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竟然是趙瑾晴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6-10 15:07      字數:5161
  聽得她的話,趙瑾晴抬眼看她,就見趙凰歌站在自己麵前,一雙眸子裏滿是關切。

  趙瑾晴試圖扯出一個笑容來,可是那眉眼裏卻滿是愴然。

  她張了張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這藥,是大夫開的。大夫,是母親請的。”

  趙瑾晴說到這兒,複又輕笑道:“她這般為我著想,我為何要哭呢?”

  她神情裏滿是愴然,內中又帶著陰鬱。

  怪不得。

  聽得趙瑾晴這話,趙凰歌卻是明白過來。

  韶明王妃怕是已然知道趙瑾晴懷了身孕,所以才瞞著她,讓大夫開了打胎藥。

  隻是不想,自己這誤打誤撞的,反倒是讓她知曉了此事。

  “對不住。”

  趙凰歌心神複雜,既覺得自己壞了事兒,又覺得,大概天注定她來這一遭。

  她這話一出,趙瑾晴卻是反問道:“公主為何要道歉呢?是我該謝你才對。”

  “多謝有你,我才知道,我竟然……”

  趙瑾晴這話沒說完,可那摸著肚子的手,卻昭示了她的未盡之言。

  方才哭了一會兒,這會兒她的理智也歸攏了幾分,雖說腦子裏依舊是木木的,然而到底恢複了些清明。

  趙瑾晴垂眸,看著自己手指拂過的地方,先前的陰鬱,逐漸染上了些溫柔。

  她不開口,趙凰歌也不多言,直到趙瑾晴看向她,問道:“公主怎麽不問問我,是誰的?”

  說這話的時候,趙瑾晴的眼中也帶出幾分溫軟來,甚至有那麽一瞬,趙凰歌還看出些期待。

  她,竟是期待這個孩子的?

  趙凰歌心神一動,先前那個隱約的想法,卻是逐漸確定了起來。

  “本宮猜到了。”

  趙凰歌隻說了這一句,倒是讓趙瑾晴起了些好奇心:“公主聰慧,不妨說說看。”

  “盧修遠。”

  趙凰歌準確的說了他的名字,這一下,倒是讓趙瑾晴詫異了起來。

  但那詫異也不過一瞬,旋即她便輕笑了起來:“公主,果然聰慧。”

  盧修傑的弟弟,盧家小少爺盧修遠,也是趙瑾晴的青梅竹馬。

  趙凰歌知曉那人的身份,趙瑾晴便也不藏著掖著,自嘲一笑,道:“我們這見不得光的,難為公主竟也知曉了,我倒是有些歡喜——總算有人知道,我跟他是天生一對。”

  她說話時分明平淡的很,趙凰歌卻從她聲音裏聽出了難過。

  而後,便聽得趙瑾晴道:“哦不對,還有我母妃知道呢。”

  她笑容嘲諷,道:“晨起的時候,我與母妃起了些爭執。”

  說是爭執,不過是老緣由了。

  自從回到韶明王府之後,韶明王妃日常與她所言便都是一件事,讓她再嫁。

  先前還尚且溫和一些,可如今因著盧家與韶明王府公然撕破臉,韶明王妃怕趙瑾晴這個盧家前兒媳惹惱了韶明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讓她與盧家劃清界限。

  趙瑾晴自然是不肯的,她以死明誌,拿已經死去的盧修傑當擋箭牌,隻道死了也要為夫君守節。

  誰知卻挨了韶明王妃一巴掌:“守節?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跟小叔餘情未了生了首尾,這叫給亡夫守節!”

  那話比巴掌力道大,直讓趙瑾晴眼前一陣昏黑,卻也因此徹底的擺明了態度,冷笑道:“當初未過門的時候,母親不就知我跟他情深義重麽?那時候您怎麽不阻攔我,否則他也不至於成了我小叔,我如今更不用跟小叔餘情未了了!”

