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用到娃娃出手？”

  抬步走出了門外，看著這條夜幕籠罩的街道，陸辛也微微有些驚訝。

  一個B級任務而已……

  “感知、情緒、欲望、認識、本能、記憶、自我，便是人的七個缺陷。”

  陳菁的聲音在頻道裏聽起來沉穩而冷靜：“同樣的，也是精神汙染的七個層次。”

  “七個層次，一個比一個深。”

  “記憶類的汙染，已經是僅次於自我，最深，也最難以察覺的一種汙染。”

  “畢竟，即便是精神領主，不達到與受汙染體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同步率，也不會細微到隨時可以察覺，隨便哪個在自己精神力量影響下的受汙染體，記憶層麵上的微妙變化……”

  “我們甚至可以猜測，這個汙染源之所以留下，就是想推斷我們天國計劃的同頻率……”

  “……”

  陸辛聽著，倒是微微一怔：“那我們達到了沒有？”

  “遠遠沒有。”

  陳菁坦然回答：“天國計劃隻是剛剛推動，我們的同步率最高也隻有百分之三十。”

  陸辛微微有點意外：“那……”

  “就目前這件事來說，同步率並不重要。”

  陳菁的聲音裏，仿佛帶了點冷笑，道：“重要的是，他小看了娃娃。”

  ……

  ……

  交談中，陸辛雜貨鋪門口，打量了一下街道周圍。

  隻見這整條街上的人，似乎根本沒有發覺剛才發生了什麽。

  仍然是買東西的買東西，吃飯的吃飯，打老公的打老公。

  剛才那個精神體的遁逃，似乎沒有對現實中的人造成任何影響。

  隻是偶爾，會發現有人微微呆了一下，一兩秒鍾之後，便反應過來，繼續自己的事情。

  或許這微微的一呆，會引起同伴的注意，詢問他怎麽了。

  這個人也隻會笑了笑回答：“沒什麽，無意中想起了一個怪人……”

  這種不經意的發了個呆，想起了什麽的人很多。

  有的是想起自己在很小時候，某天放學，忽然看到了路邊有個男人在向著自己微笑，他手裏拿著一個怪異的沙漏，透明的沙漏，裏麵是白色的砂粒，一點點的在沙漏裏麵晃著。

  隻是這麽偶然的想起而已，與自己龐大的人生記憶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來。

  而因為這麽偶然間腦海裏的白駒過隙，也不足以讓自己說出來。

  所以，整條街的人，都不知道。。

  他們記憶裏，分別在不同的時候，不同的年紀，不同的地點，出現了這個人。

  他或是在自己吃飯的時候，拿著沙漏，從自己身邊走過。

  或是在自己求婚的時候，站在了旁邊鼓掌。

  或是上廁所的時候，在隔壁借紙……

  ……

  如果說人的記憶是一副畫卷，那麽所有人的畫卷展開，並鋪到一起。

  就會發現，有一個男人，橫跨不同的記憶畫卷，拿著沙漏，走向了未知的方向。

  但記憶很龐大，所以無人留意到這個。

  最多，也隻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莫名其妙的想到這個人？

  ……

  即使陸辛，對於這種奇異的逃走方式，似乎也確實沒有辦法。

  他抬眼看去，看到的是一片片的人。

  他能夠感覺到，剛才在那個朽邁的老人身上出現的怪異精神波動，已經融入了人群裏。

  或者說，融入到了他們記憶這片海洋裏。

  自己就好像站在岸邊，手裏本來抓著一尾黑魚，卻冷不丁被他跳進了大海。

  然後就隻見影子一閃，它迅速的逃進了這片海洋深處。

  沒辦法抓它，甚至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除非將這一片海直接烘幹，或者是直接煮沸。

  倒也不難，主要是沒有必要，畢竟這片海洋，都是活生生的人。

  連自己都有這種吃力的感覺，娃娃又能怎麽做？

  ……

  ……

  “這個與記憶相關的汙染源，不知道已經在青港潛藏了多久，但他既然敢在青港的天國計劃已經實施之後，仍然留在這裏，甚至仍然散發著他的汙染，便說明他膽子很大……”

  陳菁在頻道裏說道：“排除他是個傻子的可能，另一個可能便是他已經安排好了後路。”

  “如果他真的可以藏在人的記憶裏，並且通過記憶逃走，那我們肯定拿他沒有辦法。”

  “因為這種形式的存在，比幽靈係還要詭異，也比幽靈係更難以被人察覺。”

  “當然了，它對人控製力，要比幽靈係弱了很多，這是不同能力之間優劣處。”

  “簡單來說，隻要人的記憶還有空缺，就會有容他藏身的空間……”

  “……”

