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見曜和格納瓦站在離那棟公寓不遠的地方，抬頭仰望著上麵。

  他們眼前的建築充滿設計感，從斜側看去，就像是刀鋒豎直切向了黑暗的天空。

  它的外牆呈深黑色，每一扇窗戶內都有燈光溢出，一如當年般豪華。

  “有感覺到漩渦嗎？”格納瓦詢問起商見曜。

  上次在柯寧米斯，他們激起“漣漪”後, 感覺主城區深處存在一個巨大的漩渦，正緩慢加速，往外擴張。

  商見曜搖了搖頭：

  “沒有。”

  他語氣裏逐漸帶上了明顯的自得：

  “我們之前離開時，漩渦不已經平靜了下去嗎？

  “這次我們的策略確實很成功，都到了問題的源頭，漩渦還沒有被激發。”

  “但接下來還是得小心一點。”格納瓦望著前方的豪華公寓道，“那裏麵除了少數地方，其餘都被燈光籠罩著, 有這麽多‘新世界’的強者嗎？”

  按照“舊調小組”之前的經驗, 每一處燈光對應著一到兩位“新世界”的強者，而這棟豪華公寓高有三十幾層，每一層兩個房間。

  “是啊是啊。”商見曜讚同了格納瓦前麵那句話，“我得做些準備。”

  他將“狂戰士”突擊步槍挎在了身上，用能夠活動的右手從戰術背包內拿出了“六識珠”和小玉佛。

  然後, 他把前者戴在了左腕上, 和繞於那裏的“生命天使”項鏈並列。

  至於後者，商見曜選擇塞入灰色迷彩服的衣兜內——那裏屬於腰側, 沒有覆蓋裝甲, 也沒外骨骼支撐。

  格納瓦本以為他的準備到此為止, 誰知道商見曜又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折得整整齊齊的紙張。

  商見曜虔誠地將它展開，露出了上麵兒童塗鴉般的簡筆畫。

  諸天執歲庇佑圖！

  當然, 這還不全, 還缺了幾位。

  商見曜隨即翻出透明膠布, 將諸天執歲庇佑圖貼在了軍用外骨骼裝置的胸前裝甲上，正麵朝外。

  “好了。”他滿意地舒了口氣。

  不等格納瓦回應, 他活動了下身體，自言自語起來：

  “不對, 還差了點什麽……”

  幾秒之後，商見曜恍然大悟：

  “我知道差什麽了！”

  他迅速站直身體，衝著曾經那位“執歲之子”居住的豪華公寓喊道：

  “誰敢殺我！”

  接著，商見曜放低了嗓音：

  “呃……這太色厲內荏了……”

  他調整了下，再次向著那棟建築喊道：

  “誰敢擋我！

  “誰敢擋我！

  “誰敢擋我！”

  連喊三遍之後，商見曜單手叉腰，極為滿意地笑道：

  “這下可以了。”

  格納瓦瞄了眼他胸前貼著的諸天執歲庇佑圖，分析了一下道：

  “你剛才喊的那些話語都帶有‘思維植入’的效果？”

  他覺得商見曜瘋歸瘋，但很少做沒什麽意義的事情。

  即使他喜歡把步驟弄得非常繁瑣，也終究是有自身目的的。

  商見曜嗤笑了起來：

  “老格啊，你是不是傻啊，我都感應不到樓裏有人類意識，怎麽使用‘思維植入’？”

  “你用擴音器提升影響範圍的時候，也能感應到目標的人類意識？這應該超過了你的感應極限。”格納瓦之前並未和商見曜討論過這方麵的問題。

  商見曜認真解釋道：

  “我的力量通過電波融入聲音後，在傳播的過程中，能感應到周圍一定距離內的人類意識。”

  “明白了。”格納瓦上下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他轉而問道：

  “你剛才喊那些是為了什麽？”

  “為了壯膽。”誠實的商見曜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格納瓦選擇沉默。

  商見曜重新端起“狂戰士”突擊步槍，往前邁開了步伐。

  他同時說道：

  “走吧，現在有諸天執歲庇佑我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有可能是真的, 隻不過庇佑你的執歲數量不可能那麽多……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

  他跟了上去, 和商見曜一起走向那棟公寓敞開的大門。

  途中，他看了商見曜一眼，不是太理解地問道：

  “你為什麽還端著突擊步槍？

  “就算你覺得這裏的敵人肉體依舊擋不住子彈，軍用外骨骼裝置本身也有武器模塊，有榴彈發射器，你還不如把突擊步槍掛好，把右手解放出來。”

  商見曜愕然問道：

  “你不覺得這樣的環境下，端著武器一步步前行，更帥一點嗎？”

