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國師,你怎的不動?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1-01 22:47      字數:2749
  她的眼中含著淚,說話的時候,一雙眸子霧雨朦朧似的,卻又泛著清亮的光。

  分明那表情十分正經,可蕭景辰卻從那話裏麵,品出些調戲來。

  蕭景辰低頭看她,小姑娘就趴在他的麵前,下巴離他的手指不過寸許,隻要他微微抬手,便可以觸碰到。

  見蕭景辰看她,趙凰歌的笑便又多了些軟:“國師,你怎的不動?”

  那聲音實在是太過甜,蕭景辰幾乎覺得能從中擰出蜜汁來,奈何眼前姑娘的眼中滿是狡黠,也讓他的神智歸攏。

  “看來,公主是不難受了。”

  都有力氣調戲他了。

  後麵這話,蕭景辰沒說出來,趙凰歌卻是瞬間懂了。

  她輕輕一笑,眉眼裏滿是甜軟:“本宮難受呀,所以,才讓國師幫我。”

  說到這兒,趙凰歌又歎了口氣,道:“奈何國師無情,竟不肯管我。”

  這會兒,她也不用本宮了,一個我字說的繾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與人撒嬌。

  縱然蕭景辰心知肚明,眼前女子的做派都是偽裝出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人嬌軟的麵具下藏著怎樣堅硬的一顆心,可真的聽到這話時,還是忍不住讓他心頭一跳。

  下一刻,便見蕭景辰往後撤了撤身子,手中的帕子也收了回去:“公主,自重。”

  這話從蕭景辰的嘴裏說出來,也讓趙凰歌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知道的,還當是她怎麽了他。

  雖說,她的確沒安好心。

  但他的避讓與局促,到底讓趙凰歌的心情徹底好了起來。

  她一把扯了蕭景辰手中的帕子,也不去擦臉上的淚,隻是將那帕子在手上繞了幾圈,輕佻的問他:“國師,本宮很重麽?”

  蕭景辰抿了抿唇,決心不理會她這問題,奈何趙凰歌卻不肯放過他,見他不說話,又撐起了身子,用手腕托著腮,歪頭打量他:“這問題,可是為難了國師?”

  眼前人越說越不像話,眼角眉梢都帶著作弄,蕭景辰睨了她一眼,萬分後悔自己方才的舉動。

  他就不該好心為她念經,也不該給她遞手帕,這人沒心沒肺的,哪兒用得著自己好心腸?

  還有方才那苦大仇深,怕也是裝出來的,就為著看他的窘態!

  男人身上的低氣壓,讓趙凰歌心中最後的一絲燥鬱,徹底的消失不見。

  她逗了一會兒蕭景辰,到底知道“見好就收”四個字,乖覺的拿帕子擦了臉。

  這帕子是從蕭景辰的手中搶過來的,在蕭景辰還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帕子上已然沾染了小姑娘的淚意。

  而後,被她擱置在了一旁。

  潔白的帕子被暈開一抹濕潤,蕭景辰垂眸看她,便見她渾不在意的抄了一個軟墊抱在懷中,往後靠著了馬車。

  雖說這坐姿實在是有些不像話,可隻要她不在說先前那種讓人難以招架的話,蕭景辰便覺得尚且可以接受。

  她哭過笑過,現下又安靜了下來。

  秋風涼爽,吹進馬車,空氣裏都帶著食物的香氣。

  春種秋收,萬物在這時候都結了果子,道路兩側的果樹氣息馥鬱,也讓蕭景辰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她要去的地方……

  竟然是這裏。

  為皇室所建造,為忠臣死後亡魂之所,鎮國陵園。

  這是北越皇室專為那些死後無後代奉養的忠臣良將所建造,比如,宋輝。

  他目光沉凝,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借著那被挑開的車窗,往外看去。

  兩側果樹蒼蒼,其間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花,開的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生機勃勃。

  而這樣的一片地方,埋葬著的都是北越的英魂。

  蕭景辰神情一動,可還不等他說話,便見趙凰歌再次開口。

  隻是不同於方才的逗弄,這一次,她臉上滿是鄭重:“勞煩國師送了本宮一程,便到這兒吧,國師請回。”

