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位於金陵城北，正對著皇宮的北大門。

  鳳迪騎在馬上老遠就看到國公府高低錯落的房簷屋頂。

  夕陽中，灰色的房頂說不出的落寞。

  鳳迪就是在國公府出生的。

  小的時候他總覺得國公府好大好大，大到他一整天都跑不出去。

  那時候他也覺得國公府裏人很多，多的他都記不清楚他們的名字。

  可是自從鳳凰後生下周煊難產而亡，鳳家的男兒先後戰死，偌大的鳳家一下子就空蕩蕩的。

  每個房間都按照主人生前的樣子陳設著，十餘年不變。

  鳳迪記得小時人們總覺得金陵城北是尊貴之所，因為那裏有鳳家。

  鳳家出真鳳，還出英魂。

  鳳迪望著有些斑駁的國公府牌匾眼神黯淡。

  他之所以不想回家就是不願意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事。

  他都不記得從哪一年起，金陵城的新貴們都搬遷到城南和城西了。

  慢慢的整個金陵城北都被遺忘了，就像被遺忘的國公府一樣。

  看見是小侯爺鳳迪回來了，門人連忙打開了大門。

  “侯爺您可以回來！這幾日國公一直念叨您呢！”

  鳳迪跳下了馬，將馬韁繩往小廝手裏一塞：“我祖父可還好？”

  “還好！”門人連忙回道，“就是想侯爺想的厲害。”

  鳳迪加快腳步走向了正堂。

  國公府很大。

  但是自從一個個的主人亡國後，國公鳳蔚就搬到了前廳居住了。

  他不想睹物思人。

  前廳闊，十多年前坐滿達官貴人的待客廳已經變成了一個道觀了。

  偌大的前廳已經被各種各樣的道經書籍填滿了。

  或許隻有沉浸在那種玄虛的道法中，他才不至於因為子女連續離世而倒下。

  隻要他還活著，鳳迪就還有家。

  得到鳳迪回來的消息的鳳蔚放下了道經就迎了出來。

  鳳迪看到祖父眼圈頓時紅了。

  一個月未見，他的祖父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幾歲。

  一個月前他從韓國回來被封了恩德侯被眾人簇擁著回府的時候，他就差點沒認出他的祖父。

  短短三年的時間，他祖父一下子像是老了二三十歲，頭發從花白變成雪白，整個人都老的不成樣子了。

  當年他的姑姑，父親叔叔堂兄等先後過世的時候，他祖父頭發就半白了。

  他從來不敢看祖父的眼睛，滄桑，哀痛，隱忍……

  回來之後他一直躲在周煊那邊，就是不敢麵對祖父的衰老。

  麵前鳳國公的頭發全白了，稀疏的似乎連頭冠都撐不住了。

  他裹著厚厚的棉袍更顯的整個人瘦骨嶙峋的。

  鳳國公幹巴巴滿是褶皺的臉看到鳳迪頓時綻放開了：“小迪啊……你瘦了……”

  “爺爺！”鳳迪扶著國公鳳迪回了大堂，“外頭冷，咱們進去說話。”

  “好好！”鳳蔚滿臉笑容，“爺爺昨夜夢見你小時候了，一早喜鵲就在堂外叫個不停，爺爺就覺得你今個肯定會回來的……”

  鳳蔚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對孫兒的思念。

  “祖父！”鳳迪笑道，“陛下上次還要說給我賜婚呢！等我找到合適的姑娘成了親，我多生幾個，到時候爺爺可別嫌他們吵……”

  看到祖父殷切的期盼鳳迪忍不住的寬慰起來祖父，雖然他心裏清楚，在沒有報仇之前他是不會成親的，但是能讓祖父高興一會也好。

  “好呀好呀！”鳳蔚高興聲音都高了幾分，“到時候我這個曾祖父就給他們開個小道館，每天一早就過來讀道經，誰要是偷懶，我就打他們屁股……”

  眼看著祖孫倆手拉手的坐在一起聊天，老管家連忙吩咐下人上茶上點心。

  鳳迪被鳳蔚拉著說話，不知不覺天就見黑了。

  “祖父！”鳳迪笑道，“天快黑了，您不是還要參禪悟道的嗎？孫兒……”

  “今晚不了！”鳳蔚緊握著鳳迪的手，“祖父昨晚夢見你剛生下來的樣子了，也夢見了你父親了……你父親說我怎麽不管你呢……你回來都這麽久了，家裏都沒住幾晚……今晚無論如何，都要留下的。你忘記了嗎？今個是你父親的忌日……”

  “嗯……”鳳迪垂目，“是孫兒不孝，孫兒……”

  “你做的是大事！”鳳蔚歎了口氣，“自然是要從悲痛中抽離出來的。你不記得也沒關的，你長的這麽好，這麽出色，小小年紀就立下了大功被封了侯，你父親泉下有知也很欣慰了。”

  “祖父叫你回來也是想聽聽你的意思。九殿下比你還小一歲都成親了。你也要抓緊啊。祖父年紀大了，可是等不了太久的啊……”

  “是！”鳳迪點頭。

  周煊的書房藏書極多，李玉顏要是有心看書一時半會的也不會出來的。

  他祖父說的沒錯，年紀大了等不了太久。

  他該多陪陪祖父才是。

  “祖父你放心，過了年，我一定給您找個各方麵都很出色的孫媳婦！爭取明年年底成親，這樣後年您就能給小曾孫講道了……”

  祖孫倆從日影西斜談到天的轉黑。

  國公府的老家人門也都像過年一樣將正堂的燈都點的通亮！

  老管家扯著嗓子吩咐下人備茶備晚膳給鳳迪收拾寢房。

  整個國公府因為鳳迪的到來都忙碌而又熱鬧起來。

  李玉顏在書房裏看了大半日兒書，標有韓的那架書她基本上都匆匆看了一遍。

  幾乎每一本書上都有周煊的標注。

  “你們殿下去韓國之前準備了多久了？”李玉顏對著站在房門口的坤德問。

  這些書很多一看就是泛黃了的，上麵的標注也有了歲月了。

  “奴才不懂。”坤德看了一眼李玉顏，“聽不懂您的意思。”

  鳳迪離開後，坤德就一直站在門裏旁目不轉睛的看著李玉顏了。

  李玉顏真的就是在看書，看了整整大半天的書，連午膳下午點心都是在書房裏用的。

  坤德沒想到李玉顏也是個愛看書的，這一點和周煊很像。

  周煊幼年幾乎是在宮裏的藏書閣度過的。

  那時候他就跟在周煊身旁了。

  他不識字，周煊親自教他，慢慢的他也喜歡上了看書。

  周煊去韓國的日子了他幾乎將和韓國相關的書都看了個遍。

  他沒想到李玉顏也是個能坐下來看書的。

  在他的印象裏蠻橫霸道的相國府千金根本就不是個能看書的人。

  一個能靜下心來看書的人絕對不可能動不動就防火動刀子罵皇帝的，那根本不是讀書人能做出來的事。

  “我是說你們殿下從小就盯上韓國了嘛？”李玉顏看了一眼坤德滿眼你連話都聽不懂嗎的倨傲。

  “當然不是！”坤德連忙反駁，“我們殿下胸懷天下，誌向高遠，小小一個韓國哪裏就值得他自小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