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人送回去了?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3-23 21:08      字數:5443
  北越的朝堂,不能由著奸佞禍害,趙杞年既然會注定是未來的皇帝,那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必須將那些不幹淨的東西除幹淨了。

  但這次,她不會自己動手。

  趙杞年也犯不上讓她自己費心費力。

  ……

  “皇兄。”

  皇帝正在批閱奏折,見趙凰歌前來,手中的筆未停,隻道:“坐吧。”

  聞言,趙凰歌依言在一旁坐了,等到皇帝批閱完了奏折,這才抬眼看她。

  “怎麽了,外麵下著雨也要過來?”

  皇帝說這話時,又看了眼趙凰歌的臉色,問道:“可是誰欺負你了?”

  這臉色蒼白的,瞧著倒是不大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皇帝這話,引得趙凰歌無奈的笑:“皇兄,誰能欺負我呀?再說了,臣妹也不至於這麽討人嫌,冒著大雨,還有人上門來給我氣受。”

  說這話時,小姑娘的眉眼裏滿是笑意,但那笑容之下,又帶著些鬱色,皇帝看著她,先讓她坐了,又讓人上了茶,才問道:“那你冒著這麽大雨,過來找朕,又是因為什麽呢?”

  趙凰歌捧著茶盞喝了幾口茶,才覺得口腔裏被熱度充斥,連帶著身上的寒氣都退散了幾分。

  方才來這一路上她走的快,現下整個人都有些冷的。

  趙凰歌喝完茶,沒把茶杯放下,隻是在手裏捧著,蹙眉問趙顯垣:“皇兄,臣妹想問您個事兒——教授祈年的夫子們,您可都掌眼了麽?”

  皇帝不知她因何發問,先是點了點頭,又想了想,道:“朕考較過他們的學問,都是不錯的,況且給皇子們上課的先生,也都經過翰林院挑選。怎麽,可是有什麽不妥?”

  趙凰歌應聲,道:“也興許是臣妹想多了,但今日祈年來探望臣妹,言談說起他近來所做的策論……”

  她將趙杞年策論裏的話說了,末了又道:“雖說這隻言片語不能斷定什麽,但他到底是皇子,加之如今年歲尚小,若是被有心人誤導,乃至於走了歪路,可就不好了。”

  皇帝起初臉色尚可,待得聽到趙凰歌念那幾句策論時,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了。

  等到趙凰歌說完之後,皇帝徹底冷了臉色,問趙凰歌:“他可有說,是哪位所教授的麽?”

  相較於皇帝話裏的怒意,趙凰歌現下倒是平靜了許多,搖頭道:“不曾,臣妹性子急,許是當時凶了些,他嚇到了,不肯說出先生名號。但臣妹想,祈年是個純良的孩子,背後若無人教,必然說不出這些話來的。”

  她一向知道皇後為人如何,因著自家身份低微,所以皇後拉攏世家的心思從未減輕過,那些夫子裏麵,便有世家塞過來的。不止如此,就連趙杞年身邊的伴讀,也有世家子嗣在內。

  趙杞年自幼被皇後教的偏了,身邊又有那樣一群人,他便是想要學好也艱難。

  但這些話,她不能說。

  趙凰歌點到為止,皇帝沉聲道:“你是他長輩,凶他些,他也得受著!況且他如今已經七歲,不是什麽小孩子了,竟還能被人蠱惑做出這樣的文章來,簡直是……”

  到底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兒子,皇帝的重話沒能說出口,他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河陽,這事兒你做的對,朕會留心此事的。日後,還得勞你多看顧他才是。”

  趙杞年太小了,還沒有足夠明辨是非的能力,若是被世家忽悠的做了一個昏君,那他便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聽著這近乎於托孤的話,趙凰歌卻是搖頭道:“皇兄說哪裏話,他是臣妹的侄兒,我自然會照拂他。”

