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自己的責任
作者:黑山老鬼      更新:2021-05-12 11:59      字數:4023
  陸辛的身邊,這時候已經是一個又一個的死人。

  他們臉色變得慘白,目光陰冷而瘋狂。

  明明他們已經死去,但在他們情緒變得如此激動的時候,陸辛看出了他們身上的變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蒼白透明的靈魂,正在掙紮著,從他們的身體裏鑽了出來,像是脫殼的蟬。

  這些靈魂,與他們受傷的樣子完全一致。

  隻是在那種陰冷的目光裏,有某種恨意,像是野火一般不停的燃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們的身體也一點一點的出現了畸變。

  眼窩深陷,手腳變得細長,輕輕的遊蕩在周圍的風裏,慢慢顫抖著。。

  ……

  “當被說破了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之後,就會變成精神怪物?”

  陸辛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做什麽,他沒有讓情緒影響到自己,而是將這些人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裏,一一觀察並且記錄,與此同時,他也在心裏慢慢的總結並梳理著其中邏輯:

  “並且,會對說出他們已經死亡這件事的人,產生強烈的恨意與攻擊傾向。”

  “精神怪物的精神量級並不高,看起來每一隻約有二三百的量級……”

  “不對,他們好像並非單個存在……”

  “他們彼此影響,量級在增加,仿佛,在融合成同一種精神怪物……”

  “充滿了憎惡與痛苦,以及……留戀的,精神怪物……”

  “這算什麽,培養皿嗎?”

  “……”

  陸辛臉色微微繃緊,抬起頭來。

  這些精神怪物,或者說,那些從腐爛的屍體裏鑽了出來的蒼白精神體,都帶有一種對空氣的扭曲,而當這些扭曲開始碰撞並融合到了一起之後,就明顯形成了一種更為強大的力場。

  這使得他們的精神量級,像是在彼此疊加,並且開始給自己帶來了一種比較明顯的壓力。

  陸辛能夠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同性質的小型汙染源,在不停的融合,變成一個大型的汙染源。

  “所以,這就是活死人事件的最終目的?”

  “不對,不隻這麽簡單……”

  陸辛細細感應著他們的變化,忽然間心裏微微警醒,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這些活死人身體裏爬出來的精神怪物,是另外一種性質的汙染,這種汙染,由一個人最強烈的情緒引發,然後融合,變成一種精神怪物。

  但這隻能算是活死人汙染事件的第二種性質變化,卻仍然解釋不了“活死人”是如何汙染的,肯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自己沒有發現。

  陸辛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抬頭看去。

  隨著周圍,那些活死人精神體交織,變成的精神怪物,形成他們身上的精神輻射,也引動了空氣的扭曲,並且像是一種波一樣,慢慢的向周圍擴散了出去,產生了某種震蕩。

  陸辛瞳孔驟然縮起,他感受到的震蕩,有兩層。

  除了這些精神怪物的震蕩,還有另外一種能量場,正在與它共鳴。

  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些精神怪物,隻是魚,但在自己周圍,還有一個海洋。

  “咦?”

  在他的身後,妹妹的小腦袋探了出來,帶著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周圍這些精神怪物。

  陸辛身邊的黑暗裏,也仿佛有個目光睜開了眼睛。

  他們都被某種東西吸引了。

  ……

  “這就是它的汙染方式嗎?”

  陸辛心裏微微覺得訝然,轉頭看向了媽媽。

  這時候她正挎著精致的小挎包,站在了一邊看著周圍的血絲,輕輕點頭。

  “這樣的東西,真是,很少見呢……”

  聽著她的口吻,似乎有些懷念,也有些感慨。

  汙染方式,找到了。

  雖然說,這還是一種陸辛以前從未見過的汙染方式。

  ……

  “呼……”

  陸辛深吸了口氣,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也就到了該清理汙染的時候了。

  周圍那些死去的人身體裏,爬出來的蒼白精神體,這時候也已經交織融合,變成了一個異樣的怪物,像是無數人的融合。一半精神體還在原來的身體裏,另一半卻融合在一起。

  一張像是無數張臉堆積起來的麵盤上,數十隻眼睛同時飛快的眨動。

  每一隻眼睛裏,都有著複雜的情緒,有的怨恨,有的不甘,有的痛苦,有的懊惱,這種種不同的情緒拚接起來,像是形成了一種化學效應,正在激烈的彼此影響,碰撞,可以明顯感覺到,它們在積蘊著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使得它們彼此的精神量級在不停的滋長。

  ……起碼也是二級精神怪物。

  默默的從黑色袋子裏掏出了槍,陸辛微微垂著頭。

  清理這隻怪物,對陸辛來說不難。

  隻是,做出這個決定,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工作畢竟還是要做的啊,陸辛默默的想著,打算將槍提起來。

  “呯呯……”

  也就在此時,陸辛的身後,忽然有槍聲響起。

  陸辛愕然,轉頭看去,但沒有動。

  這些已經死去的人,身上都抱著槍,那麽,他們用槍械對付自己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讓陸辛意外的是,子彈卻不是飛向自己,而是從一位戰士手中響起,衝向了其他人。

  “滋滋……”

  有閃著藍色電弧的子彈飛向了右邊,瞬間便將幾具腐爛的屍體打倒。

  射出這些子彈的人明顯是看不見精神怪物的,所以他打的都是屍體。但是,電弧子彈打中了那些屍體時,也明顯影響到了那些從屍體裏爬出來的精神體,所以在陸辛的視角之中,不僅是那幾具似乎作勢向他撲來的屍體,猛得栽倒在地,它們的精神體也瞬間被湮滅大半。

  “檢測到精神汙染,立刻對其進行消滅!”

