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我可能做什麽?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3-23 21:09      字數:5482
  玄霄聲音裏有些慚愧:“在山腳處。”

  說來奇怪,他當時追著人過來,一路雖然費了些周折,可那人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上,怎麽看也不應當被突然跟丟。

  但人就是這麽不見的。

  “到了那山腳下,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屬下幾乎將周遭地皮都翻了個遍,卻沒有發現端倪。”

  玄霄可以十分肯定,那人絕對沒有發現自己的蹤跡,但就這麽消失了,著實有些古怪。

  蕭景辰聞言,眉心微蹙,古怪必然是有的,但大抵不是那人的古怪,而是此地。

  “你叫些人前來,仔細搜山,留心看那附近,怕是有玄機。”

  先前蕭景辰隻是懷疑,現下卻已經確定,韶明王與這三照寺內,絕對藏汙納垢。今日他說要來,也是為了試探韶明王的態度,而對方已經用實際行動給了他答案。

  聽得蕭景辰的吩咐,玄霄應聲,聽得他又問道:“那地方,查的如何了?”

  昨夜審訊紅蓮教賊人,之後玄霄依著線索前去查,但結果卻有些出乎意料:“主子,那地方很是奇怪,根本找不到。”

  那人信誓旦旦,玄霄瞧著他不像是撒謊。

  但去了之後什麽都找不到,隻能是有人先行將屬於他們的痕跡給遮掩了。

  聞言,蕭景辰沉吟片刻,方才道:“如果找不到,便先將人撤回來,莫要中了敵人的計謀。還有,看好那個人,別被他反將一軍。”

  玄霄頷首,待得他走後,蕭景辰看著這沉沉的夜色,眉心也皺了起來。

  “怎麽了?”

  趙凰歌從房中出來時,瞧見的便是蕭景辰深沉的眉眼,她下意識詢問,卻見對方搖了搖頭,道:“無事,事情有些不順罷了,並無大礙。”

  他不願讓趙凰歌擔心,便沒有說太多。

  趙凰歌見狀,還想再問什麽,卻見有僧人前來,便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僧人是來請他們一同去做晚課的,一行人前往後,才發現這正殿內的人不少。

  來的都是信徒,據那個僧人說,皆是登記在冊的俗家弟子,乃是有大虔誠的。

  自然,趙凰歌去了之後才發現,這所謂的大虔誠,便是花了大價錢。

  這裏的所謂功德,都是以錢財來計算,也無怪乎巫僧方丈會說出那一番三六九等的話來。

  說白了,便是靠著這個來賺錢的。

  她心中冷笑,瞧著這一場晚課權且當做個熱鬧,誰知道這熱鬧有些出乎意料,簡直是瘋魔了。

  一群人跪在巫僧的麵前不住磕頭,神情狂熱又虔誠,至於那巫僧,嘴裏神神道道,末了又一碗“淨水”灑下,引得那些人瘋狂的去搶。

  趙凰歌下意識拉著蕭景辰往後退了退,眉心微蹙,眯眼看向那個巫僧。

  她前世學了些巫毒之術,雖算不得精通,可對於巫僧手中灑出的東西,卻是辨別的一清二楚。

  這裏麵摻著迷幻心智的東西,尋常人極易中招。

  蕭景辰不明就裏,但看著她謹慎的模樣,倒是猜到了幾分,任由她抓著自己,神情卻溫柔了下來。

  待得晚課結束後,一群信徒們戀戀不舍的離開,巫僧依舊是孤高之態,詢問蕭景辰的感想。

  蕭景辰沒什麽感想,且還難得生了些戾氣,想將這個三照寺給砸了。

  但他麵上一貫是冷清的,連回話也淡漠的很:“道不同,不好置評。”

  聞言,那巫僧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道:“國師說的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道自然也是不同的。”

  他二人互相敷衍了一番,巫僧對於趙凰歌倒是客氣的很,甚至在聽得她說這晚課十分有意思之後,還盛情邀請她:“公主若是喜歡,不妨明日一同來聽早課。”

  趙凰歌點頭答應,又笑道:“不過本宮一向憊懶,若是起得來,便一定過來。”

  巫僧應聲,又略說了兩句,便先帶著僧人們離開了。

  他走後,趙凰歌收斂了笑,壓低聲音道:“國師下次罵人,記得說的直白些,有的人腦子不好,聽不懂呢。”

  先前蕭景辰說那人道不同,可兩人修的都是佛,哪兒來的不同?

