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察隊的人將屍體拖上擔架，蓋上白布，然後就這麽抬走了，地上隻留下一片血泊。

  路人像失去目標的蟻群般散去，走時嘴裏還津津有味地討論著熱鬧。

  “聽說是因為她女兒被抓進教管所了，她不服，所以找糾察隊理論來著。”

  “進教管所？這麽說她女兒是盜賊咯？”

  “是啊。”

  “那有什麽好理論的，害蟲不送進教管所去難道還留著禍害國家嗎？”

  “畢竟是親生骨肉嘛。”

  “親生骨肉怎麽了，如果是我生的，我肯定當天就把她溺死在便桶裏！”

  “這女的也怪倒黴的，生了個盜賊。”

  “倒黴什麽，我聽人說啊，人隻要造了孽，神明就會叫那人的後代變成盜賊，這女的指不定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呢，可別可憐她……”

  這些人的對話，全讓許朔等人聽在耳裏，俊雄拽緊了拳頭，而包子性子衝，當即朝說話的幾人揮舞著拳頭罵道：“你媽才造了孽，生不生盜賊不是人能控製的好嗎？！”

  說閑話的幾人嚇了一跳，詫異地看向包子。

  許朔心說不好，急忙捂住包子的嘴巴，向那幾人賠了笑後，說了句“小孩子不懂事”，趁幾人反應過來之前，拖著包子飛快地走了。

  一行人快步走了一陣，直到離教管所遠了些後才停下來。

  許朔有些心累地對包子說道：“你別這麽張揚啊，怕那些人不知道我們是盜賊嗎？”

  包子把頭一扭，小聲地說道：“他罵我們的母親，你不生氣，我可生氣，本來生下不能養老的孩子就夠倒黴了，還要被人說壞話……”

  許朔一時語塞，跟包子這種天生的盜賊不同，他是自己選擇的天職，而且對母親這種職稱也沒什麽概念，也就沒代入過包子等人的感受。

  可話雖如此，像剛才那種情況，隨意的表露內心想法依舊是很危險的。

  許朔張開嘴，還想說兩句勸告的話，但包子手一揮，不耐煩地說道：“好吧好吧，我的錯，下次不說了，真是的，我們連維護自己母親的權利都沒有嗎……走了，去吃包子，我肚子餓死了。”

  說完，包子便自顧自地走到了前頭，繼續充當領路角色。

  許朔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轉而換成無聲地歎息。他扭頭去看莉莉恩，而莉莉恩目光黯淡，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朔大致能猜到莉莉恩在想些什麽，他希望莉莉恩不要那麽想，但卻也沒有辦法。

  五人一路無言地來到包子說的熟食店。

  包子這人性格大大咧咧，壞心情說拋就拋，在看到蒸爐上冒著熱氣的包子後，包子高舉雙手，興奮地大叫道：“包子包子！老板，給我肉包子！”

  熟食店的老板是個留著八字胡中年男人，他一看到包子，便笑嘻嘻地說道：“這不是包子嘛，有一陣子沒見你了，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來了呢，好小子，人看著還蠻精神的，不錯，想要幾個包子，今天我給你打九折！”

  “九折？那我們要八十個！”包子說。

  老板捋了捋他的八胡子，故作苦惱地說道：“那可怎麽辦好，我這裏現在隻有三四十個呢。”

  “現蒸唄，我們等就是了。”

  老板一愣。

  “你認真的啊，我還以為你開玩笑呢。”

  “誰跟你開玩笑，看見這位沒有，我們的金主大哥。”包子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許朔的背，“有錢！”

  許朔連忙擺手。

  “不不，你搞錯了，錢是莉莉恩的，我可沒錢。”

  “哦哦，”包子會意，站到莉莉恩身旁，指著莉莉恩說道：“金主大姐！”

  老板笑著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懂了……老婆，還沒蒸的包子有多少個？”老板向身後在揉麵的老板娘問道。

  “沒蒸的有三十個呢！”老板娘說。

  “那再包二十個，有客人要。”

  老板囑咐完，從店裏拿出一個閑置的蒸籠，把已經包好但還沒蒸的包子放進去，同時對站在店外的許朔等人說道：“進來吧，包子等一會，我們店小沒位子坐，但是站裏麵起碼比站在外邊暖和。”

  “好。”包子也不客氣，走進店內，蹲在灶台邊上暖手。

  許朔猶豫了一下，也進去了，他蹲在包子身邊，向著火堆張開自己已經凍僵的十指。

  “買八十個，是要帶回去村子裏其他人吧？”許朔問道。

  “那當然，不然我們幾個能吃完嗎？”包子說。

  “可這樣買回去，到村子裏都凍硬了吧？”

  “沒事，到時候把包子放進懷裏暖一會就行，可以讓它變成溫的。”

  許朔抬頭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蒸籠，想著要不要買一個回去現蒸，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雖然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讓人打包送到城門，但剩餘的部分也仍讓他們大包小包掛滿手臂，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扛一個蒸籠。

  這樣一想，許朔忽然覺得好累，今天他們走了好多路，又打架又提東西，等會還要走兩個小時的腳程回村，之前忙於手頭的活沒有察覺，現在緩過神來隻覺得腳底板生疼，倦意翻湧。

  “我稍微眯一會，等下你們走的時候叫我。”許朔說著，起身找了個角落，靠著牆坐了下來，也不顧什麽形象了，兩眼一閉，就這麽在人家的店裏睡了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間，許朔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壓著他的肩膀靠了過來，同時一股好聞又熟悉的奶香也飄進了他的鼻尖。許朔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莉莉恩側著腦袋倚在他肩膀上，滿臉疲憊地閉著眼睛。

  看來即使是龍女，也架不住一整天滿世界到處跑啊。

  話說回來，這小妮子有的時候挺靦腆的，有的時候卻又好像不太在意細節，像這樣一聲不吭地靠過來的事，好像隻有在她意識不是很清醒的時候會發生，比如喝醉了，又或者沒睡醒。像現在這樣，估計是已經累得無法思考了吧？

  許朔再次閉上眼睛，一邊感受著來自莉莉恩的氣息，一邊等待時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