  臉上隻剩了一隻眼睛的先頭部隊小隊長低聲吼著,向身邊的隊員下了命令。

  陸辛的表情變得複雜,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在他的心中翻滾。

  ……

  “呯呯呯……”

  一場戰鬥,瞬間在陸辛身邊展開。

  有蒼白的精神體,瞬間在場間攀爬,挾著無聲的嘶嚎,向著陸辛撲了過來。

  也有閃著藍色電弧的子彈縱橫飛舞,打向了那一具具屍體。

  戰鬥並不是以兩邊為單位展開,左邊的先頭部隊裏,同樣也有人嘶吼著衝向陸辛。

  右邊的觀測站人員裏,也同樣有人呆立著不動。

  整場戰鬥過程中,陸辛沒有插手。

  他隻在左邊那幾位堅定的執行著清理任務的調查小組成員,或者說,已經死去的調查小組成員遇到了危險的時候,腳下的影子動了動,吞噬到了一隻撲到他們身前的精神體。

  然後,在另一側的幾隻精神體逃走時,示意妹妹可以追上去。

  這場戰鬥出現的突兀,結束的同樣很快。

  陸辛轉頭,向仍然站在了不遠處的幾位抱槍的戰士看了過去。

  這幾位抱槍的戰士,槍口還在冒著淡淡的青煙。

  已經顯得鐵青,而且肌肉僵硬的臉,在這時候顯得很堅毅,隻是眼睛卻是紅的。

  確定了周圍已經沒有還活著的屍體,要對陸辛發起攻擊,那位隊長才抬起手來,命令他身邊的隊員停火,然後步伐笨拙的向前走了幾步,聲音低低的喊了一聲:“單兵先生。”

  陸辛抬頭看向了他,輕聲道:“為什麽這麽做?”

  那位獨眼的隊長,低聲道:“我們出來,就是做這個的。”

  “消滅汙染源。”

  “既然如此,自己,又怎麽可以變成汙染源?”

  “……”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懷裏抱著槍,用僅剩的一隻獨眼看著自己,認真說出了這個答案。

  這種場景,或許本身就很荒誕,但陸辛卻忽然像是被一種異樣的情緒打到。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隻是沉默了一下之後,站了起來。

  向那位獨眼的隊長道:“謝謝你。”

  隊長微微動容,似乎想說什麽,但卻說不出來。

  包括他身邊的人也是。

  他們手裏還抱著槍,身上的傷口兀自在流血。

  陸辛可以看到,他們的頭頂之上,同樣也有淡淡的白色浮現。

  那是精神體似乎要脫離身體的的征兆。

  從他們有些僵硬的表情上,可以分辨出兩種混亂的情緒。

  一種是堅定,就像是他們抱著槍的手一樣堅定。

  但另外一種,卻是一種無法避免的,湧現在了臉上的迷茫與痛苦之色。

  “他們為什麽可以做到這些?”

  陸辛看著這些人痛苦的表情,似乎也能夠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掙紮。

  他輕聲的開口,卻是在詢問媽媽。

  媽媽這時候也靜靜的看著這幾位剩餘的戰士,臉上似乎有些感慨的神色,輕聲道:

  “因為他們的意誌比其他的人強些,進入汙染場域的時間,也更短些。”

  “汙染場域?”

  陸辛捕捉到了這個詞,輕聲詢問。

  他記得,自己在特殊汙染的培訓中,學到過這個。

  判斷汙染源的威脅,其汙染方式,是非常最重要的一環。

  汙染傳播的方式,多種多樣。

  低汙染性的,比如接觸式汙染、侵入式汙染。

  高傳染性的,便是感應式汙染,隻需要一個眼神,或是聽到某種聲音,就會被汙染。

  但在這些汙染之上,還有一些可怕的汙染方式。

  比如說,場。

  汙染形成了一種場,無形散發,籠罩一片地域。

  隻要處在這種精神力場之中,或許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便已經被汙染。

  這種汙染方式,和精神量級的大小有很大關係。

  “我們現在都在這個汙染場域之中。”

  媽媽輕聲的解釋:“可以說,我們也已經受到了汙染,但我們好歹抵抗力強一點點,他們同樣也是,觀測點裏的人在這個汙染之中時間較久,受到的汙染自然越深,這支武裝小隊,受到汙染的時間則短了一點,再加上,這片場域雖然存在,但我感受不到它的意誌……”

  “所以,他們自身的意誌力,還能夠起到一點點的作用……”

  “當然了,無論怎麽說……”

  她臉上似乎露出了些讚許的神色:“這些小夥子,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

  順著媽媽的目光,陸辛也向他們看了過去。

  這時候,他們的身體都在顫抖,手腳似乎變得無力,身體也緩緩癱倒,陸辛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掙紮,同時也能夠看到他們的身體裏,正有蒼白色的精神體,緩緩從身體裏爬出來。

  與剛才變異的人一樣,他們也正經受這個過程。

  隻不過,他們抵抗力強一些,所以拉長了這個過程,這也等於,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陸辛忽然轉頭看向了媽媽。

  媽媽輕輕歎了口氣,像是有些拿陸辛沒辦法的樣子,輕輕向前走去。

  手掌從挎包裏拿出了剪刀,輕輕在他們頭頂上剪了一下。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暫時性的剪斷了,陸辛看到,那幾位武裝戰士得掙紮,少了許多。

  “去做你的工作。”

  媽媽看著陸辛,輕聲說道。

  陸辛深深呼了口氣,點點頭,大步向前走去。

  每個人,都該做好自己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