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攀咬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3-23 21:09      字數:5458
  趙凰歌否定的太快了,說這話時,連連擺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那一雙眼睛,哪兒都看了,唯獨沒有看錦繡。

  錦繡原本隻是試探性的問,可再看趙凰歌的模樣,卻越發覺得怪異。

  若是真的沒有,公主怎麽一副心虛的表情?

  大抵是她眼睛裏的疑惑太過明顯,下一刻,便見趙凰歌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哼了一聲道:“本宮才剛及笄呢,你怎麽也著急讓本宮出嫁了?”

  聞言,錦繡頓時被拐帶了話題,道:“誰還催了您麽?”

  趙凰歌嗤了一聲,道:“你說呢?”

  她這麽一說,錦繡才想起來太後前些時日撒的瘋,又歎了口氣,道:“公主別因這個不開心,您不願意,沒人能勉強的了您。”

  這倒是實話。

  趙凰歌原也沒有因為這個生氣,這會兒見她認真安撫自己,複又笑道:“無妨,你且回去歇著吧,本宮這兒不用人伺候了。”

  見趙凰歌臉色平靜,錦繡才鬆了口氣,複又安撫了她幾句,方才轉身出了門。

  誰知才出去,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方才分明是她先問公主話的,怎麽就被轉移話題了?

  然而錦繡已然出門,現下也做不出再折返回去詢問的事兒,況且見趙凰歌這模樣,必然也是不大願意提及此事的。

  因此她便將這事兒給壓到了心底,回了自己房中。

  待得錦繡走後,趙凰歌才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

  先前在皇帝那裏的時候,被詢問起心上人之事,趙凰歌尚且能克製,可現下殿內沒了人,趙凰歌獨自呆在這兒,卻又不可抑製的想起了那人的模樣。

  那就算是,她的心悅之人吧?

  ……

  下午的時候,趙凰歌到底還是出了宮。

  蕭山原以為她不會過來了,誰知才吃了午飯,便見少女孤身一人前來,見他的時候,神情裏還帶著歉疚。

  “給先生問安,上午有些事情耽誤了,先生恕罪。”

  趙凰歌打扮的利索,一看就知有備而來,少女眉眼周正,說話時落落大方,十分容易便得了人的好感。

  蕭山打量著眼前人,應聲道:“公主,請吧。”

  他神情平淡,笑的客套又疏離,趙凰歌心知肚明,也不求現下蕭山便能與自己親近,他沒有對自己有敵意,她已經十分滿足了。

  這一下午,趙凰歌都待在這處院子裏。

  她按著蕭山的吩咐,練的都是枯燥無味的基本功,既吃力又無聊,李生中途還觀察過這位公主好幾次,中間還曾經悄然與蕭山道:“這個公主,倒像是個能吃苦的。”

  別的不說,單說這一下午的隻做那一兩個動作,尋常人就覺得十分難熬了,她倒是半分不見煩躁之色,眸中格外平靜。

  蕭山也在暗中觀察趙凰歌,對於她這兩日的表現,心中也有些滿意,不過他麵上並未表現出來,隻道:“再看看吧。”

  畢竟,一兩日的功夫,若想偽裝倒也不難,難得是日日都這般做。

  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時日一長,便都可以試探出來了。

  到了傍晚時分,蕭山才讓趙凰歌進屋休息。

  才進了門,李生便給她倒了茶水,趙凰歌道了聲謝,接了茶來喝了幾口。

  深秋的天,她卻是出了一身的汗,此時額頭還有薄汗,幾口水入腹,才覺得喉嚨的幹啞好了些。

  蕭山瞧著她這模樣,心中倒是有些認可,小姑娘也算是嬌寵大的,難得身上有一股韌性在。

  因著時候不早,趙凰歌並未在此多待,走之前想了想,又與蕭山商議:“先生,若遇著繁忙時刻,我便隻下午來,可好?”

