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一會兒，石連誌和三個孩子都被鼇拜的想法吸引了。

  石連誌很清楚自己這點實力和官兵作對是找死，既然朝廷給他們機會，他才不會傻到一路走到黑。本來他還以為有人想來投奔他們，沒想到是自己的小地方來了大神，他們搶劫，隻是為活下去，誰能讓他們吃飽，誰就是好人。當下表示願意合作。

  談話期間楊衰幾乎一言不發，仿佛這些事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下山後，兩人在了山下的村莊裏留宿，鼇拜好奇道：“楊兄，你今天怎麽變得這麽安靜了？”

  楊衰表情嚴肅，輕道：“兩天沒吃好東西，我沒力氣了。”

  田爾耕，你這心腹沒救了……

  楊衰接著說道：“不說笑了，我發現你真的很厲害，難怪他們想要提防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要防就防吧，隻要別害我就行。”

  楊衰笑了笑，不再說話。他看起來有些累了，又像是心事重重。鼇拜不再多問，在別人不想說話的時候，他是不會去打擾的。

  運糧隊伍到達時，山賊們都很興奮。有了糧食，這個冬天好過了。休息了一天，一行人返回了忻州。

  之後的日子，鼇拜一直沒閑著，他命人進了一批藥材，不是為了給誰治病，而是憑借前世所學配置了些迷藥出來。幾個倒黴家丁被當成了實驗品，不知道睡了多少覺。可惜那種隻要紮一下或聞一聞就讓人昏睡過去的迷藥是不存在的。就算有，他也不會配。

  五天後，最新消息傳來，翟家要往張家口運糧食了。

  鼇拜趕往黑石寨，這一次楊衰沒有同去。到忻州後他總是抱怨吃不好喝不好，沒什麽精神。天越來越冷，他更懶得出門，一天到晚待在屋裏。他對鼇拜說，等回來的時候，跟他說說情況就行了。他不跟著，鼇拜自然不會強求，反正不是自己人。

  鼇拜準備帶山賊們在途中設三處類似大排擋的攤子，采取“黑店戰術”，用下藥的方法對付商隊，實在不行再強搶。錦衣衛撥了一些經費，加上呂家的資助，黑石寨的山賊們得到了精良的裝備和弓箭，錦衣衛專門派人到山上去訓練了這幫農民幾天，隻要是夜晚伏擊，拿弓箭射上幾輪，要消滅百人的商隊，易如反掌。

  十二月九日，翟家的商隊從太原出發。在錦衣衛的宣傳下，黃雲的死被一致懷疑為翟凱買凶殺人，不過翟家在官場也有門路，並沒有輿論壓垮，生意照做不誤。

  這次他們運貨的路線和錦衣衛查到的一致，經過探子匯報，鼇拜等人計算了商隊的行進速度，在南王鄉設立了大排檔，果然遇到了商隊。可惜翟家的規矩比想象的更嚴格，時間已經是中午，他們卻沒有停下，選擇了趕路。

  如果他們不買東西吃，最後就隻有來硬的，這是鼇拜不願意看到的。

  第二個設伏地點在五台縣的蔣坊鄉，鼇拜命人隻賣酒水和小菜。這一次商隊的人消費了，家丁們經過幾天長途跋涉，精神上有點鬆懈，天氣冷，他們也想喝口酒暖暖身子。鼇拜下令道：“都不要動手，和他們聊聊，問清楚他們喜歡什麽，想要的是什麽，就說下次如果再經過這裏，一定準備好，讓他們滿意。”

  山賊們照辦了，石連誌是寨主，但鼇拜更像是山寨的軍師。翟家商隊經常在這條路上往返，家丁們也希望有這種地方可以供休息，所以有問必答。

  得到信息後，鼇拜很滿意。一切安排就緒，他們又到了第三個地點——靈丘縣柳科鄉。這一次，山賊們提前把翟家商隊家丁們喜歡的酒，想要的小菜都準備齊全了。一叫賣，立即就吸引了眾人的主意。上次吃喝沒影響正事，這一次翟家管事的人也放鬆了警惕，畢竟大冷天趕路大家都很不容易。於是大家一起喝了幾杯，吃了點東西。

  柳科鄉已經很靠近張家口，如果再不下手，就必須等晚上夜襲了。鼇拜果斷的命令眾人在酒菜裏下了迷藥，藥是慢性的，為的是迷倒更多人。商隊的人吃飽喝足，過了半個時辰，都有了困意。等他們察覺到不對，已經遲了，埋伏在了樹林中的山賊們蒙著臉殺了出來，輕易就對醒著的人進行了圍剿。

  翟家的一位管事還清醒著，叫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算計我們？”

