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的故事
作者:西子緒      更新:2020-11-20 11:41      字數:9135
  周嘉魚被小豆的這句話嚇的倒吸一口涼氣,不由的後退了幾步。

  見到他這反應,小豆卻是咯咯笑了起來,她的手指繞著黑色的發絲,歪了歪頭:“怕什麽,我又不是鬼。”

  的確不是鬼,小豆有身體,有呼吸,有影子,有著一切活人才有的特征。

  但周嘉魚卻是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違和感,他還未說話,小豆便繼續道:“他們以前,都叫我豆兒,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之後就改名小豆。”

  周嘉魚道:“豆兒?”

  小豆說:“是呢。”

  周嘉魚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豆兒,doll,翻譯過來不就是玩偶的意思麽,他道:“所以……你是……”

  小豆眨眨眼睛,卻並不答話,她道:“你覺得,我是什麽呢?”

  周嘉魚表情的嚴肅的看著她,沉默片刻,對著小豆伸出了手:“介意嗎?”

  小豆以為周嘉魚是想觸摸她的皮膚來確定身份,笑著點了點頭。

  哪知道周嘉魚卻伸出手將她整個人都直接抱了起來,還掂了掂分量:“有個一百二的樣子,不像是娃娃啊……”

  小豆的臉瞬間黑了:“誰告訴你我有一百二了?!”

  周嘉魚這才想起女生的體重是不可言說的事,趕緊道歉:“抱歉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豆瞪了他一眼。

  周嘉魚把小豆放下,後退了幾步,道:“你雖然和娃娃相似,但……也不是娃娃吧。”

  小豆緩緩整理好了自己的裙子,道:“當然。”

  周嘉魚鬆了口氣。雖然之前在女性阮雲婕那裏見到了小鬼,可真要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娃娃,他覺得自己從理智上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如果你不是娃娃,那個娃娃為什麽會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周嘉魚遲疑道。

  小豆笑了:“當然是因為,先有我,才有的娃娃呀。”

  周嘉魚這才理清楚順序,大概是因為別墅的氣氛太過詭秘,他又接收了一些糟糕的記憶,所以弄反了小豆娃娃的關係。

  並不是娃娃變成了小豆,而是因小豆的存在,才出現那樣一個娃娃。

  周嘉魚還欲發問,小豆卻眉頭一挑道:“是你在考試還是我在考試?”

  周嘉魚:“……”姑娘你好凶哦。

  周嘉魚於是隻能繼續說自己見到的,他大致描述了凶案現場,其說到了小孩為了躲避凶手時,還躲進了床下,最後卻又被強行拖出,就這樣失去了生命。

  小豆的表情一直很淡,直到周嘉魚說到這裏時,眼神中才有了波動,她拿起一個放在茶幾上的娃娃,摸索著它的發絲,道:“他們一定很害怕吧。”

  周嘉魚道:“你是說孩子們麽?”

  小豆道:“對。”

  周嘉魚苦笑:“是……很害怕。”

  他即便是已經從那入夢一般的血.腥場景中醒來,卻還是有種感同身受的恐懼。

  小豆說:“你可知我為什麽要同意你們在這裏比賽?”

  周嘉魚搖搖頭。

  小豆道:“因為我有想知道的事。”她把娃娃放下,認真道,“我想知道,那第十個娃娃,去哪兒了。”

  周嘉魚愣住:“你……不知道第十個娃娃的下落?”

  小豆道:“是的。”

  周嘉魚道:“我可能可以給你提供一些線索,但是,或許不太有用。”

  小豆說:“你說。”

  周嘉魚指了指外麵的花園:“最後一個娃娃,可能是在那兒。”

  小豆抬眸望去,看到了被自己打理的非常整潔又漂亮的花園,她說:“在花園裏?”

