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記憶了……”周煊不理齊悠遠的嘲諷繼續道，“但是已經慢慢開始想起來一些事情了……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齊悠遠沒有再接話，他頭上罩著黑布，外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整個人就像是個黑色的木樁子一動不動的。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是她拔出了赤墨劍……她夢見了你眉心的疤痕……她還叫出了我和逸風的名字……”

  “她會用毒！會易容！她還會說韓國話！她記得回春穀，或血草……”

  “周煊！”齊悠遠聲音有些顫抖的打斷了周煊，“你可知道，我一直帶著她，我用了多少靈丹妙藥，都無濟於事！你現在告訴我她還活著，還說什麽失憶了！我看你是失心瘋了才對！”

  “可是真的就是她啊……”周煊的聲音有些頹然，“真的就是她！李玉顏醒來的時候，素行剛剛煙氣！她一定是借屍還魂了……”

  “哈哈哈……”齊悠遠突然大笑起來，“九殿下啊！可真有你的！這樣荒唐的事您都能編造出來！素行就是借屍還魂也不會借和你有婚約的女子屍體。她有多恨你你不清楚嗎？”

  “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如果按照你說的你娶的李玉顏就是素行借屍還魂的，那接下來我說的事可就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你的好兄弟顧逸風，大周新封的恩德侯鳳迪前幾日在你九皇子府裏突然死了！九王妃李玉顏不知所蹤！”

  “咳！”周煊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望著殷墨虛聲道，“這是真的嗎？你告訴本王是不是真的！”

  “原來你不知道啊！”周煊的反應讓齊悠遠很解恨，“鳳迪死了，他祖父還抱著他自焚了！”

  周煊掙紮了坐直了身子已經把抓住了赤墨的衣袖：“你告訴本王他是騙我的對不對！這絕對不可能啊？你告訴他說的都是假的嘛？”

  “真可憐啊！”齊悠遠歎氣，“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信，被人一直蒙在鼓裏你卻渾然不覺！”

  “我不是讓你傳信讓鳳迪回家的嗎了？”周煊扒著車門框緊緊的抓住了殷墨的衣襟，“你傳了嗎？”

  “傳了！”殷墨連忙回道“五日前就傳過去。應該早就到了……”

  殷墨昨日才收到太子的傳信，讓他想辦法瞞著周煊否則不利於傷口的愈合。

  殷墨自然是想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別說周煊和鳳迪自由一起長大的比親兄弟還要親密。

  就他和周煊鳳迪不熟也為鳳迪的死難過了許久。

  看著頭帶黑布的齊悠遠道，“現在你可以相信我說的話了嘛？”

  大周北境的千裏雪山更是天地一色。

  入冬以後千裏雪山就沒有人跡了，更何況是這樣大雪亂飛的日子。整個雪山上除了簌簌的落雪聲，便是萬籟俱寂了。

  銀裝素裹的山腳下，一隊黑馬踏雪向上，像是在純白的畫卷上染出了一道蜿蜒的墨痕，硬生生破壞了雪山的美。

  黑馬上馱著一群裹著獸皮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

  “真的要殺啊？”一個男人粗啞的歎息，“孤兒寡母的怪可憐的！”

  “不殺，我們的妻兒很快就是孤兒寡母了！”領頭的男人冷聲道，“再說了，躲進雪山遲早都是個死！”

  “哎......”歎息聲被亂雪打散。

  半山腰上，飛舞的雪花中，一個黑點快速的前行。

  周盈穿著黑色的單裙，在齊膝的積雪中穿行。

  再往前走走就是雪果樹了，她已經采了一次了。摘到雪果，又夠她兩個孩兒吃幾日的了。

  周盈加快動作，迎著大雪快速的朝著雪果樹趕去。

  即便到了這樣絕境，周盈依然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她和她的兩個孩兒都會活下去的！

  她已經能看到雪果了，亂雪中晶瑩的果子像是一個個水晶球掛在枝頭。

  周盈加快了腳步來到了一株雪果樹下。

  上次她已經摘了一半課樹的雪果了。

  剩下的半棵樹枝頭上的果子都還好好的呢。這有一大片雪果林，省一點吃的話，她和她的兩個孩子是可以挺過這個冬日的。等到了春日雪退了，半山腰還是會有野菜會有小動物，雪山苦寒，但還是能活下去的。

  兩個孩子都還那麽天真可愛，她給他們說大雪之後就是春暖花開，他們就都盼著春暖花開的呢。即便是冷的發抖心有花開日子也是甜的，隻要她能守著兩個孩兒活下去，那些為他們死的人才不會白死。

  雪果上麵落滿了積雪，露出的下半個依舊晶瑩剔透。

  周盈甚至能夠聞到雪果的味道了，甘甜馨香。

  她的兩個孩子都很喜歡吃雪果。她是在兩個孩子餓的奄奄一息的情況下發現的雪果樹。是雪果救了她的孩子。

  周盈伸出滿是凍瘡的手扯下了頭巾掛在胸前當做口袋。

  縱然凍得通紅的兩腮上已經有了暗黑的瘡眼，依舊不掩周盈的美，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滿是華彩。

  就在周盈仰起頭伸出手去摘雪果的時候就聽到身後響起了箭鳴聲。

  嗖！

  嗖！

  周盈手中抓著一隻雪果，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兩支穿過鵝毛大雪的利箭一左一右的貫穿了脖頸。

  殷紅的熱血噴濺而出，眼前的雪果樹頓時染了顏色，她手中透明的雪果也變成了紅色。

  染血的雪果很香很香，香味中，她的身子似乎越來越輕，像雪花一樣悠悠的飄落而下。

  “死了！”有冷厲的聲音響起，“割了頭回去交差！”

  死了？

  她不能死！

  她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兒等著她摘了雪果回去充饑呢！

  她走的時候再三交代了六歲的哥哥照顧好三歲的妹妹，她摘了雪果很快就回去的！

  他們躲在山洞裏，走的時候她給他們兩個裹好了她的棉裙。出門的時候她又用碎石和積雪封了門，雪這麽大，野獸和外人都不會發現孩子。可是如果她回不去了，兩個孩子怎麽辦？他們都還那麽小，他們沒有力氣推開封門，更沒有能力走出雪山的。

  她不能死！

  她要活著，哪怕是家破人亡，哪怕是苟延殘喘，哪怕是遍體鱗傷的，她都要活下去！她還有孩子，他們還小，還沒有看過這個世界的美好，他們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