  陸辛也已經是資深專家，單兵小隊的隊長。

  全青港業務第一。

  陳菁的話他聽明白了，記憶的空缺就可以讓他藏身？

  那太輕鬆了。

  哪個人的記憶沒有空缺，又有哪個人不會偶爾想起一個不相關的人來？

  再聯想到，他躲在了這個雜貨店老人的精神裏，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老人已經太過年老，甚至有些癡呆，所以他的記憶空白，比任何人都多，讓他躲起來會比較舒服？

  但是，這樣的人怎麽抓捕呢？

  想著這個問題時，陸辛忽然感覺到，周圍正有無形的浪潮卷了過來。

  這種浪潮，像是微風拂過湖麵，越來越濃重。

  周圍三條街都已經被封鎖，封鎖線是一個個身穿防護服，手持製式武器的支援部隊，隻是，他們僅僅是封鎖而已，並沒有收縮封鎖圈，也沒有下達對裏麵的人做些什麽的命令。

  他們隻是靜靜的等著那種精神力量的降臨，然後，同時微微抬頭向天上看去。

  於是，那種精神力量，很快從周圍向裏麵卷了過來。

  無形無質，卻忽然之間，讓人感受到了一種異常開心，心情舒緩的情緒。

  陸辛更是微微感覺驚訝，轉身看去，就看到了娃娃。

  那種無形的精神力量，讓他感覺非常的熟悉。

  在他看來，那就是娃娃。

  娃娃正從周圍走來，然後一絲一絲的精神力量，輕輕的勾連，匯聚，在空中扭曲，凝聚，像是無數的絲線，織成了娃娃的模樣，穿著厚重的黑色裙子，手裏撐著有漂亮花邊的傘……

  “噢……”

  不僅是陸辛，在這精神力量漸漸濃鬱了起來的時候，每個人都看到了娃娃。

  這裏的每個人，指的是包圍圈內的每個人。

  娃娃的精神力量，本來就有一部分，是從他們身上借來的。

  所以，現在的娃娃，縱然隻是一個精神力量編織出來的虛體，但卻被每個人看到了。

  每個人看到的娃娃，出現方式或是不一樣的。

  有的人眼中，她從街道的盡頭，緩緩的走了過來。

  有的人眼中，她坐在了隔壁的座位上，輕盈的喝著咖啡。

  有的人眼中，她出現在了樓麵上巨大的屏幕裏，在拿著話筒靜靜的唱歌……

  ……形式或許多樣，但每個人都看到了一個娃娃。

  於是就在這一刻，三條街內，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呆呆看著這個漂亮到讓人窒息的女孩，忘記了買東西，忘記了購物，忘記了吃飯，連偷看其他女孩的老公都暫時忘了打。

  ……

  “單兵，可以做好準備了。”

  陳菁在頻道裏提醒：“那個汙染應該很快就會被逼現身。”

  “他就算藏得再深，對天國計劃的推進再小心，也不會知道娃娃的厲害。”

  “娃娃的能力是借取周圍人的精神力量，但她的影響方式，是超乎了所有人意料的。”

  “看起來，她似乎是第一層的感知類影響，因為一旦有人看到她，便很難再挪開目光，但是，隨著看到娃娃的時間越來越長，看到她的人，便會產生一種激動，甚至幸福的感覺……”

  “這就已經是情緒方麵的影響。”

  “繼續加深，這些人就會產生強烈的保護娃娃的欲望，這是第三層麵的影響。”

  “再繼續加深，他們會認為娃娃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這是認知層麵的影響。”

  “如果有槍打向娃娃，他們會毫不猶豫替娃娃擋子彈，這是本能方麵的影響。”

  “最關鍵的是，當娃娃出現在了他們麵前一定時間後，他們甚至會放棄所有的思維，滿腦子裏都是娃娃，顧不上想別的，也忘了其他所有的東西與事情，眼睛裏和腦海裏隻有她。”

  “這可以理解為，娃娃關閉了他們的記憶。”

  “當然，以前我們不會允許娃娃這樣做，因為不可逆，但現在……”

  “隨著天國計劃的推進，娃娃的能力也已經得到了提升。”

  “所以，即使天國計劃本身拿那個汙染沒辦法，但娃娃卻可以克製到他……”

  “……”

  一口氣等陳菁解釋了這麽多，陸辛都忍不住稱讚：“娃娃真是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這麽厲害的娃娃，得完成過多少任務啊……”

  “……”

  一邊想著，他一邊抬頭看去，果然看到，周圍的人都已經不動了。

  他們看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空氣。

  而當他的精神力量，都遲鈍到了一定程度時，某個特別的精神力量，就變得非常顯眼。

  “找到了……”

  陸辛忽然跳到了旁邊牆壁上，大步向前衝去。

  還是那個道理，一條魚藏進了海裏，那該怎麽抓住，或是殺了他？

  抽空了整片海的水，就找到了它。

  煮沸了整片海，就殺死了它。

  娃娃的能力，讓自己不用那麽殘忍，她隻是，直接凍結了這片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