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港的精神變異體係高級培訓課仍然在繼續，隻是氣氛與內容都有點變了。

  原本，這場培訓課，隻是針對單兵自身的問題，以及梳理最近青港在天國計劃的推進中遇到的一些挫折，並分享一些月蝕研究院最近才解密過來的資料，加深研究員們的理解。

  但是，因為白教授……大家都默認是白教授，上來就講了很多驚悚的東西，因此，無論是能力者還是研究員們，都有了一種隱隱感覺到恐慌的心情，所有人都在積極的思考，他們需要將這所有的問題都梳理清晰，並進行討論，然後在最後，歸納出一個合理的方向。

  若沒有這個方向，僅僅是白教授講的那些內容，便足以讓青港的研究工作停止。

  甚至引發大範圍的恐慌。

  除此之外，培訓課程的安排，也讓有心人觀察到了有意思的一點。

  按理說，這一次的培訓，應該將研究員與能力者分開了。

  畢竟一開始白教授講述的內容裏，就提到了能力者麵臨的桎梏，誰也無法保證能力者會不會真的為了朝著終極的方向努力，而去選擇獵殺自己同一個組別的能力者，從這個角度看，能力者有著天然的危險性，反而應該進一步限製他們對精神變異的了解，降低風險。

  但結果卻是，白教授深思熟慮之後，沒有同意這個提議。

  “如果火要燃燒起來，僅靠用手去捂，是捂不住的，反而讓火勢更強烈。”

  白教授沉思過後，向青港的研究員們語重心長的說道：“越在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小心。”

  “我們與能力者，並非一個割裂的群體，我們隻是個體的兩麵。”

  “……”

  很多人聽了他的決定之後，微微鬆了口氣。

  是他。

  經過了之前的事，也讓很多人產生了強烈的懷疑，惟恐與自己討論的白教授是另一個人。

  現在聽了這些話，便放心了。

  這才是白教授說話的風格啊……

  總是給你一種似乎聽懂了，又發現啥實質都沒有的感覺……

  ……

  ……

  高級培訓課程正式開始，就連之前回了一趟二號衛星城的陸辛也回到了課程之中。

  培訓的主體自然是白教授。

  即使他之前說過，對於“自己一開始講的內容”，也半知半解，很多是猜想。但是他的學識與研究成果，卻無疑遠遠高過了青港的其他研究員。而且在經曆了這麽一件事後，他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麽，將很多之前礙於保密協議無法公開的資料，一並分享了出來。

  研究員們大受裨益。

  能力者們倒是表現的……隻能說一般般的好。

  這種枯燥的內容他們聽起來實在費勁，因此逃課與課堂上睡覺的屢見不鮮。

  研究員們幾次對於他們在課堂上打起了呼嚕這種事表現出了強烈憤慨，要攆他們出去。

  不過也有人對此表示了欣慰。

  私下裏討論著：“雖然理論上講，這個世界上必然不乏野心家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拋棄作為人的底限，去獵殺同組別能力者的事情，但就從這些能力者們的精神狀態來看……”

  “我總覺得他們手拉著手去玩紙牌的可能性更大些……”

  “……”

  事情的變化出現在了陸辛講課的時候。

  一開始白教授在通知裏，便說過可能會有一些問題，讓陸辛作為助教，現身說法。

  但因為這一次的培訓課出現了變化，陸辛的作用居然也變大了。

  因此，當研究員們借著一開始的“白教授”講述的能力與終極之間的界限，提到了如今他們麵前的天國計劃進一步推進中的些許難點時，就連白教授也一度無法順利的給出解答，也就在這時，白教授看向了陸辛，緊接著，許多了解內幕的研究員們，也都看向了陸辛。

  包括娃娃……

  ……不對，娃娃是一直都在看著陸辛。

  陸辛經過了深思熟慮，決定履行自己的職責，上台講一講。

  經過了與媽媽的一次經曆，他明白了精神內核的重要性，也看到了未來的方向。

  另外，隨著對自己的理解加深，他本來就明白一些事情。

  便如同在黑沼城的時候一樣，似乎不經意間，自己就可以講出一些問題的答案。

  但是，刻意去想的時候，反而講不清楚。

  另外，對於他而言，想要上台講課，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太會講。

  他明白的事情已經有很多，但是，若想讓他順利的講出來，卻又是一個難題。

  還好，已經商量出了對策。

  媽媽已經答應了自己，她會替自己講這一部分的內容。

  所以，陸辛走上了講台之後，目光輕輕的掃過了禮堂內的眾人，笑道：“我不太懂。”