  周嘉魚道:“是的。”

  小豆稍作猶豫,起身走到門口,說:“帶我去看看吧。”

  於是兩人在工作人員訝異的目光中,走向了花園,一路上,小豆簡單的說了一下比賽方和她的交易——如果選手們沒能找出第十個娃娃,那麽評委便會親自出手,達成小豆的夙願。也因此,她才願意將別墅提供出來,作為選手們的賽場。

  周嘉魚帶著小豆到了他發現黑氣濃鬱的花園邊上,那裏已經被他挖出了一個小小的坑。

  小豆盯著坑:“真的在這?”

  周嘉魚說:“我隻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小豆瞅了他一眼,沒說話,拿起鏟子便開始鏟土。周嘉魚作為一個男生肯定也不能閑著,去旁邊又找了個鏟子,和小豆一起撅著屁股幹活。

  大約挖了五六分鍾的樣子,小豆突然有了發現,她驚呼一聲,顧不得泥土髒汙,用手刨開了浮土,找到了一截小小的手臂。

  那是屬於娃娃肢體的一部分,皮膚已經被泥土腐蝕的破敗不堪,但依稀可見完好時精致的模樣。

  小豆捏著那一截小小的手臂,狂喜道:“真的在這兒——”

  周嘉魚也鬆了口氣。

  但是兩人往下又繼續挖了挖,卻隻有一些衣服的殘料,看不到別的部位了。周嘉魚詢問:“這裏的花園是不是經過很大的整修?”

  小豆看著他:“對。”

  周嘉魚道:“我看的時候,這裏好像還是一片玫瑰花……”現如今玫瑰花全部被鏟除,所有的泥土都經過了翻新,之前埋在這裏的娃娃,可能也隨著翻動的泥土,被深深的埋入地下。這一截,或許是娃娃剩下的最多的那部分了。

  小豆握著娃娃的殘肢,垂著頭輕聲說:“還能告訴我點別的麽?”

  周嘉魚點頭。他看到的畫麵雖然零碎,但也勉強可以拚湊出一個故事,故事裏的女主人突然發瘋,砍死了男主人,又殺害了自己的兩個孩子。

  在做完這一切後,她去浴室裏洗了個澡,然後帶著碎掉的娃娃到了花園中,哼著歌兒,把它埋入了地下。

  之後,女主人回到屋中,關上了那一扇沉重的鐵門。

  周嘉魚講完腦海裏的碎片,卻發現這個故事裏有個破綻,徐入妄進來之氣便說過,這別墅裏的一家四口都死於非命,而且凶手沒有伏法。顯然和周嘉魚的視角,大不相同。

  周嘉魚話語逐漸慢下,他遲疑著:“若是我看到的那樣,女主人……為什麽……”

  小豆不語,她慢慢的將那截小小的殘肢用手帕擦淨,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上衣的口袋。

  周嘉魚道:“小豆?”

  小豆說:“你隻看到了一半。”

  周嘉魚道:“啊?”

  小豆起身,往別墅裏走去:“女主人回到別墅後,也死去了,死狀淒慘,好似被人從很多方向攻擊,最後連她的手臂都沒有找到——”

  周嘉魚愣住。

  小豆繼續道:“你說這樣的死狀,可能是自殺嗎?”她說完這話,傍晚的花園中,卻騰地起了一陣陰風,這風吹的她裙擺簌簌作響,黑色的長發張牙舞爪,乍一看竟像是黑壓壓的觸手。

  周嘉魚腳步頓住,一時間竟是覺得小豆即將踏入的這棟別墅,好似一張巨口,要吞噬所有靠近的人。

  不過這感覺隻是刹那,很快風便平息了下來,小豆又變成了那個嫻靜優雅的姑娘。

  “你在害怕麽?”小豆問。

  周嘉魚說:“沒……好像看到了點……什麽奇怪的東西。”

  小豆笑著,然後說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話:“給你吊墜的人,一定很關心你。”

  周嘉魚道:“什麽意思?”