  二人因此事爭吵起來,韶明王妃氣得要對她行家法,卻不妨趙瑾晴眼前一花,先栽倒在地上。

  韶明王妃雖對她凶,可到底也是自己的親女兒,連忙便請了大夫來。

  誰知大夫來之後吞吞吐吐,隻說趙瑾晴是氣急過度暈倒,雖然生病,可並不嚴重,修養一番便好。

  韶明王妃見她這模樣,心中雖然有氣,眼下也隻能讓趙瑾晴先回房歇著,隻是臨走之前,又吩咐下人,讓人守著她,今日不必在宴會上出來見客了。

  趙瑾晴說到這兒,嗤笑一聲,道:“我原本瞧著那大夫吞吞吐吐,以為是見我跟母親爭吵之故,現在才明白過來,怕是他當時便察覺出我身體有恙,才背著我開了這一副藥。”

  她說的也不錯,趙瑾晴當時走之後,大夫便告知了韶明王妃,隻說她懷了身孕,現下不足一月。

  大夫說的含糊,韶明王妃哪兒還不明白?她又氣又急,冷靜下來後便讓大夫給她配了見效慢些的打胎藥,又怕趙瑾晴懷疑,特意沒讓自己的丫鬟看著,隻讓囑咐趙瑾晴喝了藥好生休息。

  總歸她們母女早晨才吵了架,待得安置好前來的賓客們,她在暗中來看著趙瑾晴便是了。

  隻是韶明王妃卻沒想到,趙凰歌會懂醫術,更直接看破了那藥裏的貓膩。

  更沒有想到,趙瑾晴這般相信趙凰歌,詢問之下,不但知道吃的藥有問題,還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情。

  趙瑾晴猜到內中緣由,神情既喜又悲。

  喜的是,她腹中竟然有一個孩子。

  可悲的卻是,這孩子來的,太不合時宜。

  趙凰歌見她這模樣,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怪不得早上她說要來看望趙瑾晴的時候,韶明王妃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呢,原來竟是如此。

  隻是……

  “你要如何?”

  這孩子的生父見不得光,趙瑾晴如今到底名義上是盧家少主盧修傑的妻子,若是被傳出去懷了盧修遠的孩子,不但是他們,就連孩子出生也要背負惡名。

  趙瑾晴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被趙凰歌窺破真相,趙瑾晴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她歎了口氣,複又看向趙凰歌:“公主怎麽不鄙夷我?”

  世人眼中,她怕是該被沉豬籠的。

  趙凰歌卻搖了搖頭,反問道:“我為何要瞧不上你?”

  未知他人苦,怎能隨意下定論。

  更何況,這其中的內情,趙凰歌倒是真的知道一些。

  趙瑾晴聽得她這話,卻又笑了起來:“我倒是忘了,公主聰慧,早就知道了。”

  隻是她說到這兒,卻又話鋒一轉,道:“隻不過,那日公主與我說的傳言半真半假,你可想聽真實的?”

  趙凰歌自然不打算打擾她講故事的雅興,溫和道:“洗耳恭聽。”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一個俗套又狗血的故事罷了。”

  趙瑾晴說這話時,眉眼中卻分明是帶著笑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走的近,時常來往,倒讓孩子們也熟稔了起來。”

  然而青梅竹馬隻是幼時,都道是天家無親情,王府何嚐不是如此?

  連親情都是假的,又哪兒來的愛情為真。

  韶明王府為了權力棒打鴛鴦,將她嫁給了盧家少主盧修傑,隻因為,那盧修遠是個世人眼裏的草包,價值不如盧修傑大。

  趙瑾晴自然是鬧過的,少女情竇初開,怎肯嫁給心上人的哥哥?