  無非是蕭景辰不承認巫僧的佛,罵他修習的狗屁玩意兒呢。

  可惜這巫僧尋常裝的是個得道高人的模樣,腦子卻不大靈光,居然沒聽懂蕭景辰的潛台詞,還以為這是跟他客氣呢!

  那會兒趙凰歌極力忍耐,才沒樂出聲來。

  現下人走了,她倒是忍不住了,笑著調侃蕭景辰,一雙眉眼裏滿是促狹。

  小姑娘瞧著正經嚴肅的模樣,可惜話中的內容半個字都不正經。

  蕭景辰聞言,險些繃不住笑,他彎了彎唇角,道:“公主說的是。”

  男人聲音溫柔,趙凰歌輕咳一聲,臉上的笑意也露了出來:“這山上夜色甚好,國師同我一起走走?”

  蕭景辰瞧見她話裏的意味深長,旋即點頭。

  二人並未去其他地方,而是一路去了後山。

  蕭景辰見她輕車熟路,輕聲問道:“公主可是知道什麽?”

  趙凰歌聞言隻抿唇一笑,滿臉的無辜:“本宮什麽都不知道,不過生了一副逆骨罷了。”

  傍晚的時候,她讓錦心去套了套話。

  錦心借著要在這兒附近轉一轉的由頭,詢問了這裏的僧人,那僧人年歲小,瞧著約莫二十出頭,自然知無不言,帶著她將這寺廟幾乎走了個遍兒。

  寺廟在半山腰,從這兒便可以直通後山,然而在錦心提議要去逛一逛的時候,那僧人卻當先出言阻止:“後山有猛獸,姑娘還是不去的好。”

  這話倒是嚇唬住了錦心,她當下便擺手表示不去,隨著那僧人回去了。

  然而才回了房,錦心的笑容便收斂了起來,將所見所聞皆回稟給了趙凰歌。

  而當時的蕭景辰,隻在門外,並不知房中事情。

  趙凰歌並未詳細說,可她不過這一句話,蕭景辰便猜測出來了幾分。

  他垂眸輕笑,道:“公主分明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

  這話分明是誇獎,可不知怎的,從蕭景辰的嘴裏說出來,趙凰歌總覺得哪兒不大對勁兒。

  她睨了一眼對方,問道:“國師這話,是誇讚本宮呢?”

  “那是自然。”

  蕭景辰說的誠懇至極,趙凰歌嗤了一聲,也不多追究,正色道:“這裏的人對後山三緘其口,內中必然有貓膩。”

  但當時的時候,她讓桑枝帶人去查探,得到的結果卻是沒有問題。

  所以趙凰歌才想來這裏親自看看。

  夜黑風高,更露深重,二人並肩而行,在這狹窄的道路上,背影都被投射到一起,頗有些曖昧糾纏的意思。

  然而這兩人,倒是誰都沒有旖旎的心情。

  蕭景辰一路仔細查探著,他的人就在不遠處斷後,安全問題不必擔心,隻需專心查看哪裏有問題。

  但走了這一路,蕭景辰也沒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周遭風輕,偶有蟲兒低鳴,都帶著些隱隱約約。

  蕭景辰當先站住腳步,輕聲詢問:“難不成,是貧僧懷疑錯了?”

  今日他讓玄霄帶著人也去查了,方才他在半路的時候,瞧見了玄霄留下來的標記,對方也是一無所獲。

  而現在,他也親自過來查看,得到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這裏若是真的沒問題,那就隻有一種可能,自己的懷疑出了錯,這兒不是藏匿魑魅魍魎的地方。

  這個認知,讓蕭景辰的眉眼裏也染了些冷凝。

  趙凰歌聞言,卻是篤定的很。

  “國師,信本宮的直覺麽?”