  小豆搖搖頭,進屋子裏去了。

  周嘉魚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林逐水送他的吊墜,卻隻是覺得這吊墜雕工精致,並未發現什麽特別之處。

  他跟在小豆後麵進了屋子,聽見小豆對著工作人員說:“不用繼續了,有人找到了第十個娃娃。”

  這個工作人員似乎是新來的,並不知道周嘉魚是林逐水的弟子,聽到小豆的話後,非常驚訝看了周嘉魚一眼,說:“你……不是那個在樓梯間躺了一天的麽?”

  周嘉魚:“……”

  工作人員說:“這樣都能找到啊?”

  周嘉魚硬著頭皮:“……我憑本事睡的覺,我憑什麽要醒?”

  工作人員無言以對,轉身走了。

  這結果一公布,無論是入選的還是被剩下的選手們都有點炸,徐入妄衝進屋子裏來就想給周嘉魚一個擁抱,被周嘉魚嚴詞拒絕了。

  他還委屈,說:“嘉魚啊,你這比賽贏了都不和我一起高興高興的嘛?”

  周嘉魚說:“你別盯著我屁股看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徐入妄:“唉。”

  小豆選了周嘉魚作為最後的一名入圍選手,自然要給其他選手她如此選擇的理由。

  於是她抬了抬手,露出了手心上放著的那一小塊娃娃的殘害,道:“第十個娃娃,就連我也不知道在哪裏,娃娃的軀體已經嚴重的損毀,是這位選手在花園中替我找到了它。”

  有選手訝異道:“這也能找到?!”

  小豆道:“對啊,我也是非常的驚訝。”她看了一眼周嘉魚,“對於這個結果,大家應該沒有意見吧?”

  第十個娃娃被找到了,雖然錯過了規定時間,但究其難度,卻是十個裏麵最難的。眾人小聲的討論,大部分選手都點頭應允,算是承認了周嘉魚的獲勝。

  周嘉魚正欲鬆口氣,卻聽到人群中換來一聲:“我不同意!”

  “憑什麽他能上?”說話的人是個少年,看起來和沈一窮年齡可能差不多,他怒道,“這比賽從頭到尾都沒見到過他的人,我才不信什麽法子都不用,就能得到這些信息!”

  在場的人都有自己的工具,有些人和徐入妄一樣手裏拿著羅盤,有些人拿著簽文,總而言之,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具

  反觀周嘉魚,兩手空空,一臉無辜,說他是主持人估計都有人會信。

  “你這話說得。”徐入妄在旁冷笑,“你是懷疑評委們的公正性麽?”

  大約是年輕氣盛,少年雖然眼神裏流露出些許瑟縮,但還是將口中的話說了出來,他道:“為什麽不能懷疑,我們又看不到錄像!”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全部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徐入妄也笑了:“看來,你入門不久啊。”

  少年咬牙道:“那又怎麽樣,還不許人懷疑了麽?”

  幾人正在爭,工作人員卻是帶著某樣東西來到了現場,說這是關於周嘉魚參賽情況的錄像,如果有疑問的人,可以親自觀看。

  其實風水這行,手段各有不同,周嘉魚又是林逐水的弟子,大家其實都有些好奇他用的什麽法子在比賽期間消失了那麽長的時間。

  於是,工作人員當眾播放了周嘉魚的參賽錄像,選手們的表情都緊張了起來。除了……周嘉魚自己。

  周嘉魚:“……”他慘了。

  在場的人看著周嘉魚上了從一樓直奔上四樓的樓梯,正準備下來,腳上就踩到了什麽,然後一腳滑空,跌坐在地上,隨後還是抱著膝蓋默默流淚。

  本來還有些嘈雜的客廳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一起看錄像的小豆沒忍住輕輕的笑出了聲。

  周嘉魚尷尬的簡直想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選手的消失之謎終於揭開,林逐水的關門弟子周嘉魚,在比賽途中不幸摔倒,就這樣委屈又柔弱的哭了一天——徐入妄更是連八卦內容都給想好了。

  “看看,看看。”那個提出異議的少年道,“他不過是坐了一天,就能發現第十個娃娃在哪兒?這也太可笑了吧!”