  若是先前倒也還好,可她如今在兵馬司任職,這兩日趙顯垣讓她在宮裏休息,趙凰歌還能按時過來,但過兩日可就不一定了。

  趙凰歌誠心解釋,蕭山則是頷首道:“自然可以,一切都以公主時間為準。”

  得了這話,趙凰歌才放下心來,又與他道:“先生暫且在此住著,若有哪裏不習慣,定要告訴我。我人手不夠,便不在這兒給先生留人了,還請您見諒。”

  她坦坦蕩蕩的將話擺明,蕭山倒是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這是先前派人跟蹤他,現下怕蕭山不放心,特地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自己將跟蹤的人都撤走了。

  雖說不知道趙凰歌這話是真是假,但她擺出來的這個態度,蕭山還是很喜歡的,因此神情也溫和了些,隻道:“無妨,多謝公主。”

  他這般疏離,趙凰歌笑了笑,隻道:“那我便先回去了,先生,留步。”

  小姑娘神情坦蕩,蕭山便也溫和了幾分。

  誰知她才走到門口,卻又想起一事兒來,因道:“這裏寬敞,先生若是住的習慣,日後也可以隨意帶人前來,有任何需要,隻管著人告訴我便成。”

  她這話一出,先前還平靜的蕭山,卻是驟然暗沉了眸子:“帶人?帶誰?”

  這話雖然說得隱晦,卻不妨礙蕭山聽明白,她這是暗示自己,可以帶家眷前來?

  她怎麽知道,自己的家眷?

  蕭山微微眯眼,才緩和的氣氛,頓時便有些僵住了。

  趙凰歌自覺失言,微微捏了捏手,正色道:“先生別誤會,先前派人去尋您時,我的確知曉了您家中之人。但您放心,我不是壞人,對您與家人也沒有半分壞心思。”

  她頓了頓,才繼續道:“赫連家賊心不死,我隻是有點擔心,自然,想如何做,還是看先生意願。”

  趙凰歌正色解釋,卻在心中懊惱說錯了話。

  她心知肚明自己是好人,但在蕭山這裏,怕是她與赫連家之流並無太大區別。

  趙凰歌有些擔心師娘他們在那邊會遇到危險,一時嘴快,如今說完了才發覺不妥。

  畢竟,她在師父的眼中,現下應當也是那等危險的角色。

  小姑娘眉眼裏的懊悔都寫的清清楚楚,蕭山才冷峻的眉眼,也緩和了幾分。

  至少這幅做派,她說的合情合理,不像是存了壞心思的。

  想到這兒,蕭山便又道:“勞煩公主掛念,不過此事便不必了,一路車馬勞頓,待日後再說吧。”

  這便是給趙凰歌台階下了。

  趙凰歌心知肚明,聽得蕭山這話,頓時便接口笑道:“先生說的是,是我魯莽了。”

  趙凰歌與蕭山略寒暄了一會兒,眼見得天色都有些昏暗,這才道:“先生,時候不早,我便先告辭了。”

  眼見得她終於要走,蕭山隻頷首應了,待得人走後,方才吩咐李生道:“關門吧。”

  ……

  趙凰歌上了馬車,遠遠地瞧見那門合上,將車簾放了下來,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夕陽西下,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她坐在馬車裏,聽著那轔轔的車響,一時有些思緒飄飛。

  她今日說錯了話,幸好蕭山並不在意,否則便是前功盡棄了。

  念及此,她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不管如何,現下蕭山還肯待在這兒,也算是讓她心裏勉強踏實了一些。

  趙凰歌並未直接回宮,行經一處酒樓的時候,她徑自下了馬車,將兜帽戴好,帶著人進了二樓的包廂。

  那兒早就有人在等著,見她過來,先與她行禮:“主子。”

  在那的人是辛夷。

  趙凰歌應聲,著人在外麵候著,自己則是問道:“查的如何了?”

