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在撒謊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1-01 22:47      字數:2812
  現在這一刻,與以後的日子,那是她重新要走的路,也是她未知的路。

  包括眼前人。

  也許是趙凰歌眼中的鄭重太過明顯,所以蕭景辰這一次,並沒有立刻回答她。

  他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開口:“蒼生。”

  那聲音雖輕,卻堅定。

  北越佛子,天生為出世之人,卻活在這凡世之中。

  他一日為北越國師,便一日要擔起應盡的責任。

  原本,他該與師父一般,終生不必想其他,隻替北越祈福便是。

  可皇帝找了他,希望他為趙杞年之師。

  若為未來的帝師,便與過往清閑割裂,他將再無寧日。

  但,蕭景辰不悔。

  他沉吟良久才給了這個答案,趙凰歌卻是毫不意外。

  因為前世裏,他也曾給過自己一個同樣的答案。

  可現在看著眼前人,她卻要繼續追問:“是誰的蒼生?”

  蕭景辰顯然沒聽懂她話中意思。

  見男人看向她的眸光帶著茫然,趙凰歌索性將話挑破:“北越的蒼生,還是天下的蒼生。”

  方才她跟蕭景辰說,隻要他說,她便信。

  這話不全然是假話,今日,她想給他一個機會。

  趙凰歌說到這兒,聲音裏也染上了笑意:“國師,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本宮,本宮隻聽實話。”

  她的笑容裏,仔細看去,是帶著戾氣的。

  可這些情緒,卻非但不讓蕭景辰覺得厭煩,反而莫名生出些心疼來。

  就像是有人在無聲的揪著他的心。

  這情緒從何而來,蕭景辰不得而知,隻是從當日以心頭血祭祀之後,便濃重的多了。

  他心知肚明,與她絕對有關聯。

  如那隱秘卻又隱約可以窺探到一絲的真相一般。

  他與他,究竟有何牽連?

  蕭景辰心頭沉著,聲音裏卻是半分不染。

  他盯著趙凰歌,一字一頓道:“北越的蒼生。”

  蕭景辰不是聖人,即便是佛子,也是肉體凡胎。

  他身為北越國師,生於北越長與北越,自然,要為北越效力。

  男人的眸光清正,趙凰歌看著他,慢慢開口:“若,有人許你以高官厚祿威逼利誘,國師還會堅守本心嗎?亦或者,可將本心違背,拋於腦後。”

  她這話尖銳,甚至帶著咄咄逼人的架勢。

  蕭景辰倒是渾不在意,回答的也格外耐心:“不會。”

  他這話出口,趙凰歌卻是歪頭打量他。

  前世死後,她被困在皇極殿內不得出,待得終於可以出去的時候,卻是魂魄消亡。

  殘存的意識裏,那些畫麵太過慘烈,致使她重生之後,戾氣格外深重。

  她因著那些畫麵,將蕭景辰定義成了北越的叛國賊。

  起初她想殺他,可非但沒有殺成,反而與他糾葛越發深了。

  但也正是因此,才讓趙凰歌有了機會去觀察蕭景辰。

  不同於朝堂上的明爭暗鬥,是日常相處,她可以從頭到尾盯著這個人的觀察。

  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機會,真正與她接觸下來,見到這人與過往截然相反的一麵,也讓她開始懷疑。

  前世裏他十年爭鬥,都從未露出端倪,到底是掩藏的好,還是那些畫麵別有隱情。

  所謂叛國,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良久,才聽得趙凰歌輕聲道:“那,國師可一定要記住今日的話。”

  今日,她姑且信他一次,願意徹底放下芥蒂,去尋求一個真相。

  可若來日讓她發現,這是蕭景辰的騙局。

  她必然不會放過他!

