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妖精
作者:蘇行歌      更新:2021-01-01 22:47      字數:2783
  蕭景辰原不覺得一個名字有什麽特殊的,可如今被趙凰歌就這麽喊出來的時候,卻又莫名覺得心都重了一下。

  他呼吸一沉,在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然往後退了退,目光落於別處:“公主,還是喊貧僧國師吧。”

  景辰、師父。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莫名讓他不大舒服。

  尤其是,小姑娘的聲音裏就像是帶著鉤子似的,尾音又甜又軟,莫名讓他想起了那天她念心經的模樣。

  妖精。

  對,就是妖精!

  蕭景辰心裏亂了方寸,麵上的鎮定幾乎要維持不下去。

  趙凰歌惡趣味得逞,她其實喊那個稱呼也有些惡心,可現下瞧著對方這模樣,心裏有個小人兒正在快意的大笑。

  “好啊,國師。”

  有了方才那一句,蕭景辰總覺得,她再喊什麽,自己都不會覺得舒服了。

  他咳嗽了一聲,索性轉移話題:“公主想要念經修行,這是好事,貧僧這裏有幾本經書,你可以拿回去研習,自己修行更有裨益。”

  這次他說話的語氣好了許多,甚至趙凰歌都能聽出幾分誘哄的語氣——像是要將她給哄走似的。

  可惜趙凰歌偏不。

  她笑眯眯的將書接了過來,卻不但沒走,反而坐在了他的身側:“那不成,本宮愚鈍,不喜歡自己研習,還是國師教我吧。”

  對方臉上帶笑,蕭景辰難得的起了幾分火氣,想要撕下她這一張笑吟吟的假麵,看看她裏麵到底是怎樣的魔鬼心腸。

  他覺得,自己這修行還是不到家,否則怎麽會被趙凰歌接二連三的影響?

  男人無聲的歎了口氣,正色道:“公主,不要搗亂。”

  這一聲裏麵,難得的將他的無奈給泄露出來幾分。

  趙凰歌睨了他一眼,托腮道:“國師知道的,本宮如何才能不搗亂。”

  她說這話的時候,手指還在無意識的在經書上畫圈圈。

  這般大不敬的動作,由著她做出來,卻又帶著嬌憨。

  大抵美人總是有特權的,也或許是她做的驚世駭俗的事情太多,所以眼下這般模樣,蕭景辰反倒是覺得可以接受。

  “此事了了,貧僧將人還你。”

  蕭景辰這話說的幹脆,趙凰歌卻是微微一怔。

  怎麽一日沒見,這人竟然好說話了?

  她不過瞬間便回神兒,輕笑了起來:“國師這話說的,讓本宮好生傷心。一個丫鬟,國師不會真覺得值得本宮屢次三番前來吧?”

  她將頭往一側靠了靠,貼著自己的手指,目光又無辜又可憐。

  蕭景辰蹙眉,好容易壓下的火氣去而複返:“那公主想要如何?”

  趙凰歌笑意未變:“本宮想要的,國師可給不起。”

  她話裏意味深長,蕭景辰卻心知肚明,對方必然沒好話。

  他索性轉過頭去不看她,趙凰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對方盯著窗外的鬆柏,笑意也越發深了幾分:“不過今日,國師倒是可以給本宮一樣。”

  趙凰歌指了指鬆柏樹,道:“替本宮折一支鬆柏,本宮便不再攪擾你,如何?”

  小姑娘的確被慣壞了,什麽人都敢差使,什麽東西都敢動。

  蕭景辰有一瞬間的沉鬱,下意識回頭看她,就看到對方的笑意藏著淩冽。

  她在光明正大的耍賴。

  下一刻,便見蕭景辰霍然起身朝外走去。

  身後,還傳來小姑娘無辜的聲音:“國師,意欲何為啊?”

