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6-10 15:07      字數:5188
  原本偏向李有仁的局麵,在韶明王說完這話之後,眾人卻是各懷心思。

  趙凰歌早知韶明王不會坐以待斃,卻也沒想到他當初留著小金氏,是等到今日來走這一步棋的。

  現下小金氏已死,他又借著這機會,反而倒打一耙,將罪責都推到了李有仁的身上。

  她這會兒揣著明白裝糊塗,隻道:“皇叔可有證據?”

  聞言,韶明王當即應聲道:“自然是有的。”

  他說著,拍了拍手,示意下人們呈上來東西,而後正色道:“原本,本王不想再今日發難,畢竟皇上特意派人來給本王賀壽,這是天恩浩蕩,不宜被其他事情毀了氣氛。然而李有仁咄咄逼人,本王便也隻能辜負皇上的一片厚愛了。”

  韶明王讓下人拿上來的,除卻口供之外,更帶上了幾個人,言之鑿鑿,卻是將李有仁方才的指控的罪責,盡數推到了李有仁的身上。

  “這些年,真正仗著天高皇帝遠,在永韶城作惡多端的,並非是本王,相反,卻是總兵府!”

  韶明王言語中滿是憤怒,末了又道:“今日,公主與國師既是都在,本王也少不得請你們二位來,替本王與這永韶城的百姓們,伸張正義了!”

  李有仁不妨韶明王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後招,眼見得對方反而攀咬上了自己,那神情便有些難看:“公主,您別信他這些話,這都是汙蔑!”

  聞言,韶明王卻是反問道:“李大人,方才本王也說你是汙蔑,你怎麽就一口咬定呢?”

  有了他們開口,雙方人馬便都互相言語攻擊對方,且最後,都看向趙凰歌,那態度再明顯不過。

  要讓她表態,看相信誰。

  趙凰歌微微眯眼,她雙方都信,卻都不盡信。

  這些人各自心懷鬼胎,比如李有仁,說的好聽是當眾揭露韶明王罪行,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念罷了。

  至於韶明王,那些罪證裏指向他不虧,這些事情,他絕非半點不知情。

  眼見得這雙方人馬都想讓她製裁,趙凰歌卻是沉吟道:“口空無憑,總要將證據的。口供這種東西,太容易做假了。”

  她不偏不倚,這會兒還試圖和稀泥,韶明王神情微暗,才想說什麽,卻被李有仁搶了先。

  “公主,若下官有確鑿證據,不僅僅是口供呢?”

  這話一出,韶明王卻是先看了過去。

  難不成,他還有什麽底牌沒有亮出來?

  韶明王才想到這兒,便聽得趙凰歌道:“既是如此,還請李大人明言。”

  聞言,李有仁卻是先看了一眼韶明王,才道:“下官可以將他們帶來,隻是卻有一個請求,希望公主可以答應下官。”

  聽得他這話,趙崇晉先沉聲道:“若你要殺人放火,難不成也要讓公主答應不成?”

  李有仁閑閑的撩了他一眼,隻道:“本官自然不會這般做,我又不是那等罪大惡極無惡不作喪失良知的人。”

  他話裏有話,先擠兌了趙崇晉,待得將看的對方臉色都變了,這才繼續道:“公主放心,此事絕不會為難您的。”

  見狀,趙凰歌便也點頭應道:“你且說說看。”

  “下官希望,您能保護他們的安全,不被別有用心之人所殺。”

  這請求不過分,隻是見他這般鄭重的模樣,趙凰歌倒是有些好奇他所謂的人是誰了。

  “本宮應承你。”

  眼見得趙凰歌點頭答應,李有仁這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手,示意士兵們將人給帶了進來。

  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趙凰歌驟然捏了一下帕子。

  竟是盧家的人。

  這人約莫二十餘歲,一張臉生的白淨俊秀,走到房中時,像是入了狼窩的兔子。

  不過,待得他站定,抬起眉眼的時候,卻又透出君子風來。

  如修竹,如青鬆。

  赫然是盧家的那位小少爺,盧修遠。

  她沒來由的便想起了早起的時候,趙瑾晴所說的話。

  所以……

  他是來指認韶明王的?