  趙凰歌眼中戾氣與深沉翻湧而來,蕭景辰卻是不閃不避,直直的迎上她的目光。

  而後,聽得他說:“天地同證,人神共鑒。”

  男人眼中平靜,而他的答案,則讓趙凰歌慢慢的笑了。

  她笑的時候,眼中似是有細碎的光芒。

  她定定的看著蕭景辰,像是卸下什麽擔子一樣:“那,本宮可就當真了。”

  ……

  祭奠了宋輝,趙凰歌收拾了心情,隨著蕭景辰盛著馬車回去。

  不同於來時,因著那一番交談,讓趙凰歌聞著馬車裏的佛香,都覺得不那麽堵心了。

  她懷中擱著一個軟墊,身後還靠著一個,姿態格外閑適。

  蕭景辰倒是一如既往的正襟危坐。

  馬車行走時,有輕微的聲音傳來,節奏鮮明,也讓趙凰歌舒適的眯了眯眼。

  已是黃昏,斜陽殘照,落在馬車內,也落在她的臉頰上。

  少女柔軟的麵龐,沐浴著光芒,添了些聖潔。

  她素手挑著車簾,看向窗外漸漸遠去的陵園,一雙妙目裏若有所思。

  下一刻,便見那盛著霞光的眸子,朝著他看了過來。

  “國師,你說,人會死而複生嗎?”

  她的情緒跳脫的太快,說話時,也帶著些孩子氣。

  像是稚童天真的問話,就連神情裏,也多了些探究。

  不同於先前的咄咄逼人,現在的她,才真的帶著十幾歲姑娘該有的模樣。

  對未知保有好奇,卻不敬畏。

  她這般模樣,也讓蕭景辰神情放鬆下來,卻格外正經的回答她:“不會。”

  他這般肯定,趙凰歌的眸子裏也染上了些失落。

  蕭景辰原是不該追問的,可此刻見她這模樣,卻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公主怎會想到這個?”

  死而複生,多麽荒唐的話。

  甚至比國君們追求的長生不老,更要荒謬。

  聽得蕭景辰詢問,趙凰歌放下挑著簾子的手,格外認真的看向蕭景辰:“本宮方才在想,若是人可以死而複生,那些忠臣皆可活過來,該有多好。”

  她的聲音裏帶著天真,還有最美好的盼望:“若可重來,必然可得天下太平,如願以償。”

  最後四個字說的怪異,蕭景辰沒來得及品到這些潛藏在其間的情緒,便見趙凰歌的神情又笑了起來。

  “國師別怪我,大抵才去了一趟陵園,這會兒犯傻呢。”

  她自己都承認了傻氣,卻讓蕭景辰難得起了些惻隱之心,他看著趙凰歌,格外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公主這話,不傻。隻是,人隻有一輩子,與其想著別的,倒不如認認真真過好這一世。”

  趙凰歌聽得他這話,卻是有些失神。

  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蕭景辰最放鬆的時候,以最無辜的方式問出來。

  她別有用心,他卻回答的專注而認真。

  趙凰歌壓著一瞬間翻湧的心情,慢慢開口:“當真沒有半點法子麽?北越秘法,也不能?”

  到了這會兒,蕭景辰也品出她話中的怪異來了。

  他微微蹙眉,倒是依舊回答了她:“不能。況且,北越從無什麽秘法。”

  這是撒謊。

  趙凰歌心知肚明,麵上卻是歎了口氣,狀似無意道:“可是,若無秘法,國師怎能捅刀子都不死呢?”

  她這話問的誅心,偏生又帶著少女不諳世事的天真,像是真的為此困惑似的。

  蕭景辰抿了抿唇,一時分辨不出,她是惡意還是無意。

  就在趙凰歌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聽得蕭景辰輕緩道:“捅了刀子也會死,貧僧還活著,是捅的淺。”

  北越的確有秘法,那些禁咒,也的確有用。

  若非當日的禁咒,蕭景辰必然不會這麽好便痊愈。

  他心知肚明,卻不能將此事告知趙凰歌。

  況且,即便那些禁咒有用,可肉體凡胎,也是撐不住的。

  之所以稱之為“禁”,乃是因為,術法啟動,賠上的最大可能,是自己的命。

  蕭景辰神情淡漠,趙凰歌卻是垂眸:“竟是這樣麽。”

  她掩下眸中的若有所思。

  蕭景辰這般避諱,那日他以心頭血祭祀,必然是不可宣之於口之術。

  若當真如此,那她想的應該是對的。

  那個禁術,與她幻境裏所見,極大可能出自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