  出宮的時候,她便已經吩咐人傳信給辛夷,方才瞧著他發的信號,便知這事兒有結果了。

  聞言,辛夷應聲回稟道:“查到了,您猜的不錯,阿莫的確是後來與使臣匯合的,且這個時間,有些蹊蹺。”

  阿莫起先並不在那一長串的使臣名單裏,他獨自一人先去了西楚,且還是隱姓埋名的前去,其後才與北越使臣匯合。

  “但是在匯合之前,他已經在西楚待了十來日,好像在打聽什麽。”

  按著規矩,北越的使臣前去西楚,都要經官家驛站的,但阿莫卻是悄然前往,又在其後光明正大的拿了身份,混入了使臣之中。

  且,不知怎的,還得了皇帝的準允。

  他說完後,頓了頓,又道:“屬下還查到,昨日使臣們回來之後,阿莫先去了京郊的一處宅院,正是您先前帶我們前往的——鬼市入口。”

  這話一出,趙凰歌神情若有所思。

  鬼市入口,那便是去尋唐無憂了。

  阿莫是唐家的人,這個趙凰歌早就知道,此番他偷偷去西楚,必然不是如他嘴裏所說是私事,而是為了唐家。

  可是……

  唐家想做什麽?

  或者說,他們想在西楚找什麽?

  趙凰歌才想到這兒,便聽得辛夷道:“可要屬下再帶人去探一探鬼市麽?”

  聞言,趙凰歌頓時擺手道:“暫時不必。”

  辛夷不知道鬼市與唐家的關係,她卻是知道的。

  且如今唐無憂與她是合作關係,必然也著人盯著她的,若是她這邊帶人入了鬼市,怕是片刻唐無憂就會知道。

  唐家目的不明,未必就是奔著作惡去的,畢竟,唐家雖經打壓,但是忠心卻是不容置疑的。

  念及此,趙凰歌又起身道:“你後續著人再盯著便是,切不可輕舉妄動。”

  今生的變故太多了,她所有的那些模糊的記憶,大半部分都派不上用場,所以,她每走一步,都需的小心謹慎。

  哪怕對方是唐無憂。

  辛夷一向執行力強,聞言應聲答應,又問道:“主子可還有別的吩咐麽?”

  趙凰歌搖了搖頭,見他要走,卻又想起一事兒,問道:“呂小姐如今還在那兒?”

  她這話一出,辛夷便明白了,先咳嗽了一聲,才道:“回主子,在呢,不過先前您說過,讓她萬事小心,如今她做事格外謹慎了,且屬下也盯著呢,不會出紕漏。”

  慕容忠是呂纖容的執念,然而現下對方幾乎是龜縮在家中不肯出來,想要抓他們的把柄難,可被他們暗中咬上一口,卻是簡單。

  所以便是趙凰歌沒有交代,辛夷也盯得緊緊的,一則是不能讓慕容家再次作惡,二則,卻是因著心中那一點點的私心。

  趙凰歌並不知他心中的私心,知道他辦事妥當,交代了之後,便安心了幾分。

  她點了點頭,吩咐道:“盯著唐無憂那邊,有消息再來回稟——萬事小心。”

  最後一句,卻是叮囑他的。

  辛夷心中一熱,頓時便應聲點頭。

  ……

  接下來兩日,趙凰歌的日子倒是過的前所未有的輕鬆。

  皇帝先前囑咐了趙凰歌,讓她好生休息,暫且不準去兵馬司。趙凰歌聽話的很,便當真踏踏實實的在棲梧宮待著,半步都沒有踏足兵馬司。

  太後起先還有些不舒坦,總想給趙凰歌找茬,但吃了幾次虧之後,太後便徹底的安生了下來。

  趙凰歌上午在棲梧宮,下午出宮去尋師父,日子倒是過的踏實又舒坦。

  然而也不過兩三日。

  到了第四日一早,她才起了床,便聽得桑枝過來回稟,道是出事兒了。

  的確是出事兒了,但出事的不是別個,而是白家。

  那日唐無憂跟著趙凰歌去了兵馬司,被她扔過去一疊卷宗,倒是真的讓唐無憂從中找出了些破綻。

  這兩日趙凰歌沒去兵馬司,所以並不知道,如今被桑枝回稟,才知道,唐無憂在背後做了些小動作。

  “世子聰明,那些小動作並未被人發現,隻將一應證據都指向了白家為首的幾戶清貴。現下事情捅到了皇上的麵前,他們自顧不暇,正互相攀咬呢。”