  “但是我為你們找了一個老師。”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但後來有了收留我的家庭。”

  “我一直稱呼她為媽媽，也一直感覺她很厲害，懂得的東西比我多多了……”

  “……”

  他慢慢說完了這句話，然後便輕輕轉頭，看向了禮堂的門口。

  唰唰唰！

  不僅是他，所有的研究員，甚至是剛才還在打瞌睡的能力者，也都跟著轉頭看去。

  所有人的臉上，都有種說不出的緊張與詫異。

  但是，禮堂門口，什麽都沒有。

  ……

  ……

  陸辛看到媽媽從禮堂外麵走了進來，打扮的很得體，臉上也帶著矜持的微笑，然後她笑意盈盈的來到了講台上，目光輕輕的掃過了禮堂下麵一張張表情有些呆滯的臉，輕輕抬手：

  “你，出去。”

  第一個指向的是壁虎。

  壁虎一臉茫然，呆呆看了一眼講台上，縮著個腦袋，小跑出去了。

  媽媽繼續指了過去，指在了縮在電腦後麵的熊孩子身上：“你也出去。”

  正看著壁虎笑話的熊孩子呆了一呆，合上電腦小跑出去了。

  然後媽媽指向了紅蛇與神婆。

  她們兩個坐在一起，表情認真，但兩人的腳卻一直很隱秘的在下麵踢來踢去。

  “都出去！”

  紅蛇與神婆呆了呆，也頗不服氣的起身，一起走了出去。

  很快禮堂外麵就響起了吵架的聲音。

  媽媽又指向了坐在禮堂正中間，像是一座雕像似的看門狗：“你也出去。”

  看門狗微微抬頭，似乎很有意見。

  媽媽道：“戴著墨鏡我就看不到你正在打瞌睡了嗎？”

  看門狗頓時泄了口氣，默默的起身出去了。

  媽媽的目光掃過了膽小的羅漢，還有坐在了一邊的其他能力者。

  目光看向了娃娃時，娃娃自覺的站了起來。

  “你可以留下。”

  媽媽臉上忽然露出了微笑，輕輕點了一下頭：“聽不懂沒關係，待著就好。”

  娃娃有些驚訝，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聽我講東西，是你們占了大便宜，非常大的便宜。”

  媽媽慢慢的拿起了講台上的粉筆，然後將身後的黑板拉了下來，輕聲向禮堂裏已經一個個如臨大敵一般坐直了身體的人們道：“因為我不打算講些籠統的東西，都是你們可以用的。”

  “第一個要講的，便是宗教與政體關係。”

  她微微笑著，看向了白教授，與坐在了後麵，連口水也不敢喝的蘇先生等人，道：

  “有一點你們必須承認，麵對紅月亮出現之後的世界，宗教是一種特別省時省力，又很見效果的維穩方法，所以，無論是南方的科技教會，還是火種的神秘組織，都比你們聰明。”

  “但我又要補充的是，他們都是死路，唯一的生機在你們這裏。”

  “這也是我願意給你們講這些內容的緣故。”

  “……”

  整個禮堂裏，所有人聽著講台上傳來的聲音，都如臨大敵，一聲不吭。

  他們看著陸辛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一點一點條理而仔細的隨口便講出了大量之前一直困擾他們，而且無論付出多大努力都無法解答的問題，感覺腦海裏像是風起雲湧一般。

  即使連韓冰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她悄悄的向琳達看了一眼，同樣也看到了她臉上的驚訝與恐懼。

  她動作不敢太大，擔心被攆出去。

  哪怕很早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關於陸辛的一些資料，但是，她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陸辛坦然而又鎮定的，將自己的這一麵展露在了眾人的麵前，似乎沒有絲毫的顧忌……

  於是，禮堂裏的人分成了三個部分。

  一部分是研究員們，被陸辛講的內容吸引，無暇顧及其他，飛快記錄著。

  一部分是韓冰等人，內心震驚，感覺詭異而又可怕。

  另一部分是娃娃，手托著下巴，聽的非常認真。

  ……

  ……

  “白教授，這些……這些東西，你能聽得懂嗎？”

  直到講述的某個間隙裏，才有震驚的研究員，悄悄向白教授詢問著。

  白教授鎮定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輕輕點頭，道：“麵對未知，不必急於求解。”

  “隻需要記住，答案會來到我們麵前。”

  “……”

  旁邊的研究員們都吃了一驚，附和的點著頭，然後轉身討論時，都鬆了口氣。

  “原來白教授也不懂，那就不是因為我們水平太低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