  麵對趙顯垣,她終究是說不出太重的話。

  隻要今生趙杞年不再次與自己背道而馳,她會提前鋪好路,不擋著他。

  也算是全了兄長待她的一片心。

  趙顯垣並不知她心中所想,見狀踏實了一些,歎了口氣道:“朕近來越發體力不支,河陽,委屈你了。”

  他臉上的疲憊一覽無餘,趙凰歌瞧著心裏有些酸楚,強撐著笑容道:“皇兄別這麽說,臣妹沒什麽委屈的,隻要您養好身體,那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不知怎的,她現下瞧著趙顯垣,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前世趙顯垣撐到了來年的盛夏,可如今瞧著他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妙。

  她壓著心中的不安,但趙顯垣卻對她的不安一覽無餘。

  他輕笑一聲,道:“朕還撐得住。”

  說到這兒,他又起身道:“朕總得瞧著局麵穩固,否則死也難瞑目的。”

  趙顯垣說的風輕雲淡,趙凰歌卻忍不住心頭一跳,下意識道:“您別瞎說,什麽死啊活的,您可得長命百歲呢。”

  她這話,引得趙顯垣笑了起來。

  可他眉眼沉沉,卻無半分歡喜之意,隻是輕笑重複了一句:“長命百歲。”

  世人皆有此願,可大多都是奢求。

  才說到這兒,便聽得王順在外麵回稟,道是三公來了。

  趙顯垣便知道,必然是來送結果了。

  “那,臣妹暫且回避吧。”

  趙凰歌乖覺的很,趙顯垣卻是示意她坐著,隻道:“將人請進來吧。”

  待得王順去請人,皇帝才道:“此事你居功至偉,哪兒有讓你回避的道理?再者,日後你們打交道的時候多著呢。”

  趙凰歌隻得應聲,卻是站起身來。

  三公進門後,先給皇帝行了禮,見趙凰歌也在,倒是都沒什麽意外。

  互相見禮之後,趙凰歌方才落座,而他們則是將結果呈給了皇帝。

  “皇上,這是中書省與尚書省商議出來的結果,請您過目。”

  皇帝依言接了,在看到上麵的內容之後,微微眯了眯眼。

  果然如趙凰歌所料。

  這短短的一日裏,世家跟赫連家相互爭鬥博弈,各方的料都層出不窮,也幸好他昨日直接下旨讓三公監管,方才保證了事態平順。

  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皇室坐山觀虎鬥,現下虎狼們兩敗俱傷,三公逐一審查,送到他龍案上的這一份結果,簡直是每一處都合了皇帝的心思。

  赫連家被連骨帶皮的撕下一塊肉來,赫連琦作為主使,更是難辭其咎,與他親近的一幹人等,也被吏部列了名單出來,隻等皇帝處置。

  除此之外,學子們的名單也被羅列了出來,曾賄賂過的學子以及從中撈油水的中間人,也都被核查之後緝拿待辦。

  一切,都如趙凰歌當初與他說的那般。

  皇室坐收漁利。

  皇帝看完之後,卻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示意趙凰歌:“河陽,你也來看看。”

  從先前瞧見趙凰歌在,三公便明白皇帝的打算,如今聞言,並無一人反駁,唯有禦史大夫看了看她,目光打量。

  趙凰歌起身,接了奏折看過,見事情平順,一顆心也踏實了下來。

  如今三公提出的建議是,一應人等,賞罰分明,赫連家及其相關人等被處置,而相應的,也會有人從中得利。

  這是權衡利弊之後,最有利的結果。

  趙凰歌看完之後,先笑著誇讚了三公:“諸位大人乃是我北越國之肱骨,辦事自然是妥當的,河陽佩服。”

  聽得她誇讚,三人笑著與她寒暄。

  末了,便聽得趙凰歌又道:“隻是有一樣,此番受牽連的學子們,不知幾位大人有什麽想法?”

