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納瓦沒發現半點異常，可還是充分相信商見曜旳判斷，開口問道：

  “是因為我們距離問題的根源又近了一點嗎？”

  格納瓦認為商見曜雖然存在於關鍵時刻開玩笑、惡作劇的可能，但他或者說另外的他很快就會給予糾正，不至於耽誤正事，所以，在商見曜後續沒有其他說法的情況下，格納瓦視他剛才的話語為真。

  商見曜凝望著昏暗到近乎黑夜的主城區深處，搖了搖頭道：

  “剛才在廣場上，我還沒有這種感覺。

  “而從廣場中心位置到這裏，也就二三十米的距離。”

  這是一處小型的噴泉加雕像廣場，本身就不大。

  商見曜的意思是，沒道理前麵毫無感應，才走了二三十米就有收獲了。

  格納瓦不是太讚同商見曜的話語：

  “差不多二十五米，雖然這相對整個柯寧米斯主城區來說，確實微不足道，但量變會引起質變，莪們已經前行了不知多少個二十五米，這也許就是最後一個，讓我們跨過臨界線的最後一個。”

  商見曜還是搖頭：

  “我認真回想了一下，發現之前那個圖書館投影被你釋放的高壓電流破壞後，周圍的情況就有了一點點變化。

  “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漩渦緩慢變強了，現在終於強到了我能在這個位置隱約感應到的程度。”

  “這是一種可能。”格納瓦於電光石火之間完成了分析，“我們對重疊帶來的投影進行攻擊, 相當於間接刺激了‘新世界’, 於是有了一定的異變。”

  商見曜思維跳躍，自顧自感慨道：

  “那個漩渦距離我應該還有幾公裏，遠超我的感應範圍，而我現在竟然能有一點點察覺。

  “是我在這個特殊環境下變強了嗎？”

  專心聽他話語的格納瓦差點被他的急轉彎閃到, 忙說出自己的看法：

  “一是那個漩渦太過巨大和誇張, 二是類似事物都會對周圍產生一定的擾動，這種擾動一層層地傳遞了過來, 相應的信號雖然逐漸衰減, 越來越微弱，可也達到了讓你能夠捕捉的程度。”

  這兩點是相輔相成的, 正是因為漩渦太過巨大和誇張, 擾動才能傳遞到好幾公裏外的這邊。

  “是嗎？”商見曜有點失望地反問了一句，接著說道，“這麽看來, 那是一個巨型‘新世界’節點的可能最高，其次是沉眠的執歲降世體肉身，別的情況基本可以排除掉了。”

  格納瓦上下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還要深入嗎？”

  商見曜陷入了為難，不，內訌的狀態。

  他們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達成一致，給出答案：

  “漩渦的變強還再繼續, 我擔心接下來會愈演愈烈。

  “我們撤退吧, 和大白他們會合，密切觀察柯寧米斯主城區的情況，要是漩渦沒有平息下去，一直往外, 吞噬起周圍區域，就把核彈送給它, 免得‘無心病’因此擴散到整個灰土。”

  “好的。”格納瓦的主模塊模擬出了鬆氣的情緒。

  兩人正要轉身，突然看見遠處的黑暗裏, 濃鬱的霧氣中，多了一棟建築。

  那是一座朦朦朧朧的高塔。

  …………

  聽到蔣白棉的命令, 龍悅紅和白晨花了好幾秒鍾才想明白敵人確實僅有一個, 隻要自己等人分頭逃跑，至少有一個能脫離對方的能力覆蓋範圍, 恢複正常，然後利用裝備, 遠程攻擊，幫助隊友擺脫困境。

  這是一個針對當前情況非常管用的方案。

  當然, 前提是敵人真的隻有一個。

  “醉酒”狀態的龍悅紅比往常大膽了不少, 仗著有“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保護，第一個衝了出去。

  他希望自己能引開敵人，為白晨和組長創造逃離危險的機會！

  白晨見狀，當即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戰士，她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不拖累同伴的方式隻有自己拚盡全力地逃跑。

