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

  在凝視了陸辛好一會，確定他現在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之後，娃娃無聲的張大了小嘴巴。

  這還是陸辛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這時候他坐在了駕駛座，與娃娃隻有二十厘米的距離，甚至可以感受到，這個女孩身上，一下子有某種難以形容的喜悅湧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小鳥第一天知道自己可以飛，馬路邊流浪的小孩，第一次知道，原本玻璃窗後麵燒得發黃的雞腿，自己也可以吃到的。

  對此，他輕輕抿了一下嘴角。

  娃娃這種不敢相信，但又有著驚喜的感覺，讓他的心情，也變得很好。

  “嗤啦！”

  娃娃用自己的方式確定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了非常開心的表情。

  陸辛看著她，確定這是一種真正開心的表情。

  和之前見到了自己的時候露出來的笑容還不一樣。

  這一次的開心之中，還夾雜了一些興奮活潑的感覺，她一邊笑著，一邊將自己圍在了脖子上的一塊白色歐式立領護頸拉了下來，露出了纖細而修長的脖頸，笑著扔到了一邊。

  這一次，因為她一定要鬧著出城的緣故，所以，當時雖然時間緊急，但服務小隊還是將她包的嚴嚴實實。。

  穿著首飾，雍容華貴，像個小公主。

  但這個小公主，如今卻在開心的笑著，還用力的眨著眼睛,將眼睛裏的美瞳擠了出來。

  陸辛看到了她的眼睛，清澈深邃,黑白分明。

  然後她身子用力的扯著,將自己黑色裙子外麵套的小馬甲脫了下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厚重的黑色裙裾,開始低下頭，去撕那一層層的厚重花邊。

  她將兩隻靴子踢了下來,用力伸直了一下修長的雙腿。

  她將長筒褲襪褪了下來，踢到了一邊。

  她將頭上戴著的橙色假發拉了下來，露出了黑色的長發。

  她將頭上的首飾摘了下來,長發垂直到了腰間。

  ……

  陸辛認真的把著方向盤，看到身邊的女孩變得越來越單薄。

  車頭前的荒草，不停的被碾壓進車輪裏。

  遠處的武裝部隊帳篷，正在車前不停的拉近著，一步一步。

  在這麽短短的一段路間,娃娃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時候的她,不再像是童話裏的公主一樣穿著厚重的裙子與偽裝,無論何時都帶著美瞳,用傘遮著自己的臉,像是卡通動畫裏走出來的一個畫板人，而是真正的變成了一個穿著薄薄的黑色齊膝短裙，黑發如瀑，素麵朝天,迎著陽光與窗外的微風笑的開心小女孩。

  陸辛的車速忽然微微放慢了一點。

  他轉過頭，把娃娃從頭到腳看了一眼，眼神逐漸變得有些驚訝。

  以前的他見過娃娃很多次,隻是覺得這個女孩，很好看。

  但好看的不真實。

  而現在的她,光著兩條小腿,頭發不用任何飾物盤著,不拿洋傘，不戴美瞳。

  ……甚至,不穿鞋子。

  他忽然有了一種這個女孩正在變得真實的感覺。

  不僅是模樣上變得真實,真正的她，也在這短短的一段路上，真正活了過來。

  ……

  “幹什麽的？快住下，不然開槍了。”

  改裝車順著開裂的大路一路駛來，很快接近了路邊的一片帳篷。

  帳篷外麵，歪歪斜斜坐著的幾位武裝戰士立刻站了起來。

  他們遠遠的抱槍指住了陸辛的車子，並大聲喊著“不管你是哪裏來的，都趕緊給我們滾開，我們老大說了，這一塊地方我們占了，沒什麽道理可講，誰敢過來都要開槍……”

  這時候的陸辛，正轉頭看著娃娃，沒有說話。

  嘩啦啦。

  更多的人從他們身後湧了出來，抱槍的抱槍，大叫的大叫。

  甚至還有人立刻身體蹲下，端起槍，瞄準了駕駛座的方向。

  隻是，好像自己從瞄準鏡裏看到了什麽，眼神下意識的就直了。

  ……

  “呼……”

  陸辛直到此時，才轉頭向前看去。

  看到的畫麵，是短短不足十秒之間，這一片帳篷裏麵的人，幾乎都已經衝了出來。

  他們臉上帶著凶狠與狂熱，不停的向自己大喊著。

  似乎有某種癲狂在他們體內蘊釀著，讓他們隨時有可能熱血上頭，朝任何人開槍。

  “這些人果然很瘋啊……”

