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八旗軍穿過寧遠城東五裏處的首山與窟窿山之間隘口，到達了寧遠城郊。

  大軍停止前進，努爾哈赤召開軍議。鼇拜站在一邊護衛，因此聽的很清楚。

  明軍這次的堅壁清野計劃，不知為何執行的不夠徹底。不但有大量糧草沒運走，一路打過來，八旗軍還俘虜了不少漢人。努爾哈赤準備先禮後兵，道：“今日釋放被虜漢人進寧遠城，派使者通知守將，我們這次一定要破城，若是願意投降，馬上封官進爵。”

  莽古爾泰道：“父汗，明軍似乎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動向，為什麽不立即進攻，一舉攻破？他們隻有兩萬人，我們輕輕鬆鬆就能把城拆了。”

  皇太極輕搖了搖頭，微笑道：“探子來報，寧遠城外房舍已經全部被焚毀，我們隻能在野外紮營，天寒地凍，難以久駐。他們這麽做，肯定是準備打持久戰。到現在沒有任何動靜，很可能是故意想引誘我們到城下。貿然攻城，隻會死傷慘重，如果他們不降，再攻不遲。”

  莽古爾泰哼了一聲，坐在一邊不說話了。

  揚古利站起來，施禮道：“稟汗王，如果寧遠不降，我建議等夜晚到城下用斧子開鑿城牆，等城牆塌陷，搶缺口攻入。”

  努爾哈赤當即拍手道：“好計！就依你所言。”

  我靠，驍勇的女真兒郎不架起梯子爬牆，竟要大半夜拿斧子挖人牆角，太猥瑣了！不過鼇拜也不得不承認，揚古利提出的是好計。

  天氣寒冷，又下了小雪，想架攻城梯衝上城牆太難，根本不可取。冷兵器戰爭非常殘酷，有時越猥瑣的打法就越有效。努爾哈赤手下騎兵居多，攻城器械落後，城牆是他們的克星，所以他們的一貫策略是先派臥底進城搞無間道，裏應外合；或者把明軍引出來正麵對抗。如果對方不出來，必須強攻，最好地辦法就是發揮愚公移山的精神，挖牆角。

  大計一定，努爾哈赤命令離城五裏，橫截山海大路，安營布陣，以斷寧遠援軍。並在城西北紮設統帥大營。

  營剛紮好，努爾哈赤還沒來得及進駐，就聽見一陣炮響。他急命隊伍停下，叫道：“來人！探探前麵發生了什麽事。”

  不多時，一名探子回報：“明軍用大炮轟擊我方帥營，我軍死傷幾十人，現已向西撤退了。”

  努爾哈赤一聽，怒道：“媽的，竟然把營紮那麽近，想讓本汗給人當靶子嗎？這是哪個蠢貨負責的？讓他速來領罪！”

  探子大聲道：“稟大汗，並非我軍紮營太近，而是明軍的大炮射程太遠，威力也很大。”

  還沒開始攻城，先已損兵折將，努爾哈赤臉色鐵青，道：“探清明軍大炮的射程，重新駐紮！”

  鼇拜心中巨震。現在帥營要移走，再想傷努爾哈赤就不可能了吧？慶幸的是，他也沒有英年早逝的風險了。

  紮營後，努爾哈赤派人釋放了戰俘，等待袁崇煥的答複，並派人在城外埋伏。這其實是多餘的，明軍早就認定了死守城池。

  平靜的過了一夜。第二天，寧遠城的使者帶了袁崇煥的口信——“拒不投降，有本事就來攻吧！”

  努爾哈赤冷哼一聲，命人把那名使者送回去，遵守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法則。大軍駐紮城外，等天黑以後，努爾哈赤派出幾隊人馬，摸著黑到了城下，用有蓋頂的板車掩護，以防止明軍扔石頭，射箭，開始用斧子鑿城。

  多爾袞和鼇拜被留在了帳中。

  坐了一個時辰，多爾袞終於坐不住了，鬱悶道：“鼇拜，你說這算什麽事？又把我們留在了這裏，我們是跟著來玩的嗎？就算是不參與攻城，看看總行吧？我們連從哪裏進攻，到底怎麽個打法都不知道。”

  天這麽黑，能看見什麽？這小子太積極了。鼇拜苦笑道：“出去我們也幫不上忙，你覺得大汗會派我們去鑿城牆嗎？”

  多爾袞歎了口氣。努爾哈赤已經說了，隻要先前部隊將城牆鑿開，他們就可以作為後續部隊進城，參與戰鬥。說白了，就是前麵人殺的差不多了，讓他們兩個進去撿漏，過過強盜癮。

  照這個態勢發展，鼇拜可以肯定努爾哈赤不會被炮彈擊傷了。前世記載的估計也是杜撰，再傻的帝王也不可能跑到敵人的重武器射程範圍內冒險，如果真這麽做，那不叫驍勇，而是愚蠢。