  趙凰歌才想到這兒,便見趙崇晉當先發難:“盧家的人乃是與謀害百姓一案的重犯,本該被關押在府衙,李大人,你將他們私自放出來,是何居心啊?”

  聞言,李有仁卻是笑了起來,隻道:“冤有頭債有主,如今案件還沒查明,世子怎麽就斷定他們是凶手,而不是被人指使利用呢?”

  他雖在笑,可那笑容裏倒是帶著寒芒,半分都不肯退讓。

  趙崇晉被噎了一噎,便見李有仁又道:“這位是盧家的小公子,想必在場的諸位都是認識的,盧家先前與韶明王府還有姻親關係,若不是為了大義,想必他們也不會站出來指認奸佞的。”

  這話,卻是印證了韶明王心中最不好的猜測。

  他下意識坐直了身子,隻聽趙凰歌先問道:“你要指認誰?”

  盧修遠端端正正的行了禮,道:“草民誰都不指認,而是來請罪的。盧家羈押百姓、殘害忠良、暗中私製炸藥,一應惡事都有物證,盡數在此。”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不過,盧家乃是商人,縱然有些銀錢,若無權勢支撐,也做不出這麽多的罪孽來。這些年,韶明王府便是盧家的保護傘,與盧家沆瀣一氣,一並做下諸多惡事。盧家為虎作倀,如今甘願認罪伏法,隻求相關人員,皆能收歸天網,還百姓一個朗朗晴天。”

  盧修遠說完這話,再次跪拜,雙手將證物奉了上去。

  韶明王起初臉上還有笑意,可待得他的話越往後說,那臉色便越難看下去。

  到了後來,他神情裏隻剩下了一片冰冷。

  而盧修遠遞上來的東西,韶明王隻看最上麵的,便認了出來,那是他的私牌。

  盧家這是鐵了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公主,這樣的一派胡言,你也相信麽?”

  聽得韶明王驟然開口,趙凰歌接那證據的手微微一頓,卻是道:“信與不信,總是口說無憑的。”

  然而下一刻,卻見韶明王一把將那些證據都給奪了過來,隨手扔在了一旁。

  “口說雖然無憑,可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韶明王說到這兒,卻是站起身來,道:“盧家雖與本王先前乃是兒女姻親,可因著那盧家少主盧修傑死後,我們兩家便成了冤家仇人。如今他們為了一己私利,而陷害本王於囹圄,未免有些太下作了。這樣的人,公主怎能信他們的話?”

  韶明王說這話時,複又揮了揮手,沉聲道:“還有李有仁,借著總兵府的名義,這些年為非作歹慣了,如今越發目無王法。不將本王放在眼裏便罷了,卻連皇室都不放在眼裏,他擁兵自重,倒讓本王十分懷疑他的目的何在。”

  這一頂一頂的帽子扣下來,李有仁早勃然變色,與他針鋒相對:“韶明王,你少在這裏惡人先告狀,人證物證皆在此,你分明就是做賊心虛了。怎麽,現下又要用公主來威壓我們麽?天理昭昭,報應循環,皇室的列祖列宗看著你,公主與國師就在這兒站著,你以為自己能抵賴的了?”

  韶明王卻不打算與他多言,聞言隻無聲的哼了一聲,旋即吩咐下去:“這些話,你留著在牢獄之中,慢慢交代吧。來人,拿下!”

  幾乎在他出口的瞬間,便見外麵瞬間湧進來一大批的府兵們。

  今日是韶明王的生辰,所以前來賀壽的人,誰都不敢拿武器,唯有李有仁帶著的人是攜帶了兵刃的,然而現下寡不敵眾,瞬間便被包圍了。

  趙凰歌這會兒才擰眉問道:“皇叔,這是打算做什麽?”