  聽得她詢問,丞相錢州先開了口:“先前科考之事,赫連家借機牟利,致使有才者反被埋沒,現下臣等已經列了冊子,待得此番事了,便會著吏部逐一核查,安排相應的職位。”

  這也是他們商議出來的結果。

  皇帝顯然也覺得可以,趙凰歌卻是笑了笑,道:“大人說的自然是妥當的,不過皇兄,臣妹倒是有一個主意,隻是有些唐突。”

  趙顯垣自然不會駁她的麵子,聽得她這話,鼓勵道:“什麽唐突不唐突,你隻管說便是。”

  得了他同意,趙凰歌才道:“這些學子們,相當一部分因著被荼毒,根本無緣麵君。如今天理昭昭,得重見天日,不如將所羅列的名單之人,重新殿試一次如何?”

  這話一出,眾人神情各異,倒是禦史大夫先開了口:“老臣覺得,這法子可行。”

  先前考試出的名單,顯然是要作廢的,若是能再考試一次,不但可以更好的選擇出優劣者,也有利於朝廷網羅人才。

  皇帝沉思片刻,頷首道:“那就這麽辦吧。”

  他發了話,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商議之後,皇帝又與他們商議了日子,著學子們回去好生複習,待得十日之後,舉辦殿試。

  自然,若有學子們想要來年再戰的,也可在家安心讀書,待得明年春闈,再行科考。

  等到將細節都商議完後,又定了此番赫連家的處置,罷黜的名單寫了長長的一頁,而上麵每一個名字,都是與之相關之人。

  商議那些的時候,趙凰歌就在旁邊安靜的聽著,可她每每開口,給出的意見都是一語中的。

  禦史大夫留意看她,在心中下了結論,若無旁人提前教過她,這位長公主的確可堪大用。

  趙凰歌倒是感受到了老頭兒的打量,她泰然自若,反正她被看的多了,早學會了將目光自動忽視掉。

  不過因著她態度端正,倒是給人留了一個好印象。

  待得商議完之後,三公們便起身告辭。

  皇帝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們得盡快處置妥當。

  等到三公走後,趙凰歌也打算起身離開,卻被皇帝叫住:“這麽著急走做什麽,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聞言,趙凰歌頓時站住腳步,嘿然笑道:“皇兄這話是怎麽說的呢,臣妹可什麽主意都沒打。”

  方才皇帝字裏行間都流露了讓她一起審閱奏折之事,趙凰歌不想現下便接手這些,正要趁著這機會一起溜走呢。

  結果皇帝就先將她給揪住了。

  “你敢說?”

  皇帝睨了她一眼,敲了敲桌子,道:“朕這兒的公文堆積如山,你就想偷懶了?”

  見狀,趙凰歌隻得留了下來,隻是笑容裏到底還有些討好:“臣妹這本事不成,您是知道的,萬一再處置不好,壞了您的風評。”

  這話說的,皇帝嗤了一聲,捏了捏眉心道:“行了,這個不急一時,朕跟你說正事兒——你執意要開殿試,是存著什麽主意呢?”

  皇帝其實隱約猜到了趙凰歌的目的,但現下還是想要聽她說。

  聽得皇帝這話,趙凰歌輕笑道:“皇兄不是已經知道了麽?不然,您也不會同意了呀。”

  她的目的一直都隻有一個,那便是舉薦製被削弱,科舉地位被抬高。

  皇帝必然懂她的意思,才會那麽痛快的答應要重開殿試,且還是在這麽一個節骨眼兒上。

  “如今赫連家才因科舉之事被處置,朝野上下的關注度會是最高點,而你要在這個時候讓朕開殿試,顯然是要讓他們意識到,這一批學子,與過往不同。”

  或者說,不止是這一批,等到殿試結束之後,他們便會發現,從這一批學子開始,日後的科舉走出來的學子們,都與過往不同了。

  那是會真真正正走到朝堂上,與世家貴族們分庭抗禮。

  而皇室所需要的,便是這樣。

  因為北越現下的處境,想要破局,需要將眼下這牌局裏的人給換一換,得有新的人來洗牌。

  而這些人……

  隻能是新貴,且是由皇室培養起來的新貴。

  趙凰歌應聲,正色道:“興許幾十年後,他們會成為弊端,但眼下,他們是江河匯聚來的水,必然在京中掀起波浪。”