  陸辛心裏想著，仍然沒有回答，而是不停的在方向盤周圍的按鍵上尋摸著。

  他在找打開車頂天窗的按鍵，而且懷疑支援小隊是不是在剛才做清理的時候給拆掉了。

  外麵的人越來越多，嘩啦啦的從帳篷裏跑了出來，足足聚集了幾十個人。

  無數的槍械甚至是火箭炮都對準了改裝車，更有罵罵咧咧的聲音響了起來，好像是在喊著“車裏的人快出來”“不管是誰想來搶寶貝都直接幹掉”“三二一”之類的話。

  但幸好也在這時候，陸辛終於找到了按鍵，輕輕打開了車頂天窗。

  他鬆了口氣，向副駕駛上的娃娃道“站起來吧，讓這個世界看看你真正的樣子。”

  ……

  “呀？”

  娃娃正努力的伸著兩條小腿，仿佛是小人魚第一次分開了尾鰭。

  聽到了陸辛的話時，她再次轉頭向陸辛看了過來，眼睛有些不解的眨了眨。

  而陸辛則是向她笑笑，指了指已經打開的天窗。

  娃娃抬頭看看，能夠通過這個打開的天窗，看到湛藍的天空。

  她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

  下意識的轉頭看去，卻隻看到了陸辛鼓勵的眼神。

  娃娃並不是很理解陸辛的意思，但她很聽話。

  似乎對於自己這樣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出現在其他人的麵前，她也有些害怕。

  這應該是因為她也早早的明白了，自己出現在任何人的麵前，都會造成災難與恐慌，因此她強迫著自己習慣了把自己重重的包裹起來，不願意戴麵具，本來是她最後的一點倔強。

  但這最後的一點倔強，也在認識了陸辛之後，妥協了。

  但在這時候，陸辛卻讓她大膽的站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有人看到自己。

  同樣的，一點也不害怕自己會引發災難。

  這個眼神給了她很大的鼓勵，終於，她有些怯怯的，慢慢的縮起了雙腳。

  踩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然後兩隻小手扶著車窗，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伸出了小腦袋。

  像是小荷初露尖尖角，她在車頂位置露出了兩隻眼睛。

  小心的看著這個世界。

  ……

  荒野上的風吹了過來，將娃娃的頭發拂了起來。

  這一刻，周圍是安靜的。

  娃娃像是受驚的小貓咪一般，膽怯而又好奇的，慢慢看向周圍的人。

  這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以真實的麵貌麵對這個世界，所以充滿了恐懼與試探。

  她的腿似乎都在抖，一隻手伸了下來，無助的尋找著。

  一直在看著她的陸辛，急忙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了陸辛的支持，她這才慢慢的站直了身體，看向了這個並不美好的真實世界。

  然後，有些驚喜的，羞澀的，露出了自己的笑容。

  ……

  “嘩啦啦……”

  極度安靜的幾秒鍾過後，忽然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聲音。

  那是槍械落地的聲音。

  所有正端著槍，扛著火箭炮，一臉凶相的瞄準了改裝車的武裝戰士，都愣住了。

  原本準備一個不對付就立刻萬槍齊發的他們，表情同時變得呆滯。

  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各種不同層次的變化。

  先是迷茫，然後是驚訝，最後逐漸變得驚喜與溫柔。

  甚至出現了一種，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的感覺。

  極富衝擊感的力量，瞬間擊中了他們的心髒，使得心髒的跳動，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原來自己以前，對美貌的認知，這麽狹隘。

  娃娃從打開了車頂的改裝車裏，輕輕探出了腦袋，無異於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俺……”

  這群人的最前麵，忽然有一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漢子，直接跪了下來。

  他臉上表情扭曲著，顫抖著，有忍不住的淚水滾滾流下，泣不成聲的同時，失聲大叫著

  “俺……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漂亮的小娘們……”

  “不，你是漂亮的小妮……”

  “俺真錯了……”

  “俺不該拿槍對著你，你……你別怨俺……”

  “……”

  仿佛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這番話，然後他猛得栽倒在地，嗚嗚大哭。

  一邊哭，一邊還用力的捶著地麵。

  “嗚嗚嗚……”

  仿佛是火藥的引子，更多的嘈雜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有無數個人，有人在激動的痛哭，有人身體在忍不住的發抖，有人不明所以，隻知道用力捶著自己的心髒，種種聲音交織成了一片，才形成的聲音。

  沒有人因為看到了娃娃，就露出了那種瘋狂的，渴望占有的感覺，人類對美的第一感受，往往是被動而驚愕的。

  在這一瞬間，與其說他們都被娃娃的美貌吸引。

  不如說，在這麽一瞬間，他們同時因為娃娃的出現，而變得單純。

  ……

  “差不多了……”

  陸辛通過擋風玻璃，看著外麵那群刀口上玩命的漢子，這時候已經統統都變成了一種害羞而激動的小男孩，異樣百出，心裏有些感慨這種怪異的同時，也在默默的數著時間。

  當他數到了三十秒的時候，深呼了口氣，向旁邊的娃娃看了一眼。

  笑著道“準備好兜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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