  “不覺得。”老實的格納瓦回答道。

  “老格啊。”商見曜語重心長起來，“這就是你距離真正人類還差的一點東西，你上次都會接梗了，今天為什麽又退化了？”

  “這不是梗啊。”格納瓦早就檢索過數據庫。

  商見曜恨鐵不成鋼地搖起了腦袋。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那棟豪華公寓的門口，沒再對話，通過各種方式眺望觀察起裏麵。

  入眼是一個極為寬敞極有現代風以淺灰色為主的大廳，大廳內懸掛著一盞具備藝術氣質的水晶吊燈，純白的光芒靜靜地照亮了空無一人的底層。

  光芒未及之邊緣和角落，迷霧翻滾，黑暗濃鬱。

  與商見曜、格納瓦之前的經驗不太一樣的是，這裏雖然有燈光，但沒人影存在。

  “哈哈，被我的諸天執歲庇佑圖嚇跑了！”商見曜大笑起來。

  “我分不清楚這盞吊燈屬於‘新世界’，還是柯寧米斯，也不知道它的光芒源於哪邊。”格納瓦非常理智地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這和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新世界”投影與柯寧米斯的關係截然不同，沒有強行疊加彼此矛盾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感覺，仿佛這棟豪華公寓內真的有這麽一盞藝術吊燈，它照亮的區域也真的是柯寧米斯相同位置原本的樣子。

  在這裏，“新”“舊”難分。

  商見曜表示滿意：

  “這樣才對嘛，不愧是問題的源頭！”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道：

  “我們先去電梯間看一看，要是能從那裏直接去頂層是最好的。”

  “前提是裏麵沒有哪位‘新世界’強者的投影。”冷靜理智的商見曜說道。

  他沒提要不要確認友善還是不友善，因為這沒法去賭，要是賭失敗了，他和格納瓦肯定會陷在這裏，基本完蛋。

  所以，他的打算是隔著一定距離，用各種方式觀察下電梯內的情況，要是有人，就考慮爬樓梯。

  不等格納瓦回應，商見曜環顧了一圈道：

  “上去之前，我們檢查下底層的情況，主要是燈光照不到的那些地方和被‘新世界’投影掩蓋住的地方。”

  “好。”格納瓦分析得出商見曜這麽做的目的。

  兩人自帶電筒，緩慢越過門口，進了大廳，向翻滾著迷霧的黑暗邊緣走去。

  途中，商見曜時不時來一個側邁，用力踩踩地麵，似乎想確認大理石“下方”是否埋藏有事物。

  格納瓦也做著類似的事情——這裏的電磁環境異常混亂和複雜，他很多手段沒法使用，隻能向商見曜看齊。

  十幾步後，兩人來到了吊燈光芒被擋住的一個黑暗角落。

  隨著偏黃光柱的照入，那裏出現了一具略顯蜷縮的屍體。

  屍體已腐爛成白骨，體表的灰色迷彩和商見曜身上的非常像。

  哐當一聲，商見曜雙膝著地，放下“狂戰士”突擊步槍，伸手摸索起屍骨衣物的口袋。

  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這應該是那支舊調隊伍的一員，但不是你的父親。”旁邊的格納瓦說道。

  因為這次要來柯寧米斯，追尋之前那支隊伍的蹤跡，所以商見曜出發前，通過蔣白棉，理直氣壯地申請了父親的各種資料。

  格納瓦借此錄入了相關數據，再結合商見曜的回憶和照片，基本建立起了商見曜父親的立體形象。

  “為什麽？”商見曜問道。

  格納瓦耐心解釋道：

  “一是身高不對，二是他什麽東西都沒留下，除了衣服。

  “第八研究院之前那位特派員說過，他們找到了不少你父親隊友的屍體，這應該就是其中一具，所有的物品都被他們拿走了。”

  商見曜依靠軍用外骨骼裝置的力量站了起來，轉而問道：

  “死因是？”

  “未知。”格納瓦做了檢查，但沒找到原因。

  兩人在這棟豪華公寓的一樓陸續又找到了七八具屍體，但都不屬於商見曜的父親，甚至不全是那支舊調隊伍的一員——通過是否有灰土人骨骼特征來分辨，身上的東西也被第八研究院拿走了。

  沒有其他收獲的兩人，小心翼翼地向電梯間靠攏。

  經過觀察，那裏也沒有人影。

  商見曜衝了過去，直奔一台敞開的電梯。

  突然，他停了下來。

  “怎麽了？”格納瓦也來了個急刹車。

  商見曜指著電梯的液晶板，難掩失望地說道：

  “沒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