  而這些人,是生生不息的。

  他們每一代,都是不同的人,等到幾十年後,會有新人來取代他們。

  唯有趙家皇室,會是穩固的。

  趙凰歌這話,卻是說到了皇帝的心坎兒裏。

  他無聲的歎了口氣,敲擊著桌案的手頓住,點在那一張名單上。

  這上麵的每一個人,都是北越的一份希望。

  好一會兒,才聽得皇帝開口,緩緩點頭:“你說的對。”

  說這話時,皇帝的目光落在趙凰歌的身上。

  這小姑娘年歲小,不過剛及笄而已,可卻在某些時候的想法上,格外的老練。

  但他的目光也不過一瞬,便又再次收了回來。

  不管如何,現下,於他是件好事兒。

  “阿嚏……”

  趙凰歌驟然打了個噴嚏,讓皇帝回過神兒來,再看小姑娘揉鼻子的模樣,蹙眉道:“著涼了?”

  聞言,趙凰歌這才嘿然笑道:“不瞞您說,來之前剛吃了一副藥,染了風寒。”

  這話一出,皇帝頓時擰眉:“那你怎麽不好好歇著?”

  但話說到這兒,他又想起來趙凰歌來的目的,因歎了口氣,道:“回去好生歇著吧,王順,去太醫院傳話,讓院判給公主看診。”

  見狀,趙凰歌頓時擺手笑道:“不必這般麻煩,早起那會兒才看過,說是沒什麽大礙,讓我養著呢。”

  早起那會兒,院判說的話有些嚇人,若是讓皇帝聽了,又要擔心。

  趙凰歌不想讓他擔憂,畢竟皇兄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何必再添一樣自己的讓他費神兒呢。

  皇帝看著她,確認了小姑娘的確沒什麽大礙,方才擺手道:“那你快回去養著吧,王順,送公主回去。”

  見趙凰歌又要拒絕,皇帝則是睨了她一眼,道:“聽朕的還是聽你的?快回去養著。”

  得了這話,趙凰歌便也不在多言,謝過了皇帝之後,便隨著王順走了。

  待得趙凰歌離開之後,皇帝坐在龍案後,提筆想要寫東西,卻又放了下來,隻是看著另外一份名單。

  與學子的名單不同,這一份裏麵,全都是要處置的人。

  此番事情塵埃落定之後,赫連家的人脈至少折損三四分。

  這與皇帝先前所設想,已然是大大超出預料了。

  而這最大的功勞,便是趙凰歌。

  他將這東西收了起來,複又靠在龍椅上,眉眼深沉。

  王順回來時,便見皇帝靠著椅子,神情有些冷厲。

  他不敢打擾,隻垂首在一旁候著,卻聽得皇帝先開了口:“人送回去了?”

  聞言,王順忙的笑著應聲:“回皇上,已經將公主送回棲梧宮了,另外也著院判去看診,待得診治完後,便會回來回稟。”

  王順做事一向細心,縱然趙凰歌拒絕了,但他最知道皇帝的心意,自然知曉自己該怎麽做。

  果然,聽得他這話,皇帝滿意的頷首,複又支起身子,道:“將祈年的夫子們,一應資料都備一份給朕看,朕要詳細的。”

  他說到這兒,又道:“暗中去備,再尋個日子,朕去聽他們上課,不必知會旁人。”

  雖說皇帝如今隻剩下了這一個兒子,那個位置,未來會是趙杞年的希望極大。

  但這些年來,皇帝對他上心,還是頭一次到這種程度。

  王順恭順的應了,就聽得皇帝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待院判來了,再喊朕。”

  他精力不濟,不過與王順說了這幾句話,便覺得疲乏的很,索性揮手讓人走了。

  隻是這麽片刻的功夫,卻又陷入了夢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