  她的身後也站了幾個府兵,明眼人一看,便知意圖挾持她。

  韶明王卻解釋的冠冕堂皇:“公主別怕,這些人是來保護你的,有他們在,李有仁便休想傷到你一根汗毛!”

  他說著,複又冷聲道:“全部拿下,若敢負隅頑抗,生死不論!”

  韶明王這話一出,那些府兵們再無顧忌。

  到了這會兒,李有仁自然不肯坐以待斃,聞言陰寒道:“王爺可別忘了,邪不壓正,你真當本官會怕了這些人麽?”

  他說這話時,當先抽出了兵器,卻是道:“韶明王意圖謀反,保護公主!”

  眼見得這群人瞬間纏鬥在一起,趙凰歌仍舊在位置上坐著,甚至連眉心都未曾皺過。

  蕭景辰卻是站起身來,瞧著麵上平淡,卻是將趙凰歌圈到了自己的包圍之內。

  感受到男人的動作,趙凰歌才回頭看了看他,悄然做了個口型,見有人試圖接近自己,卻是將手中的果子彈了出去。

  那力道不大,卻讓來人膝蓋一麻,旋即便被其他人給摁住。

  偌大的房中一時之間殺伐之聲不斷,在場的賓客們大多嚇了個夠嗆。

  畢竟今日前來的,除卻文官便是有頭有臉的商戶,尋常的時候,便是見過血,也不是這樣砍瓜切菜的陣仗呀!

  尤其是見那局勢有些一邊倒,在場的人越發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韶明王倒是意得誌滿,今日李有仁前來,倒是給了他一個機會,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至於之後這事兒要怎麽圓過去,他倒是不怎麽擔心。

  畢竟,要論起來黑白顛倒,他可是最擅長的,隻要今日李有仁死在這兒,之後要怎麽向朝廷解釋,便是一封請罪折子的事情了。

  而且,這可是李有仁逼他的!

  韶明王神情陰狠,內中諱莫如深。

  趙凰歌餘光掃了一眼,卻是垂眸冷笑。

  她輕輕地扯了一下蕭景辰的衣袖,輕聲道:“國師,坐吧。”

  小姑娘唇紅齒白,到了這會兒還能帶著笑意。

  蕭景辰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也隨之坐了下來,隻是那動作裏依舊滿是防備,以免這些人突然偷襲傷到她。

  這局勢太混亂,其間還夾雜著雙方的罵戰。

  韶明王言之鑿鑿,道是李有仁是亂臣賊子,而李有仁也撕破了臉麵,高呼韶明王是謀逆之臣。

  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連打帶罵,倒是誰都沒有消停。

  趙凰歌看著他們狗咬狗,將杯中的茶喝了,眼神不經意間往外麵瞟了一眼,這才抽了帕子擦了擦手。

  她動作輕柔,眼前的血腥場景似乎半分都沒有落入她的眼中,更沒有影響到她的情緒。

  韶明王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她,心中不知怎的,便有些莫名的不安。

  起先總覺得這是一個柔弱沒主見的小丫頭,雖有些刁蠻任性,到底是不足為慮。

  就在方才,他還推翻了自己那一點點隱憂,可現下瞧著她的模樣,卻叫他有些心驚。

  這小丫頭,不會成一個變數吧?

  才想到這兒,韶明王頓時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身後的府兵們,先將趙凰歌控製了,以免她節外生枝。

  誰知那些府兵,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摸到。

  府兵才出手襲向她,便見趙凰歌驟然一個偏身,錯開之時,隨手抓了一把果子丟了過去。

  不見用了力道,那兩三府兵卻是驟然一個踉蹌。

  下一刻,蕭景辰已然出手,以手做刀,幹脆利落的將人劈暈在地,眉眼沉凝:“誰敢上前一步。”

  他神態冷肅,往日裏和善的眉眼裏一片肅殺,倒是讓剩下幾個府兵都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韶明王。

  不過一個瞬息之間,就倒地了三個,剩下的也未見得比他們要強。

  韶明王心道不好,先前也曾試探過,卻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都是有功夫的。

  這是扮豬吃老虎呢?