  蕭景辰不理會她,待得出門後,竟當真飛身而上,一手抓著鬆柏的樹杈,一手替她折下一支鬆柏枝來。

  不過須臾功夫,男人再次回轉,將掌心握著的樹枝遞了過去:“給。”

  男人話說的簡潔,手已經伸到了她的麵前。

  他就站在她的對麵,背後是烏金將沉,暮色殘陽在他身後,愈發顯得那一張臉沉靜。

  他手上染著鬆柏香氣,她隻消一抬頭,便可嗅到那味道。

  這兩日,趙凰歌十分喜歡鬆柏的木香,每次聞到都覺得十分靜心。

  可不知怎的,如今這鬆柏被他握在掌心的時候,趙凰歌卻覺得心裏生出無限的燥鬱來。

  她眉心不自覺的擰在一起,自位置上站起身來,卻因著身高的差距,依舊需要仰視著他。

  這感覺著實不大好。

  趙凰歌先前所有的快意都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多的煩躁。

  她嗤了一聲,從他手中將鬆柏枝接了過來,卻又隨意的丟在了佛案上,輕慢道:“可惜國師給的晚了,本宮不想要了。”

  說完這話,趙凰歌也不看他,轉身朝外走去。

  她走的快,袖子擦過他的佛衣,也掠過了他垂著的指尖。

  那料子格外軟,沾染了女子的體溫,連布料都是溫熱的。

  蕭景辰指尖微縮,聽著外麵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回頭看去。

  人已經不見了。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桌案,鬆柏枝上的果子都被摔了下來,散落在上麵,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蕭景辰彎下腰來,無聲的將鬆柏枝收了起來,插到了一旁的瓶子中。

  之後,又將小小的果子逐一撿起來,卻並未扔掉,而是將之堆在一起,放在了書案的角落。

  ……

  趙凰歌一路疾走,身後的晚霜都有些跟不上,待得她終於停下後,這才帶著喘息問道:“公主,您沒事兒吧?”

  方才看著公主出來的時候,眉眼中的陰鬱幾乎要吃人似的。

  晚霜的問話小心翼翼,反倒是趙凰歌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沒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本來就是刻意為難蕭景辰,可對方真的替她摘了鬆柏的時候,她又覺得無名火起。

  這是像是軟柿子似的,看著好捏,可捏開後,髒的是她的手,也讓她莫名覺得吃了虧。

  趙凰歌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腳步,道:“回去吧。”

  晚霜貼身伺候的時間不長,也不敢太過詢問,聞言隻能小心的跟在身後。

  待得回到院子時,趙凰歌卻又頓住腳步:“晚霜。”

  晚霜忙的應聲,就聽得趙凰歌輕聲呢喃:“替我摘一支鬆柏吧。”

  禪院的鬆柏生的極好,隨風颯颯,讓她沒來由覺得心裏有些空。

  像是需要被什麽填滿似的。

  “啊?好。”

  晚霜應聲,才要上,就又被趙凰歌拽住:“算了,本宮自己來。”

  她說著,阻止了晚霜,自己借著力爬上了樹。

  晚霜被她這動作嚇得心驚肉跳,卻見對方抱著樹幹,手指來回點了點,最後卻一支都沒有摘下來。

  最後,兩手空空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院子裏的鬆柏不高,可饒是如此,也讓晚霜嚇了一跳,忙忙過來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趙凰歌好笑的搖頭道:“無礙。”

  她才說了這話,就聽得晚霜帶著哄問道:“公主要哪一支?不如屬下去給您摘吧。”

  聞言,趙凰歌卻是頓了頓,道:“突然又不想要了。”

  她那一瞬間莫名覺得,還是蕭景辰手裏的那一支好。

  小姑娘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晚霜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但是見她神情像是恢複了正常,便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既是不想要了,那屬下改日給您摘別的。”

  趙凰歌笑著應聲,回了房中之後,卻又揮手讓她們都出去了。

  待得隻剩下自己時,托著腮不知在想什麽。

  其實,方才那一支鬆柏枝是真不錯。

  她有些後悔了。

  便是發脾氣,也該先接了才是。

  她才想到這兒,便聽得門外傳來腳步聲,旋即聽得藤蘿的聲音響起:“公主。”

  趙凰歌驟然抬起頭,將臉上那些顯而易見的失落與懊惱收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