  寧遠挖牆角之戰開始後，明軍漸漸找到了應對的辦法，他們很有創新精神，在城牆上用鐵索裹上油布，點著了往下扔，還將裹著火藥的稻草、棉被往下麵扔，這自製燃燒彈很有殺傷力，棉被在火藥的作用下劇烈膨脹燃燒，不少戰車被燒毀，八旗官兵被活活燒死。一直打到了後半夜，八旗軍鳴金收兵。鼇拜和多爾袞無事可做，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多爾袞找到了代善，問道：“大哥，昨晚戰況怎麽樣？”

  代善笑道：“我們已經鑿出了好些洞來，如果順利，今天晚上就可破城，你們做好準備，進城以後別緊張，見漢人就殺，千萬別手軟！”

  不勒了個是吧？這才一天的功夫，寧遠快破了？我肯定是穿越到火星了！不然曆史不會變化這麽大……這麽下去袁崇煥不會冤死，寧遠城一破就直接被ko了！鼇拜大叫意外，真要是破了城，他身為八旗軍一員，也隻能衝殺進去。

  到了晚上，雙方又開始了攻防戰。金國挖牆角軍團奮勇前進，衝往城下，明軍大炮也轟轟響個不停。燃燒彈扔的不亦樂乎。

  多爾袞和鼇拜等在人群中，整裝待發。

  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消息傳來。明軍已經有了防守經驗，八旗軍開鑿城牆不如昨天順利，不過士兵們前仆後繼，丟下幾百具屍體後，還是鑿出了好幾處大口子，隻要再加把勁，就有可能將城根挖空，讓上麵的城牆塌陷下來，形成缺口，便於大部隊衝進城去。

  聽了戰況，鼇拜心道袁崇煥離死不遠了，幾百年後隻怕金庸大俠也寫不出《碧血劍》了……這一戰他長了見識，原來攻城爬牆是下策，挖牆角才是王道。

  奇怪的是，打到了後半夜，八旗軍又鳴金收兵了。多爾袞非常失望，鼇拜也覺得納悶，後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天氣太冷，將寧遠城牆整個凍住了。下麵挖洞、開坑費了很多功夫，上麵卻塌不下來……再這麽挖下去，隻會死更多人。

  由於明軍大炮厲害，八旗軍也沒能搶回全部死者屍體，努爾哈赤為此非常惱怒。這一仗，他敗了！

  早上，派出的探子來報，三十裏外的華覺島軍民未撤，海麵也已結冰。努爾哈赤考慮了一番，下令放棄攻打寧遠，轉戰華覺島。

  大軍開始陸續撤退，袁崇煥派遣的使臣到了營寨，帶來了禮物，還有一封“致歉信”。信上就一句話：“老將橫行天下久矣，今日見敗於小子，豈其數耶！”

  努爾哈赤看後氣的根根胡子都豎了起來，對身邊的代善說道：“代善，你派人準備好禮物和名馬，也給這袁崇煥帶封信。就說：‘今日寧遠能守住，全靠天冷。天冷海水也會結冰，我們這就去攻華覺島！島上軍民死光，豈其數耶！’你帶兩紅旗半路設伏，如果寧遠派兵出城援救，你知道怎麽做！”

  袁崇煥在寧遠僥幸贏了一陣，卻激怒了努爾哈赤！華覺島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出去救援？寧遠就一萬多人，要是真這麽神勇，還用得著救華覺島嗎？八旗軍一來，衝出去殺對方個屁股尿流不就完事了嗎？努爾哈赤派人送去這封信，是最簡單的激將法。能把他們引出來最好，引不出來，就拿華覺島上的人開刀泄憤！

  寧遠一戰，鼇拜發現袁崇煥遠沒有裏寫的那麽強大，沒有奇謀，沒有大勝，有的隻是運氣，如果不是天冷凍住了城牆，八旗軍又沒有圍城的打算，寧遠難逃失陷的厄運。

  離開了寧遠，努爾哈赤似乎變的更老了，深深的皺紋像刻在腦門上一樣。如果每座城都如寧遠這樣死守，就算能打下來，八旗軍也是耗不起的。寧遠都這麽難打，將來怎麽過山海關？打進中原，如果每座城都這樣守，又該怎麽辦呢？雖然隻是小敗，他卻感到力不從心。

  大軍很快到了海邊，努爾哈赤下令道：“兩白旗、兩黃旗，正藍旗領命。五更出發，步行殺上島去。”

  華覺島離海岸很近，直線距離隻有八裏地。五更出發，上島時是清晨，天蒙蒙亮。八旗軍人數占優的情況下，夜襲未必是好事，還有可能亂套。在清晨上島是最佳時機，守夜的人精神疲憊，上島後也可以看清敵人。

  努爾哈赤看了看身邊的多爾袞和鼇拜，忽道：“多爾袞、鼇拜，你們是不是覺得有力沒處使？”

  多爾袞精神一振，問道：“父汗，我們可以出戰嗎？”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道：“你們一起去吧，鼇拜，你要待在多爾袞身邊，不要讓他受傷。”

  “是！”鼇拜大聲應道。終於要正式參加戰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