  她哭過鬧過,但最終,還是被逼上了花轎。

  “若我隻是認命,便罷了。可偏生……”

  她說到這兒,笑中帶淚:“那是個傻子,他不肯認命。”

  “但就算不認命又能怎樣,家族至上,我們隻能謹言慎行,將情意壓在心底。可饒是如此,盧修傑卻還不肯相信我。”

  不但不肯相信,因著懷疑她的清白,他甚至設下鴻門宴,試圖給她下藥,讓她情動之後吐露真心,好看看她到底對盧修遠是否還有情意。

  然而那藥,最終誤打誤撞的卻被盧修傑喝了。

  “他喝錯了藥,若隻是情藥倒罷了,偏生那藥早被人給換過,內中是腸穿肚爛的毒藥,他喝下後,一時三刻便一命歸西,鴆殺夫君的罪名也落到了我的頭上。可惜,我身為韶明王府的嫡女,盧家不敢拿我怎麽樣,更在我父親的施壓下,查出了真相。那藥是侍妾下的,原本要謀害的是我。”

  這事兒一出,韶明王自然不會同意趙瑾晴在盧家,這麽一個嫡女,即便是死了夫君,可隻要再嫁,依舊會是他最好的棋子。

  趙瑾晴說完之後,複又輕笑道:“這些時日,他們倒是一直在為我相看新的人家,但大抵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情之所至,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如今更懷了他的孩子。母親既然給我送了藥來,想必也知曉了真相,也不知她那會兒後不後悔沒看好我。”

  她這話說的嘲諷,趙凰歌卻從中聽出了些言外之意:“你說……情之所至?”

  這話一出,趙瑾晴先是一怔,旋即反問道:“是啊,公主有疑惑?”

  趙凰歌自然有疑惑。

  她所說的,趙凰歌相信是真的,但卻不相信,是全部的事實。

  別的不說,單說趙瑾晴腹中這個還不滿一個月的孩子。

  他們青梅竹馬,這些年壓抑,怕是早就情之所至了,若真的想要越過雷池,怕是早就肯了,怎麽會在最近才驟然踏過了那一條線,赴了那巫山雲雨?

  而且……這時間也太巧了。

  也是差不多月餘之前,那信使出發去了上京。

  那之後,皇帝得了信起了懷疑,才有了自己與蕭景辰借著賀壽的名義,前來這裏查探的事情。

  不早不晚,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情之所至。

  倒像是,因著下了某種決心,所以才生了衝動。

  再想起趙瑾晴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趙凰歌緩緩道:“當初送到上京的信,內中有五小姐的功勞吧。”

  這一路上多少關卡,想要將信順利的送到上京,光靠總兵府的能耐,隻怕是不夠的。

  這裏麵還得有一個內應,或者說,共同目的的人。

  雖說她覺得這猜測有些荒唐,但聯想起趙瑾晴的行為,趙凰歌卻覺得,這怕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

  在聽得趙凰歌這話時,趙瑾晴顯然楞了一愣,好一會兒才輕笑道:“公主在說什麽?”

  趙凰歌盯著她,道:“本宮記得,曾與你說過,我最討厭被人當做棋子。”

  趙瑾晴要出口的話,便驟然咽了回去。

  好半日,她才道:“我從未將公主視若棋子,因為……我才是那棋盤上的子,而你,我希望是破局之人。”

  這話裏帶著請求,且還帶著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趙凰歌知道她必有後話,也不多言,隻看著她。

  果然,便見趙瑾晴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本來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但我現在改主意了,我想活著,你能幫我麽?”

  她低下頭,伸出手來撫摸自己的小腹,手上力道輕柔,眉眼中也帶了些淚意,神情也堅定了起來:“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

  趙凰歌看著她這模樣,點了點頭。

  “好。”

  得了趙凰歌的應諾,趙瑾晴歪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道:“讓我想想,該從哪兒開始說——盧家跟韶明王府是權錢勾結,這事兒你知道的吧,盧家財大氣粗,韶明王府則是坐鎮永韶城,兩家勾結成奸,互相成全又互相防備,而聯姻,便是最牢固的維持方法。”

  身為韶明王府的嫡女,她自然是最合適的。

  所以,她便被嫁了過去。

  至於她喜歡的是盧家的小少爺,而不是盧家少主這事兒,誰又在乎呢?

