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夢魘？

  陸辛聽到了這個名字時，微微怔了一下。

  因為他記得，媽媽之前對自己說過代表了十三種精神力量的終極。

  其中一個，便是神之夢魘。

  隻是，雖然之前就聽說過，但他也沒想到，自己會不知不覺間，就被二號帶到了這裏，而看著周圍光怪陸離的一幕，更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原來神之夢魘，是這個樣子。

  向周圍看去，發現妹妹和父親，都已經不見了。

  自己可以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但是，卻無法找到他們，仿佛他們有意的躲了起來。

  而夏蟲的話……

  他轉頭看了幾眼，就見夏蟲在遠處飄浮著的一塊馬路碎片上，懷裏抱著她的多管轉輪槍，正警惕的指向了黑暗裏各個方向，看起來異常的機警，忽指左，又指右，腦袋唰唰的轉。

  精力這麽旺盛，應該也沒什麽事。

  微微放下了心，他才轉頭向二號看了過去。

  二號靜靜的坐在了陸辛身邊的一個碎片中，很平靜，慢慢的接近了過來，與陸辛的空間連成了一塊，似乎看出了陸辛的疑惑，他輕聲解釋：“這裏，據說是神曾經做過的噩夢。因為神是不滅的，所以他做過的夢也保留了下來。一直存在，但又不與任何東西有著聯係……”

  “除了我。”

  他抬頭看向了周圍漂浮的景象，輕聲道：“我從很小開始，就可以來到這裏。”

  “隻要一睡覺，就會做夢。”

  “一做夢，就會來到這個地方，像現在這樣看著這個世界。”

  “那時候，我挺害怕的，我害怕自己會被永遠的留在這裏，再也無法離開。”

  “……”

  陸辛靜靜的聽著他的講述，也在打量著這個世界。

  他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冷寂與空曠，無數現實被撕碎，扭曲之後留在這裏。

  但卻隻像是星空裏的星辰，看起來星辰閃耀，但星辰其實是渺小的，星空則是無盡的空曠，也是無盡的孤獨，除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幻想，沒有任何東西，空蕩蕩的讓人害怕。

  如果一個人一旦睡覺就會來到這裏，那確實可怕。

  他有點理解二號了。。

  “難怪你小時候一直不肯睡覺，還因為看電視太多，導致眼睛近視的厲害。”

  陸辛看了一眼二號，輕聲說道。

  “對呀……”

  二號看著周圍撕裂的景像，抱著膝蓋坐在那裏，呆呆的出神。

  仿佛他也因為陸辛的話，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嘴角慢慢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那時候因為害怕，所以每天都不敢睡覺，但因為困的厲害，所以每天都是迷迷糊糊的，無論是和小夥伴做遊戲的時候，還是在上課的時候，我都有些跟不上別人的節奏……”

  “……”

  “是的……”

  陸辛聽著他的話，也想起了一些事，笑著道：“玩老鷹吃小雞的時候，你都分不清人。”

  “別人都跟著母雞跑，你撞到了老鷹的身上，還把他褲子扯了下來……”

  “……”

  二號似乎也因為想起了小時候的糗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笑著點頭：

  “對，那隻老鷹可慘了，大家都看到了他丁丁……”

  “……”

  兩人慢慢的說著以前的事，又微微沉默了。

  陸辛看著二號，過了一會，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二號。

  “把衣服穿上，你現在還光著呢……”

  他提醒了一下二號，然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拿出了煙還有火機。

  “你要嗎？”

  他示意了一下二號。

  二號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嗯！”

  陸辛點頭，然後點著了。

  很奇怪，這裏甚至感覺不到空氣，也感覺不到自己在呼息，但居然可以抽煙。

  “說說吧！”

  陸辛沉默了一會，才向二號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你為什麽會在那棵怪異的機械樹裏麵？”

  “……”

  “我呆在裏麵很久了。”

  二號笑了笑，溫和的回答：“你還記得我們的院長嗎？”

  “當初在孤兒院時，他負責治療我們，當然也包括總是做這個噩夢的我。”

  “但是，一直沒有治好，後來又發生了那件事……”

  說到這裏，他微微沉默了一下，才看向了陸辛，道：“當時你殺了我們所有的人，但其實我並不恨你，也可以理解你，那時候的你很生氣，而且不像現在的你控製的這麽好……”

  陸辛聽著他的話，微微沉默了下去。

  每當別人提起這件事，他都不知道怎麽回答，甚至該以什麽態度麵對。

  “其實，那時候我如果死了，也就好了。”

  二號輕輕歎了口氣，道：“但是在我沉睡了很久之後，我還是醒了過來。”

  “是院長救了我。”

  “我不知道那已經是多久之後了，總之，從那時候開始，我和其他幾個人，跟著院長流浪了一段時間，我們坐著火車，去過南方，也去過西方，還去過一些比西方更遠的地方……”

  “院長當時在做什麽，我其實並不怎麽在乎，我隻想著院長可以治好我。”

  “但是後來有一天，院長跟我說，他失敗了。”

  “他沒辦法幫我控製這個夢境，所以，他隻能放棄我……”