  蒙著臉的石開按照鼇拜吩咐說道：“你們翟家幹過什麽自己清楚。”

  他們找到了翟家的公子，一刀殺了，幹淨利落，投降的人留了性命，喂了藥迷暈，拉著車離開了此地。那位倒黴的翟家公子，成為了少數喪命者之一。

  輕輕鬆鬆拉走了東西，石開在鼇拜身邊興奮道：“大人，這太容易了，以後要都這麽個搶法，我們是不是要發了？”

  鼇拜笑道：“我不是說過嗎？不用叫我大人，我年齡沒你大，你叫我名字或者公子都行。”

  石開正色道：“那可不行，你雖然年齡沒我大，但有本事，這大人是應該叫的。”

  這年頭等級製度森嚴，就家庭內部也是分的很清楚，平輩的人年齡小的不能稱呼大的名字，必須有個稱謂。家庭如此，社會上就更厲害了，現在石家人看鼇拜很順眼，錦衣衛帶著他們搶劫雖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比其他官員好多了，所以大人叫的非常順口。

  他們喜歡叫，鼇拜就不再多說。他發現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多少人可以直呼名字，有時他在和別人交流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麽去稱呼人家。黑石寨的山賊不管是做了什麽，骨子裏也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呂家也一樣，如果麵對和他們沒關係的人，還可以硬氣一些，一旦知道對方地位高，又有權利，還能治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巴結。這根本不是禮數，而是可悲的奴性。

  山賊們從沒這麽成功過，除了糧食，銀票也搶了幾千兩，是一筆巨資。

  拉著車趕了一段時間路，鼇拜讓他們停下，道：“現在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吧。”

  他計劃隻是劫錢財，糧食不要。準備讓隊伍分四個方向，將糧食就近分給附近的貧困的農民。

  石勇問道：“真的要都分了嗎？太可惜了。”

  鼇拜正色道：“如果拉著糧食回黑石寨，速度快不了，還會留下線索，太顯眼了。官府隻要一查，很容易就會知道劫糧食的是你們。這次暴露了目標，以後還怎麽搶？不要妄想把糧食帶走，聽我的，現在就把隊伍分開行動，走四個方向，分給附近的百姓，讓他們也有糧食過冬。這樣你們就有了俠名。雖然是賊，卻是義賊，是好人！”

  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很多成功人士都擅長這個。鼇拜知道群眾基礎的重要性，根本不心疼這些糧食。

  石連誌皺眉道：“那如果山寨的糧食不夠了呢？”

  呂家的糧食現在就是讓他拿來拉攏人的。鼇拜笑道：“放心，缺多少糧食，我都會資助你們，大家要從長遠的利益出發，將來好處多著呢。隻要你們聽我安排，我保證你們可以成為山西最大的勢力，黑白通吃，活得逍遙自在。這次如果被人抓住破綻，可就麻煩了。把糧食分掉，官府沒法查，要說從這些受了救濟的百姓身上把糧食收回來，更不可能，如果他們敢這麽做，朝廷會先把他們辦了。”

  聽他一解釋，石連誌狠下心命令兵分四路，到各個村子去送糧食，救濟平民。幾乎各個村子都窮的叮當響，到晚上，糧食就已經分完了。他們得到了百姓的承諾，不管誰問，一律不要承認收好處的事。百姓們千恩萬謝，傻子才會把這事說出去。

  山賊們搶來的銀子，鼇拜分文不取，這讓眾人歡欣鼓舞。

  鼇拜手裏拿著錢，早晚也要用來招兵買馬的。見過他的手段後，很多山賊心已經向著他。這些錢表麵他是沒要，其實等於已經花了出去，籠絡了這些人，讓這些人死心塌地跟他，就是他想要的。

  翟家也死了個公子，偏偏大部分人都活著，這很容易聯想到黃家惡意報複。鼇拜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第二天，鼇拜選擇孤身上路回忻州，不打算去黑石寨了。和他一起來的幾個錦衣衛，會留下來訓練這群水準參差不齊的山賊，力圖讓他們成為一支戰鬥力更強的隊伍。

  好久沒有自己一個人待過了，雖然整天被人討好的感覺不錯，但是時間長了，也有點煩。鼇拜脫離了隊伍，心情很舒暢。自從來到中原，所有的事都很順利，這讓他有些飄飄然了，照這個態勢發展，他覺得自己輕輕鬆鬆就能竊取大明江山。

  騎了一個時辰的馬，鼇拜到了罕有人煙的地段，突然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他扭過頭，發現一名身著黃色布衣，帶著鬥笠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騎馬跟上來了。

  鼇拜騎的隻是普通的馬，又沒有刻意加速，兩人距離越來越近。那人突然抽出了長劍，閃電般向他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