  小豆道:“你想如何?”

  少年說:“我要他說出他使用方法!”

  “荒謬!”徐入妄冷笑,“你叫什麽?”他看了眼少年衣服上的參賽牌,道,“你是來找茬的?盧如安,你連這行的規矩都搞不清楚?”

  盧如安滿目氣惱:“難不成他這麽睡就能睡出個結果了?”

  “證據就擺在麵前,他沒有離開過賽場,沒有和人交流過——就是睡出了結果,不服?不服憋著!”徐入妄態度十分強硬。

  盧如安氣的滿臉通紅,顯然還打算繼續和徐入妄爭辯,在一旁沒怎麽說話的小豆卻伸手拍了拍,她道:“不服是麽?”

  盧如安道:“對!”

  小豆說:“那就再比一次吧。”

  周嘉魚還沒說話,盧如安就挑起下巴,說:“既然你這麽厲害,你不會不同意吧?”

  周嘉魚是脾氣好,但也不是那種任人揉捏的對象,他冷冷道:“若是比出來結果不變,你準備做點什麽補償我的名譽?”

  盧如安咬牙:“如果我錯了,我就退出風水這行!若是你做不到呢!”

  周嘉魚說:“若我做不到,我也退出這行,考公務員去!”

  盧如安:“……”為什麽他居然在周嘉魚的語氣裏仿佛聽出了一絲喜悅,那一定是他的錯覺。

  雖然公務員三個字實在是有點違和,但好歹雙方都定下了賭約。

  小豆拍拍手,道:“來吧,還有想繼續比的麽?”

  其他選手見賭注這麽大,都沒敢開口,於是隻有周嘉魚和盧如安準備跟著小豆上樓去。

  徐入妄臉色難看,但也不好說什麽。

  周嘉魚腦子裏的祭八本來在盧如安挑釁時還十分激動,張開嫩黃色的小嘴細聲細氣的罵髒話說:“幹.死.他,幹.死.他!居然敢挑釁我們!幹死他!”

  結果聽到周嘉魚的和盧如安的賭注後,它露出狐疑之色:“周嘉魚,你不會真想輸了比賽考公務員去吧?”

  周嘉魚幹笑:“哈哈,怎麽可能。”

  祭八道:“你考不了!你這身體有案底了!過不了政審的!”

  周嘉魚:“……你為什麽不早說。”

  祭八:“????”所以你其實暗戳戳的真的在這麽想?

  周嘉魚道:“我開玩笑的,風水這行,競爭這麽激烈,要是我連一個懷疑我的人都沒辦法打敗,那我覺得我真的不是幹這個的料子。”

  祭八覺得周嘉魚說的很有道理——才怪!它在烏龜殼上跳來跳去氣的碎碎念。

  在祭八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小豆帶著周嘉魚和盧如安到了四樓,她站在鐵門前,掏出了門的鑰匙。

  “準備好了嗎?”小豆問。

  盧如安有些緊張,重重的點頭,還憤恨的瞪了周嘉魚一眼。

  周嘉魚作為一個成年人,表現的非常沉穩,對他的瞪視報以溫柔的微笑。

  盧如安道:“哼,你以為利用自己的美色,我就會手軟了?”

  周嘉魚:“……”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麽??

  嘎吱一聲,鐵門上塵封許久的鎖被輕輕的擰開,周嘉魚和盧如安,看到了四樓的全貌。兩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隻見四樓之上,無論是牆壁還是地板,全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痕跡,這些痕跡像是用利器砍出來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每條痕跡都很深,附近還有因為時間已經徹底變成黑色的血跡,毫無疑問,這裏是凶殺案的第一現場。

  “我曾經想把這裏重新裝修。”小豆上了四樓,撫摸著傷痕累累的牆壁,“但是沒有用,每次我裝完,過不了幾天牆壁上的水泥或者是牆紙都會莫名其妙的脫落,試了幾次,都不行,於是我便把這裏封起來了。”