  前世今生,她都對於危險有敏銳的直覺,那些曾經救過她的命。

  而現在,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裏絕對有問題。

  蕭景辰低頭看她,小姑娘的眉眼在這夜色裏看不真切,然而她聲音裏的堅定,他卻是聽得很清楚。

  “信。”

  這話,蕭景辰說的毫不遲疑,反倒是讓趙凰歌有些詫異。

  笑意旋即便爬上了她的麵容,趙凰歌心情甚好的捏了捏掌心,當先往前走去:“那,國師就隨我來吧。”

  見小姑娘當先往前走,蕭景辰連忙跟了上去,一麵囑咐她道:“當心腳下。”

  ……

  然而在轉了三圈之後,就連趙凰歌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直覺也出了錯。

  已是深夜,萬籟俱靜,處處都十分的祥和而平靜,倒像是他們這一行人打擾了這裏本該有的安靜。

  趙凰歌長出一口氣,盯著四下,回頭看向蕭景辰,難得有些氣餒:“不然……”

  然而她才開了口,便見蕭景辰指了指附近的一棵樹,道:“公主,吃柿子麽?”

  這時節,柿子早就熟透了,眼下懸掛在樹上,幾乎快將枝丫都壓彎了,有落在地上的,未及被人撿走,便已經先與大地融為一體。

  不過樹上的那些,香味兒卻還是在的,深夜裏看不真切,卻讓那味道傳的更遠了。

  趙凰歌要說的話,全部都咽了回去。

  她順著蕭景辰的目光看過去,雖然看不清楚,卻能準確的分辨出來屬於柿子的香氣。

  下一刻,她便笑吟吟的應聲:“好。”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男人便已經飛身上樹,給她摘了幾個熟透了的柿子,皮薄如紙,隻這麽捏著,裏麵的汁液都幾乎要破皮而出了。

  蕭景辰下來後,先將柿子擦了擦,這才遞給了趙凰歌:“記得剝皮。”

  趙凰歌應聲接了,不知怎的,又覺得這一幕她應當在哪裏見過。

  “國師倒是熟練的很。”

  聞言,蕭景辰難得有一瞬間的赧然,旋即輕咳一聲道:“不熟,公主快吃吧。”

  趙凰歌當時在昏迷時不記得,可蕭景辰卻清楚的很,當時是他將那柿子連皮帶肉的直接塞到了趙凰歌的嘴裏。

  甚至……都沒有洗也沒有擦。

  幸好當時她昏迷著。

  蕭景辰難得有那麽一瞬間的心虛,然而趙凰歌什麽都不記得,將柿子吃到嘴裏的時候,隻覺得滿口生香,卻又奇異的想起了那熟悉感從何而來。

  “嚴華寺後山,也有柿子樹啊。”

  她一提起這個話題,蕭景辰的臉色頓時一變,卻聽得趙凰歌又道:“如今想起來,倒像是前塵舊事似的。”

  那時她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心要殺了眼前人,險些鑄成大錯,幸好,那時候她沒有下手。

  不過說起來……

  “國師,咱們這也算是共患難了吧?”

  趙凰歌話裏帶著調侃,蕭景辰一顆心溫熱了幾分,聲音在這夜色裏越發的溫柔:“自然。”

  他還以為趙凰歌想起來自己做的事兒,不想小姑娘倒是陷入了回憶裏,且這回憶裏,似乎還是些好事兒。

  念及此,蕭景辰複又道:“公主福澤深厚,且心胸大度。”

  這話一出,趙凰歌嘴裏的柿子頓時不香了。

  什麽心胸大度,分明是在說她當時小肚雞腸呢。

  不過麽:“國師,這是要同我翻舊賬嘛?”

  少女的臉上帶著笑意,聲音裏都帶著些不自覺的撒嬌。

  她自己不自知,蕭景辰卻覺得一顆心都滾燙了起來,耳根處也泛起了紅,幸好夜色太黑,沒人看得見。

  “不是,貧僧隻是後悔,當時沒能保護好公主。”

  他這話說的是實情,那時候他嫌棄趙凰歌是個麻煩,一心想要遠離,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在著了旁人的道兒之後,與她一同跌下山。

  但凡他當時用些了心……

  可沒有但凡。

  那一場生死之交,讓蕭景辰得了些先機,其後的糾纏,也算是與她解開了誤會。

  乃至於到現在,他們已然是知己,是摯交了。

  聽得蕭景辰的話,趙凰歌的神情也柔軟了下來。

  她又塞了一口柿子在嘴裏,想了想,拿帕子擦幹淨一個,遞給了蕭景辰:“既是共患難過了,也要同甘才是——國師,一起吃吧?”