  說起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真的論起來,沒有一戶人家是清白幹淨的。

  小到作奸犯科,大到互相勾結,隻要不被擺在明麵上,沒有人會特意去尋。

  然而,偏偏唐無憂就打算特意去尋。

  他抓了這幾家的小辮子,直接將事兒捅到了皇帝麵前不說,還讓人刻意在外麵散布了一些流言,現下京中都知道了那些破事兒,且民憤激昂。

  皇帝有心不管,卻架不住民怨沸騰,再加上克扣百姓吃食,從中抽取油水這事兒,他們做的實在是明目張膽,讓他想要和稀泥都不成。

  “皇上在禦書房大發雷霆,現下已經下旨,說是要讓人嚴懲呢。”

  聽得桑枝說完事情經過,趙凰歌卻是挑眉一笑,道:“有點本事。”

  她還真沒想到,唐無憂會從這個方向來搞事情,這一下,白家他們的事兒被鬧大,必然是要受些懲罰的。

  不止如此,唐無憂也必然從中挑撥了些東西,她就不信,那些被抓住了小辮子的幾家清貴,沒有一家是不與唐家有過節的。

  見趙凰歌這模樣,桑枝輕聲問道:“主子,咱們可要插手?”

  龍虎司現下還作壁上觀,但若是出手的話,也可以助唐無憂一臂之力。

  誰知聽得這話,趙凰歌卻是笑的小狐狸似的:“咱們為什麽要插手?”

  “可……”

  桑枝才想說什麽,卻在看到趙凰歌的表情之後驟然明白。

  主子從一開始,怕是打定的主意,就是看熱鬧吧。

  否則,也不會這幾日都不上心了。

  念及此,她複又將話收了回來,隻道:“屬下明白了。”

  見狀,趙凰歌彎唇一笑,隻道:“行了,有其他消息,再來回稟。”

  她才讓桑枝去了,便得了消息,道是皇帝請她過去。

  趙凰歌略一思索便明白原委,施施然的將衣服整理好,方才隨著人去了禦書房。

  ……

  皇帝才送走了臣子們,見趙凰歌來時,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一麵問道:“這兩日休息的可還好?”

  聞言,趙凰歌笑著行了禮,道:“自然是好的,謝皇兄準我幾天假,終於不必理會那些煩心事兒了。”

  聽得她這話,皇帝睨了她一眼,笑道:“這是怪朕給你安排的事兒多了?”

  “哪兒能呢。”

  趙凰歌笑的眉眼彎彎,順著他的意思在位置上坐了,方才道:“忙有忙的好,清閑也有清閑的好,況且是您說的,我現下病還沒好利索,可不是得休息麽。”

  小姑娘滿臉笑意,瞧著興致盎然的,又問皇帝:“您怎麽想到叫我來了,可是有什麽事兒吩咐麽?”

  皇帝隻道:“沒什麽大事。”

  但他話雖然這麽說,不過片刻,到底還是問了起來:“白家的事情,你知道麽?”

  趙凰歌自然知道,且還是剛知道的。

  但如今皇帝問她,她隻笑吟吟的問道:“您不是才處置過麽,我自然知道的呀。”

  “朕說的不是這個。”

  皇帝索性將話挑明,將那奏折遞給她,道:“你且看看。”

  那上麵寫的明晃晃的,都是參奏以白家為首的幾戶清貴,且好巧不巧的,正與皇帝先前處罰的名單重合。

  趙凰歌了然一笑,道:“皇兄這是懷疑我動了手腳,以泄私憤?”

  她將話直接挑明了說,皇帝反倒是有些啞然,好一會兒才道:“朕沒有這個意思。”

  但他叫了趙凰歌來,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也唯有這個意思。

  趙凰歌垂眸,遮住神情裏一瞬間的複雜,再抬眼時,已然滿是正經與無辜:“皇兄,您先前叮囑的話,河陽都記得真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