到水管前洗了一把臉，轉頭向陸辛看過來時，可以看到她臉上沾著水珠，幾綹被打濕的頭發垂在了額前，沒有化妝，但皮膚卻仍然顯得很細嫩光滑。

  隻是，陸辛在靠近她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

  一瞬間，他感覺像是有絲絲電流，猝不及防的從身體裏流過。

  小鹿老師的眼睛裏麵，有著很重的血絲。

  這種血絲，不僅讓她整個人顯得萎靡又疲憊，更呈現出了一種怪異的樣子，右眼之中，有兩個血色的數字，上麵顯示著“36”這個數字，左眼之中，則是“17：48”四個數字，連在了起來，便是“36：17：48”，怪異而突兀，最後的“48”，還在慢慢的跳動著，不停減少。

  第一眼，陸辛感覺到的是詫異。

  第二眼時，陸辛忽然想到了這串數字是什麽。

  倒計時！

  小鹿老師的眼睛裏，出現了一串血絲形成的倒計時，不停的跳動著！！

  ……

  ……

  “你怎麽來了？”

  小鹿老師在陸辛打量著她的時候，努力的笑了一下，道：“現在不應該在上班嗎？”

  陸辛微微點了下頭，沒有回應她努力讓氣氛變得輕鬆的詢問。

  他深深的看過了小鹿老師眼睛裏的血絲後，低聲道：“你最近身上發生了什麽？”

  “我？”

  小鹿老師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道：“你指的是……什麽？”

  陸辛眉頭皺了起來，低聲道：“任何方麵的不適，包括了幻聽，幻視，噩夢等等……”

  “啊……”

  陸辛認真的樣子，也讓小鹿老師微微緊張。

  她努力的想了一下，輕輕甩了一下手上的水，輕聲道：“好像，都沒有啊……”

  “沒有？”

  這個回答讓陸辛有些意外。

  他仔細的看著小鹿老師，無論是她眼睛裏的血絲，還是蒼白的臉色，都代表了她最近的狀態應該很不好，再加上她眼睛裏的血絲倒計時，這已經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標誌……

  但是她本人，居然毫無察覺？

  陸辛皺起了眉頭，沉默的看向了小鹿老師的眼睛。

  小鹿老師微微低頭，並不與他對視。

  陸辛忽然反應了過來，她不是毫不察覺，她是在刻意的隱瞞。

  ……

  ……

  “你可以告訴我的。”

  過了一會，陸辛才低聲開口，盡量讓自己口吻平緩，輕輕抬手，按向了小鹿老師的肩膀。

  低聲勸道：“有問題的話我會幫你解決。”

  “這樣的事情我已經做過很多次了，還是非常有經驗的……”

  “……”

  他已經努力讓自己的態度平緩，以免嚇到小鹿老師。

  但沒想到，在自己的手掌快要按在她肩膀上時，小鹿老師卻輕輕轉動輪子，後退了一步。

  “我……”

  她垂著頭，過了一會，才道：“真的沒什麽。”

  “這……”

  陸辛再度陷入了沉默，竟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小鹿老師靜靜的坐在了輪椅上，沒有看向自己，也沒有刻意的躲閃。

  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坐著，微微看向了一側，這時她剛才因為運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正在恢複原來的模樣，也就更顯得她臉色蒼白，以及那種年輕的朝氣都掩飾不住的憔悴感。

  在她身上，陸辛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平靜，甚至是波瀾不驚。

  所以，她為什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明明已經受到了精神汙染，為什麽卻不肯向自己求助，甚至不配合？

  她知道這一切，又接受這一切？

  “陸辛……”

  而在陸辛沉默了下來時，小鹿老師也過了一會，臉上勉強堆起了笑容。

  她輕輕抬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握住了陸辛的手掌。

  “不用擔心我，真的。”

  她輕聲道：“就算有一天發生了什麽，也是應該的。”

  “呼……”

  感受著她柔軟的手掌，陸辛心裏顫了一下，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

  “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出事。”

  他努力的說著，眼睛裏帶著期待，看在小鹿老師的臉上。

  小鹿老師臉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認真的看著陸辛，輕聲道：“我也是。”

  說出了這話時，他們的目光接觸到了一起，看到了彼此的眼睛。

  陸辛微微感覺有些迷茫。

  因為他在小鹿老師的眼睛裏看到了平靜與從容，以及倒計時數字也遮不掉的堅定。

  一種更無法形容的理解湧上了心頭，有種空蕩蕩的感覺，甚至第一次，他有了一種想向小鹿老師發火的衝動，想要她趕緊說出來，究竟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甚至不用自己幫忙？

  但也在他心裏波濤起伏，湧動著要問的時候，小鹿老師忽然聲音微微顫抖著開口。

  “別怪我……”

  她的聲音裏滿是憔悴，更可怕的是，陸辛忽然看到。

  此時她的眼睛裏，倒計時數字忽然飛快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