  小姑娘的指甲瑩潤,遞過來柿子的時候,蕭景辰第一反應,卻是想捏住這一隻手。

  他抿著唇,克製著動作,但接柿子時,到底沒能控製好力道,觸碰到了她的指尖。

  是溫熱的,卻讓蕭景辰的手指驟然一縮。

  趙凰歌觸及到他的手指,也下意識的縮了回來,可那縮回來的手,卻又摩挲了一下。

  “多謝公主。”

  蕭景辰聲音裏毫無波動,這讓趙凰歌有些遺憾,隻靠星月的亮度,並沒有讓她看到蕭景辰耳根處的紅。

  吃了那一個柿子,趙凰歌的心情也隨著甜了幾分。

  她打定了主意,回頭與蕭景辰道:“再找一圈,若是當真尋不到什麽,咱們另行商議別的辦法便是。”

  她倒是半點都不氣餒,蕭景辰應聲,卻又想起一件事來,因道:“方才公主拉著貧僧躲避時,可是那三照寺的巫僧用了什麽?”

  他那時候隻知道有貓膩,但卻不知具體為何。

  趙凰歌聞言,也想起先前的事兒,應聲道:“嗯,是蠱惑神智的……”

  她說到這兒,卻是驟然一頓,瞪大了眸子。

  蕭景辰不知她怎麽說到一半便停了,問道:“怎麽了?”

  趙凰歌卻是突然激動了起來,一把抓住了蕭景辰的袖子:“你提醒了我!”

  她說著,拽著他的手道:“你隨我來!”

  眼見得小姑娘這般激動,蕭景辰雖然不知緣由為何,也隨著她的步子,一同往前走去。

  而這一次,趙凰歌的目標便格外的明確了。

  她幾乎是快步拉著他到了山腰處,示意蕭景辰拿了火折子,點燃了一簇幹柴。

  這些幹柴被曬的十分幹,瞬間便燃起火光,也照亮了這地麵上的生物。

  開的淡紫色的小花,散著微弱的香氣。

  趙凰歌將那些花采摘了幾朵,揉捏碎了之後,抹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而後,又弄了一些,如法炮製之後,示意蕭景辰將袖子伸過來。

  “國師,隨本宮去冒個險,如何?”

  先前沒有燭火看不清楚,然而現下點燃之後,蕭景辰卻是毫不費力的看清楚了她的表情。

  細碎閃耀,眼中的光芒如星河一般,引人注目。

  他垂眸,幾乎是被蠱惑了一般點頭:“好啊。”

  蕭景辰連問都沒有問,趙凰歌卻是十分滿意,笑著起身,帶著他走了一條相反的路。

  這一次,她帶著蕭景辰停在了山前。

  不同於其他的山,這一處山瞧著格外的矮,方才他們來來回回幾次,並沒有發現這裏的異狀,但現下,趙凰歌卻是徑自上前,敲了敲石頭。

  她在這一塊,四處摩挲著,蕭景辰瞧著她這動作,越發的好奇了幾分。

  但趙凰歌這動作像是在摩挲什麽規律,蕭景辰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便隻站在身後看著,待得趙凰歌停下來之後,才問道:“我可能做什麽?”

  聞言,趙凰歌想了想,點頭道:“能,國師,你力氣大吧?”

  蕭景辰起初還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可在看到趙凰歌指了指一旁的石頭,示意他搬動的時候,他這才知道,趙凰歌是真的在詢問他的力氣。

  這石頭約莫百餘斤,真的要搬,也不是不成。

  蕭景辰深吸一口氣,驟然發力,抬手去推那石頭。

  而後,卻因著用力太大,直接便將石頭給扔到了一側。

  “這……”

  這不是一個實心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