  盧如安年級還小,應該是被這場景嚇到了,臉色煞白。

  周嘉魚沒管他,也摸了摸牆壁,他在這裏感受到了非常不妙的氣息。這一層樓黑氣也層層密布,隻是和樓下比起來,這黑氣中透著暗沉的紅。

  “這裏是發生命案的第一個房間。”小豆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臥室裏,對著他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給你們半個小時。”

  周嘉魚看到了房間的構造,這房間他起初覺得十分的眼熟,直到看到了那張床,他才徹底確認,這就是他暈過去的時候,見到的場景。

  恐懼的小孩被硬生生的從床下拉出,已經徹底發瘋的女主人舉刀,奪走了自己曾經心愛的孩子的性命。

  周嘉魚道:“你還想知道什麽?”

  小豆微笑著:“我以為你應該會知道的。”

  周嘉魚的確差不多猜出了小豆的目的,她其實根本不關心誰獲得了比賽的勝利,隻想知道那一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誰殺掉了女主人。

  “你能給我答案麽?”小豆說。

  周嘉魚歎氣:“我隻能……試試。”

  盧如安聽不懂周嘉魚和小豆的對話,他皺眉:“你想知道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

  小豆沒事解釋,微笑著點頭。

  盧如安也拿出了類似羅盤的樣的東西,隻是他的羅盤比徐入妄的似乎要複雜一些,上麵還畫了許多旁人看不懂的圖案。

  周嘉魚緩緩的走向了那張曾經被血液浸染的床。

  床不大,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睡的,旁邊還放著模樣陳舊的玩具和書籍,連帶著牆紙也是可愛的卡通圖案。可以想象出,在凶案發生之前,這間屋子,充滿了父母的愛意。

  周嘉魚深吸一口氣,慢慢伸手,將手掌,貼在了小床之上。

  如他周嘉魚所料那般,他的眼前再次出現了淩亂無比的畫麵,這些畫麵有的周嘉魚已經見過,有的卻是新的,他看到有小孩躺在床上聽著母親的睡前故事,看到別墅的男主人在四樓的廁所裏被妻子分屍,看到小孩驚恐的跑進房間,躲在了床下。

  周嘉魚劇烈的喘息著,整個人陷入了情緒的漩渦之中,他看到那個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就在這間屋子裏殺掉了小孩兒,並且將他肢解,在幹完這一切後,她將那個被她刺的亂七八糟的娃娃一點點的收集起來,緩步下樓,準備將娃娃埋藏在花園裏。

  這就是第十個娃娃的埋藏之處了,女人在做這件事前,甚至還先去沐浴洗掉了身上的血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然後挖坑,將娃娃埋在了盛開的花叢裏。

  在往上蓋了最後一捧土之後,女人拎著裙擺起身,哼著歌,回到了屋中。

  “真好呀。”她站在四樓,對沐浴在鮮血中的空屋子這麽說著,“壞孩子們,全都被我……殺……掉……”最後一個字她沒能說出來。

  因為有什麽東西,刺穿了她的腹部。

  女人愕然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後空無一物,直到身體再次被刺穿,她才緩緩低頭,看到了一個站在地上,微笑著看著她的,人形娃娃。

  周嘉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娃娃在動?還手裏拿著刀?他正在這麽想,就和小巧的娃娃對上了目光。

  那是完全無機質的眼神,好似玻璃,透著徹骨的冷漠。

  周嘉魚一下子醒了過來,他滿頭大汗,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嘴裏低低的罵了句髒話:“……媽.的。”

  小豆和盧如安站在他的旁邊,眼神之中流露著驚訝。

  小豆說:“你沒事吧?”從周嘉魚接觸到那張小床,他便像之前那般軟在地上滿目煞白瑟瑟發抖,雖然沒有流淚,但單看狀況,也似乎不太妙的樣子。

  “沒事。”和第一次比起來,周嘉魚已經感覺好多了,至少是上帝視角,而不是附身到受害人身上親自感受,他說,“我知道答案了。”

  小豆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激動的情緒,她眸光閃爍,直接上前扶住了周嘉魚,她道:“是誰。”

  周嘉魚沉默片刻,艱澀的說出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他說:“不是人。”

  小豆愣了。

  周嘉魚抬頭看著小豆,一字一頓:“是娃娃。”

  現場的氣氛就這樣凝滯起來,小豆不可思議道看著周嘉魚,她說:“你說什麽?”