  “……”

  聽著二號輕描淡寫的回憶，陸辛夾著煙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但他忍住了，隻是認真聽著二號的講述。

  “我獨自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或是每隔三天，都要來到這個地方。”

  二號慢慢的講述道：“呆在這裏的時間，有時候很長，有時候很短。有時候長到，我以為自己永遠也回不去了，但卻忽然有一天，醒了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熱鬧的大街上。”

  “也有時候，短到我還沒來得及因為回到了現實而開心，便被人踢暈了過去……”

  “真疼啊……”

  二號微笑著，抿了一下嘴唇：“現實裏好多人，都很凶的，愛打人。”

  “不過，我還是希望回到他們的世界。”

  “……”

  陸辛微微側目，看到二號蒼白瘦弱的身體上，有著好幾塊醒目的疤痕。

  “後來呢？”

  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後來……”

  二號出神了一會，微微抬頭，看向了這片光怪陸離的天空。

  他聲音輕柔，仿佛是在夢囈：“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嗯？”

  “是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就在這個世界。”

  二號低聲道：“在那之前，我沒有在這個世界裏聽到過任何聲音，也沒有看到過任何人。”

  “於是我很高興，我想和他說說話。”

  “但是他並不經常說話，隻是偶爾，會告訴我一些事。”

  “比如這個世界是什麽，比如我應該去怎麽做，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他教我做的事情，有些我並不喜歡。”

  “但漸漸的，我還是開始聽他的，畢竟，在這個世界裏，隻有他會與我說話。”

  “於是，我開始聽他的話，在現實世界裏，做一些事情，比如被一些很凶的人殺掉，然後又出現在他們麵前，比如告訴別人，這個現實世界其實是假的，並不是真實的世界……”

  “……”

  陸辛聽到這裏，微微皺眉，轉頭看向了二號。

  他猜到了什麽，但是不敢確定。

  “他教我的東西，是很有用的。”

  二號輕輕的歎惜著，慢慢道：“漸漸的，我身邊相信我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我開始不用再餓肚子，也不用再挨打了。”

  “很多人都跟著我，照顧我，哪怕隻有一口吃的，也會先給我吃。”

  “但是，我其實是不太在意這些的，我隻是想，哪天入夢之後，可以不用再回到這裏……”

  “……”

  說到這裏，他向陸辛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我喜歡呆在現實世界，哪怕是挨打，挨餓……”

  陸辛對他這句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遲疑著，輕輕點了下頭。

  “那個聲音告訴我，我的願望，是可以實現的。”

  二號敘述著時，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他說可以幫我回到現實世界。”

  “並且，永遠的留在現實世界。”

  “……”

  陸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沒有打斷。

  二號也繼續講述著：“於是我就聽從了他的，一直按他說的事情在做。”

  “在我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時，他讓我來到了混亂之地，讓我在這裏遵循著他的意誌，去向更多人講述那個謊話，講述現實是多麽的虛假，講述某個地方，是多麽的好……”

  “必要的時候，還要向他們一遍遍展現神跡……”

  “後來，相信我的人真的越來越多，甚至火種那麽大的地方，都很多人相信我。”

  “……”

  說到了這裏，他才低低歎了口氣，道：“終於，到了這時，他說可以幫我了。”

  陸辛忍不住了，道：“他真的會幫你？”

  “是的。”

  二號點了下頭，道：“他告訴我，可以讓我不再這麽孤獨……”

  “比如，我如果真的這麽害怕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裏，甚至害怕某一天，我會永遠的呆在這裏，那麽，在我還不能離開這裏之前，為什麽不試著多帶幾個人來到這裏呢？”

  “我聽了他的話！”

  二號的眼神，變得深邃，幽遠：

  “以前我不知道該怎麽帶人來到這裏，直到，他教會我什麽是台階。”

  “於是，在我進入了第二台階時，我發現，我真的可以把外麵的人帶到這個地方來，讓這個本來隻有我的地方，多出了其他的人，讓這個永遠孤寂的地方，多了人的聲音。”

  “……”

  聽著二號平靜裏麵，帶了種孤寂與荒唐的聲音，陸辛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低頭看著二號，目光一下子變得無比複雜。

  他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強行忍住，過了一會，才道：“後來呢？”

  “後來……”

  二號沉默了一會，似乎有些迷茫，道：“後來，大概又做了很多事情吧，我聽了那個聲音的話，讓很多人進入了這裏，但是，我漸漸的感覺迷茫了，因為那些人進來之後，和我並不一樣，我還是感覺很孤獨，還是日複一日的忍受著這裏的空洞，還是想離開……”

  “於是我找那個聲音，請求他兌現承諾……”

  “於是他告訴了我那個辦法……”

  “……”

  二號沉默了一會，才說了出來：“他說他無法幫我離開，但他可以幫我回到現實世界。”

  “比如說，把現實世界都拉進這裏，我不就回到了現實嗎？”

  “……”

  “……”

  “唰！”

  聽到了這裏，陸辛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看向了二號的目光，異常複雜。

  “原來，你就是真實家鄉的源頭……”

  “原來，他們所說的那個地獄，指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