  她說著,便起身下了馬車,不想蕭景辰卻也跟著下來了。

  風拂過麵,帶著微涼舒爽的氣息。

  蕭景辰的聲音,也柔和了下來:“貧僧也去祭奠。”

  聞言,趙凰歌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倒是不意外蕭景辰看出自己的目的地,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話來。

  趙凰歌才想說什麽,便聽得蕭景辰又道:“隻這一輛馬車。”

  他這話一出,趙凰歌便明白了。

  出門的時候,她的確是蹭了蕭景辰的馬車,但那不過是為了達成目的的權宜之計。

  事實上,現在隻要她發了信號彈,便會有人來接自己。

  趙凰歌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麽,要說出口的話,便又再次拐了彎。

  她說:“好啊。”

  馬車停留的地方,是在陵園的入口,但此處於墳塋還有半刻鍾的路要走。

  因怕馬車聲驚擾了英靈,她隻讓車夫等人在外麵候著,自己則是拎著一壇好酒,徑自往陵園內走去。

  風過,吹起黃沙,趙凰歌看著兩側鎮守的獸,目光次第看過去,眼眶也微微泛紅。

  前世裏,她曾無數次的來過這裏,不同於現在,那時候,這裏埋葬的皆是北越的忠魂。

  而現在,這裏大多數還空著。

  空著好啊,空著,未來才有希望。

  重生之後,趙凰歌有無數次的感激自己可以重來一次的機會,雖也有過數次想要退縮的時候,可每每看到這樣的情形,都會覺得,她得堅持。

  她的命運可以重蹈覆轍,可那些忠臣良將的命運,不可重蹈覆轍。

  蕭景辰隨著她的步伐前行,不知怎的,總覺得從她的步子裏,瞧出些濃鬱的悲傷來。

  他定了定神,將那莫名的情緒從腦海中丟了出來,神情淡漠的與她一起站在了一處墳塋之前。

  那是宋輝的墓。

  先前皇帝下旨,給宋輝封了個忠勇伯的名號,也讓他以伯爺的規格在此地下葬。

  可眼下這墓碑修葺的再好,也無法更改他已然死亡的事實。

  雖公道終將到來,卻到底是遲了一步。

  看守墳塋的將士送來了紙錢與香,趙凰歌點頭道謝,自己將之點燃,先拜了拜,而後鄭重的將香插在了爐子裏。

  隻是那手,卻有些抖。

  麵對呂昭和的牌位時,趙凰歌尚且還能冷靜,可現下站在宋輝的墓碑前,她心中卻被巨大的悲傷給覆蓋。

  宋輝死了,他家人也死了。

  不同於呂昭和尚且有後代,宋家卻是什麽人都沒了。

  可憐他忠骨一個,到頭來隻落得一個孤墳。

  趙凰歌無聲的歎了口氣,蹲下身來,將帶來的酒給他灑在了墓碑之前:“也不知你愛喝什麽,本宮隨意帶了些,你莫要嫌棄。”

  她一點點的將酒撒下來,一旁的蕭景辰看著這一幕,卻將酒壺接了過來。

  而後,在趙凰歌不解的神情中,解釋道:“貧僧也為伯爺倒一盞酒。”

  見蕭景辰這動作,趙凰歌詫異一瞬,而後自嘲:“國師,覺得不覺得我們這樣,很虛偽?”

  她這話問的尖銳,蕭景辰神情卻依舊溫和:“公主為何這樣覺得?”

  趙凰歌捏了捏指尖,右手拇指摩挲著食指的指節一側,複又輕輕地掐了掐,神情悠遠道:“他死之前,本宮從不知朝中有一個叫宋輝的官員。”

  她知道宋輝,是從他死後開始的。

  知道他拚命保下一份證物,知道他卷入了私兵一案,知道他全家都因此而喪命。

  過去的一個月,滿城風雨未曾止歇,就連已經死掉的宋輝,也曾為眾矢之的。

  他被汙蔑,被栽贓,被潑了一盆名為“賄賂官員”的髒水。

  而現在,這盆髒水被擦拭了幹幹淨淨,還原出來一個叫宋輝的本來麵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