  “殺死她的東西,是娃娃。”周嘉魚說,“從身後,捅了她□□刀,然後待她倒下,又繞到了前麵,徹底結束了她的生命,最後……還砍下了她的四肢和腦袋。”

  小豆安靜的看著周嘉魚,最後,她才說:“我知道了。”

  盧如安見此情形,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他急切道:“你、你不想聽我說點什麽麽?”

  小豆看了他一眼,道:“你說。”

  盧如安便將他感覺到的東西,細細的說給了小豆,隻是他說的內容十分粗略,雖然大致內容吻合,但於小豆而言,卻是絲毫沒有幫助。

  “凶手就是女主人,既然沒有伏法,那她現在應該是已經潛逃了對吧?”盧如安額頭上密布著一層汗水,他看著小豆絲毫沒有變化的表情,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錯了。”小豆道,“錯的厲害。”

  盧如安表情僵住,他道:“不可能錯的啊……我、我的確感覺到,女主人是凶手……”

  小豆歎氣:“我之前有和你們說過,這裏發生的命案是一家四口都慘遭毒手,女主人如果逃走了,又如何會有四個?”

  盧如安語塞,他從進到四樓之後就特別的緊張,沒想到居然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不過前麵倒是說得對。”小豆淡淡道。

  盧如安說:“對,我前麵至少還說了,比他說的詳細吧?”

  小豆搖頭:“可是你說的,在他做附加題時已經全部說了,而且,他還說了一些隻有我才知道的信息……”

  盧如安死死的握著手裏的羅盤,慘然道:“可是,憑什麽,睡一覺……就能……”

  小豆看了眼此時身體還十分虛弱的周嘉魚,微笑道:“這大概就像是做娃娃吧,有的人天賦好,你努力十年,抵不過他靈光一現。”

  盧如安渾身發抖,盯著手中的羅盤沒有說話,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周嘉魚發問:“你師父是誰?”

  盧如安低低的回到:“我沒有師父,都是自己學的……”連羅盤也是舊物市場淘來的物件。

  周嘉魚麵露訝色:“你自己學的?那你怎麽知道的這個比賽?”

  盧如安說:“網上看的。”

  周嘉魚:“……”驚了。

  盧如安抬頭看著他:“既然我輸了,我以後就再也……不碰這個了。”

  周嘉魚見他年級不大,問道:“你這個年齡應該是上學,怎麽從學校裏跑出來的?”

  盧如安很耿直的說:“逃課啊。”

  周嘉魚:“……”他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隻能歎著氣說,“這行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總會遇到些比較離奇的事,有些事陷進去,一輩子就出不來了。”像之前阮雲婕養小鬼的那樣,盧如安這樣的半吊子遇到了,恐怕小鬼治不好,自己也得遭殃。

  “我知道。”盧如安說,“你們看不上我這樣的門外漢,你的身份不一般吧?”

  周嘉魚道:“怎麽這麽說?”

  盧如安道:“我挑釁你的時候,旁邊的人都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周嘉魚無話可說:“那你還來?”

  盧如安嘟囔:“我這不是不服氣麽。”

  小豆在旁聽了,歪歪頭:“你居然不知道這個人在初賽就得了第一?還開出一塊帝王綠?”