  這樣一來，敵人會猶豫, 會有一定的概率選擇追逐她。

  於是, 其他人就安全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反撲的機會。

  那名穿戴著類“變色龍”仿生智能盔甲的女性沒有惱怒, 發出了輕笑的聲音。

  隨著聲音的傳開，龍悅紅和白晨“醉酒”狀態更甚，肢體動作愈發不協調。

  砰！

  兩人幾乎同時摔倒在地, 推金山倒玉柱般。

  向著吉普奔去的蔣白棉同樣如此，但她早有一定的預料，順勢就前撲翻滾，終於抵達了車門敞開的駕駛座旁。

  這時，敵人丟下了AS—9單兵反坦克導彈的發射器，抄起自身藏在一棵樹後的步槍，用它瞄準了蔣白棉。

  比起徒步逃跑的兩人，她更擔心重返吉普處的蔣白棉。

  畢竟那裏有對方宣稱的威力很大的炸彈。

  為此，她不得不選擇普通的槍械，免得出現殉爆的情況。

  這也是她之前不打車輛，隻用反坦克導彈和榴彈嚇唬對麵那些人的原因之一。

  當然，這同樣是排在最後麵的那個原因，否則她根本就不會選擇榴彈槍和單兵反坦克導彈，甚至不會給“舊調小組”三名成員上車的機會。

  她很快完成了瞄準, 她對自身在這方麵的水平非常有信心。

  因為她的三個能力之一是：

  “槍械天才”！

  進入“心靈走廊”後, 這提升為了“熱兵器天才”。

  就在這名穿戴著類“變色龍”係仿生智能盔甲的敵人即將扣動扳機，讓子彈從側麵無裝甲保護處鑽入蔣白棉的軀幹, 於裏麵翻滾的時候, 她的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道動感十足的女性聲音：

  “你看你看

  “不如跳舞

  “聊天倒不如跳舞……”（注1）

  這位女士腦袋一懵，湧現出了強烈的衝動：

  射擊不如跳舞！

  戰鬥不如跳舞！

  用能力也不如跳舞！

  她隨即扭起了胯部，放下了槍支，揮舞起雙手。

  不僅僅是她，未提前做出預防，還倒在泥土裏的龍悅紅和白晨同樣跳起了地板舞。

  雖然他們之前從未跳過這種舞蹈，但沒吃過豬肉，還會沒見過豬跑？

  要知道，“舊調小組”可是有一位舊世界舞蹈大師存在的，他精通各種流派的舞蹈。

  對，他是格納瓦，他的數據庫裏存儲著這些內容。

  商見曜經常向他學習，請他指教，龍悅紅和白晨旁觀得感覺自己都要會了。

  蔣白棉也跳起了舞。

  她抓著“混亂右手”，將它當成道具，搖晃了起來。

  她的身體顫抖著，時而往下跪地，時而婆娑著往上，很有節律美感。

  這一刻，現場就像進入了舊世界某個國家某些電影的套路。

  荒誕，歡快。

  不過蔣白棉沒有停留在原地，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她扭著身體，一步一步走向了敵人，如同舊世界某些電影裏的片段。

  ——另一隻手托著小音箱的她不僅被植入了“不如跳舞”的思維，而且還受到了負麵效果的影響，出現了一定的精神問題。

  這導致她似乎變成了小號的商見曜，充滿了必須和敵人鬥舞，在舞蹈裏打敗她的詭異想法。

  既然要鬥舞，那肯定要拉近距離，提升彼此間的氛圍張力。

  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依靠軍用外骨骼裝置的輔助，蔣白棉在舞蹈動作的兩個跳躍後，成功將雙方的距離縮短至不到一百米。

  緊接著，她像扔白手套一樣將小音箱扔到了地上。

  可隨著小音箱脫離她的手掌，失去了覺醒者的支撐，歌聲一下變得正常，不再有那種幹什麽都不如跳舞的魔力。

  當然，之前被植入的相應思維還存在，不會直接消失，但這與現場的環境格格不入，“舊調小組”三名成員和那個敵人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現情況不對，恢複正常。

  而比起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已進入“心靈走廊”的敵人本身受到的影響就明顯偏弱，恢複自然也就更快。

  這是常規的發展，可現實往往不是這樣。

  蔣白棉扭動著腰肢，還在跳著舞蹈，但已不再有必須和對方鬥舞的想法。

  “混亂右手”帶來的“寒冷”裏，她突然恍惚了一下：

  “這麽冷，為什麽要跳舞？”

  有了這個矛盾，蔣白棉瞬間就掙脫了植入的思維，找回了正確的認知。

  而她對這種狀況一點也不意外。

  在使用小音箱前，她就想好了要利用“混亂右手”的負麵效果幫自己擺脫“思維植入”的束縛！

  她沒想到的是，在歌聲還有魔力時，“寒冷”是可以克服的。

  腦子一清醒，又沒有了“醉酒”狀態，蔣白棉一邊鎖定敵人，眼眸變得幽深，一邊抬起了手臂，讓軍用外骨骼裝置的榴彈發射器對準目標。

  這時，那名穿戴著類“變色龍”係仿生智能盔甲的敵人也找回了正常的思維模式，停止了跳舞。

  她的瞳孔裏隨之映出黑幽幽的發射口和反射著光芒的金屬骨骼。

  而她很清楚，自己這身盔甲並不以防禦見長，硬挨一枚榴彈雖然還不至於遭到重創，但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這包括裝備的損壞和自身的受傷。

  注1：引自《不如跳舞》，陳慧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