  “河陽不要誤會,本王是讓他們保護你呢。”

  韶明王這話說的和善,內容卻帶著威脅:“刀劍無眼,當心傷到了你。”

  聞言,趙凰歌笑的溫軟:“皇叔這樣,本宮可有些害怕了,我若不動,他們才會傷到我吧?”

  小姑娘言笑晏晏,可半點不見害怕的模樣。

  韶明王心中一橫,才打算讓人發難,卻聽得外麵不知響起了什麽聲音。

  整齊有力,帶著盔甲碰撞的聲音,就像是……

  不等他想完,便聽得外麵有聲音慌張傳來:“王爺不好了,有人擅闖王府!”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有一群人直接湧了進來。

  一身黑色鎧甲,浩浩蕩蕩的入了房中,不由分說,將在場之人都給摁了下來。

  或是站著看風聲的,或是在打鬥的,還有正位上的韶明王,無一逃脫,全都被這些人給控製住了。

  隻除了趙凰歌與蕭景辰。

  他們還維持著原樣,甚至就連趙凰歌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化。

  局勢卻已然翻天覆地。

  韶明王還沒反應過來,驟然被人給轄製,甚至還氣急敗壞的問道:“你們是何人?膽敢擅闖王府,可知本王……”

  然而他話音未落,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瞬間失聲。

  有年約七十的老叟走了進來,他身著布衣,須發皆白,卻是精神矍鑠,一雙目光虎目似的炯炯。

  凡被他看過去的人,無一不與他的目光避讓開來。

  就連趙凰歌,也站起身來,端端正正的繞過桌案走到他的麵前,恭敬施了一禮:“施老大統領,本宮這廂有禮了。”

  蕭景辰隨之與他行了佛禮:“阿彌陀佛,施老大統領安好。”

  聞言,那人卻是擺了擺手,肅然道:“草民早已解甲歸田,如今不過是一介布衣,擔不起大統領的稱號,更擔不得公主的禮數。”

  他說到這兒,又與趙凰歌見禮:“草民施留行,叩見公主。”

  這個名字一出,先前那些尚且在驚惶或者疑惑的人,這會兒全都變了臉色。

  怪不得這人這般大的陣仗,竟然是……施留行!

  施留行何許人也?

  曆經三朝皇帝,被兩任皇帝盛譽為國之柱石,他十四歲上戰場,其後四十年皆在戰場度過,率領北越將士,抵禦外敵,參加大大小小的戰事無數,一生三個兒子皆戰死沙場,到了先帝死前那一年,他因著傷重不愈,有心無力,求了一道聖旨,方才解甲歸田。

  他為了北越奉獻了一生,滿朝武將十之四五都是他學生,這樣一個人,原本在辭官之後,也該是享受不盡的奢華生活。

  且先帝在京中與老家皆給了田產,就怕施留行過的不好。

  可他隻說是歸鄉,卻從此消失不見。

  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久而久之,人們隻記得他過去的功績,在談及起他現在時,卻偶爾會生出一個想法——這是別是死了吧?

  可如今,叫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卻是,他不但沒有死,反而出現在了韶明王府。

  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眾人神情不定,有那膽大的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驚懼來。

  看來,這永韶城中,是真的要變天了!

  對於他們的目光,施留行毫不在意,隻是端端正正的行了禮,神情都沒有半分變化。

  趙凰歌自然不敢受他的禮數,連忙將人扶了起來,一麵溫聲道:“老大統領快免禮,您這樣可是折煞本宮了。”

  她說著,又溫聲道:“今日幸的老大統領前來幫忙,本宮感激不盡,在此謝過您了。”

  她這話,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但是韶明王,就連李有仁,也在聽到這話時,驟然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