  “我不喜歡盧家少主,可嫁過去後也沒打算背叛他,這話我沒撒謊。與修遠之間,原本也是發乎情止乎禮,之所以被盧修傑懷疑我們之間的清白,是因為……在一次意外中,我與修遠單獨在外待了一夜。他疑心我們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但其實並不是。我們隻是,發現了盧家見不得人的事兒。”

  那次意外,她發現了盧家與韶明王府聯合,謀害百姓的事情。

  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盧修遠也在追查此事。

  “我雖然是韶明王府的嫡女,在這錦繡叢中長大,自認奢華不錯,可卻從未想過要以百姓的性命來享受。起初我隻是想跟修遠合作,查出一個真相,可後來……”

  後來,他們查到的事情越來越多。

  比如韶明王與盧家聯手,養了一批殺手圖財害命,這些年來作惡多端,盧家為虎作倀,韶明王府坐鎮後方,將這偌大的永韶城及其周邊,禍害的毫無寧日。

  “我們原本希望,可以還百姓一個公道,在查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曾想過要阻止他們。誰知秘密不知怎的被泄露,總兵府的人發現了端倪。”

  盧修遠的貼身侍衛因此喪命,他們折了一大批人在裏麵,還險些被發現。

  總兵府的人派係太多,他們原本想利用這一點,可他們沒有想到,總兵府裏,有韶明王府的人。

  他們無數人的搜集出來的心血,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所有的東西都毀了。

  “這事兒一出,我一度因此灰心喪氣,以為此生都沒有機會阻止他們,誰知盧修傑卻在此時對我發難。他起初隻是言語試探,後來卻直接設宴要將我與修遠的事情坐實。結果……反倒是死了他自己。”

  盧家盧家打落牙齒處死了侍妾,還想要扣押趙瑾晴,但是韶明王府起了疑心,懷疑盧家背叛了自己,於是打算另尋盟友,便讓趙瑾晴回來了。

  趙瑾晴回到了韶明王府,然而事情卻遠遠沒有了結。

  韶明王府與盧家互相提防,可那些被害死的人還未曾沉冤昭雪,惡永遠是惡,哪怕被埋藏起來,也並不代表此事沒有發生過。

  而趙瑾晴知道,隻要永韶城裏盤踞一方的人不換,這裏的百姓便永遠不會有朗朗晴天。

  “說我於心難安也好,說我偽善也罷,又或者,是因為我被毀壞了親事,試圖想讓每個人都不得好過。總之,它們都壓在我的心頭,讓我試圖尋找破局之法。”

  永韶城這裏爛透了,她沒有辦法,而跟盧修遠商議之後,反倒是讓他們想出一條路子來。

  那便是上京。

  唯有從上京那裏伸過來一隻手,將這裏的昏暗撕開一道口子,才會有天光重新照進永韶。

  “隻是我沒有想到,來的會是你。”

  趙瑾晴說到這兒,又笑的有些調侃:“我原想著,這次來了個小丫頭,怕是沒戲了,甚至還將主意打到過國師的身上,想著他說不定還靠譜一些。誰知道,公主與我想象,截然相反。”

  也正是因為趙凰歌的表現,才讓趙瑾晴日漸放下心來,她故意引誘趙凰歌一步步對自己的事情產生興趣,才有了後續的那些事情。

  趙凰歌聽得她說完後,心中有些震動。

  她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趙瑾晴沒有撒謊,因為這些事情,與她所查的都對的上。當時她還在想,這裏麵缺了最重要的一環,如今卻明白。

  原來,竟然是趙瑾晴。

  隻是有一點,她卻是不大明白。

  “那,近來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兒?”

  若是這些都是趙瑾晴一手操的棋盤,那麽現在,這事情的走向,卻是不大對勁兒的。

  至少趙凰歌覺得,這並不是她所布置,或者說參與過的謀劃。

  聽得趙凰歌這話,趙瑾晴有一瞬間的失聲,好一會兒才道:“不瞞你說,這些事情,現在都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