  盧如安罵了髒話,說早知道初賽他就不提前走了。他灰頭土腦的將羅盤收進了包裏,三人一齊下了樓。

  其實周嘉魚本在考慮要不要讓賭約作廢,但看盧如安這衝動的性子,再加上沒有師父引導,這一行又暗藏這些危險,他暫時忍下了口中的話。

  盧如安雖然輸了,但認錯還是相當爽快的,直接說以後自己都不會再接觸風水之事。

  待他說完後,周嘉魚才開口:“你如果以後想要接觸,也是可以的。”

  盧如安眼神一亮。

  周嘉魚道:“但是,你接觸的條件是,你必須找到一個願意帶你的師父,我同意了,你才能繼續。”

  盧如安麵露難色,但這個條件,也比他再也不碰羅盤好多了,所以他糾結之下,還是應了下來,並且想要討要周嘉魚的電話號碼。

  周嘉魚剛準備說自己的電話,卻想起那號碼是他以前的,現在他並沒有手機可以使用,於是故作鎮定的讓盧如安寫掛號信,然後說了個地址。

  盧如安一邊記著周嘉魚的地址,一邊感歎,說高人就是不一樣,連手機都不用,這是怕被幹擾了磁場嗎?

  旁邊閑得無聊正在玩手機的徐入妄露出一臉你到底在說什麽的表情。

  周嘉魚故意使壞,說:“對啊,我師父就是這麽教我的,手機對身體影響不小呢。”

  周圍不少拿著手機玩的選手聞言都是一愣,隨即麵露了然,將手機收入了口袋裏。

  周嘉魚餘光看見這情況,硬生生的忍住了笑出聲的衝動。

  監視器那頭,徐鑒陰陽怪氣的說:“林逐水,你什麽時候發現手機不好的?”

  林逐水淡淡道:“早就發現了。”

  徐鑒一愣,他本以為這是周嘉魚胡謅,沒想到林逐水的表情也這麽嚴肅。

  林逐水說:“周嘉魚天賦那麽好,其一便是從不用手機。”

  徐鑒:“……你是認真的嗎?”

  林逐水挑眉:“我什麽時候開過玩笑?”

  徐鑒暗戳戳的看了眼自己手機放置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如果周嘉魚在這兒,一定會為林逐水的演技鼓掌,他張口胡說就算了,沒想到林逐水居然也這麽惡趣味。

  陳曉茹和旁邊一個評委卻是一樣的有些信了,她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見者林逐水扭過頭來,薄唇輕啟,做了個口型:騙他的。

  陳曉茹:“……”噗。

  周嘉魚還不知道自己的隨口胡謅之後會在風水界裏產生多大的影響,但此時的他扮演著林逐水的小弟子,一臉高深莫測。

  讓盧如安服了氣,比賽結果也定了下來。

  周嘉魚成功進入了複賽,徐入妄也是複賽的選手之一。可惜一起參加比賽的楊棉不幸落陷,不過他倒不是特別低落,看來在參賽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眾人準備離開別墅的時候,周嘉魚卻突然想起了自己上衣口袋裏的某樣物件。於是他有意留在了最後,趁著大家都走了,才將上衣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小豆。

  小豆見到周嘉魚手裏捏著一個小巧的蝴蝶發卡,露出驚喜之色,她道:“你在哪兒找到這個的?我丟了好久了。”

  周嘉魚說:“這真的是你的發卡?”

  “當然是我的,有問題麽?”小豆順手就將發卡夾在了頭發上。

  周嘉魚道:“可是……”

  小豆說:“可是什麽?”

  周嘉魚道:“算了,沒什麽。”他依稀記得,這發卡似乎屬於被女主人撕成碎片的娃娃。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到底小豆變成了娃娃,還是娃娃變成了小豆,這個答案似乎也並沒有那麽的重要。

  周嘉魚抬步離開,在走出門口時,他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小豆的一句話。

  小豆說,如果我早些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

  然而待周嘉魚再次轉身朝後望去,卻發現別墅那扇黑色的鐵門,卻是再次關上了。

  因為娃娃發瘋的女主人,被殺掉的孩子和丈夫,還有名叫小豆的女傭,都被封在了世界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