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6.6
作者:曲小蛐      更新:2020-11-18 11:43      字數:5947
  第38章

  聽見那三個字的瞬間, 秦可的身體驀地一顫。她瞳孔緊緊縮住,無法置信地扭頭看向身後的霍景言。

  而霍景言早已無瑕注意她的失態, 趁天台邊上的霍峻也被這一聲震住時,他大步跑了過去, 在秦可身旁帶起一陣風聲。

  那風聲震得秦可耳鳴目眩,幾乎站都站不住。

  她腿上發軟, 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倚到身後天台的矮牆上,秦可眼神惶惶地看著不遠處。

  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少年被霍景言和衝上來的其他老師一齊協力,才勉強按住。那個散步謠言中傷秦可的男生在得救後嚇得昏厥了過去,無數學生低聲議論臉色難看

  秦可的耳邊全是那些嘈雜得像是要讓她窒息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天台上終於漸漸散了幢幢的人影,世界慢慢安靜下來。

  之前一起離開的霍景言孤身返回天台, 重新站在秦可的麵前。

  他擔心地蹲下身, “秦可”

  看著女孩兒仿佛散了焦點的眼眸, 霍景言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 憂慮地問“你怎麽了是嚇到了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

  秦可張了張幹澀的唇, 卻半晌一個字音都沒說出口。

  她這副模樣和狀態讓霍景言更擔心了, 霍景言皺起眉, 向前伸手試了試女孩兒額頭的溫度。

  又用手背貼了貼女孩兒的指尖。

  都是一片冰涼。

  顯然確實是受了驚嚇, 而且程度還不輕。

  “你這個樣子不行,我也送你去一趟醫務室吧。”

  霍景言說著話便皺眉俯身, 伸手要將秦可扶起來。

  秦可卻近乎本能地避開了他的攙扶, 縮緊了自己的手臂。“不”

  “”

  霍景言不解地看向她。

  又過了十幾秒, 秦可慢慢穩定下呼吸,也將之前大動的心神緩緩平複。

  她抬頭看向霍景言,強撐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我沒事霍老師。”

  霍景言“你現在這副臉色,可不像是沒事的模樣。”

  “我隻是”

  秦可張口,卻又無從解釋。

  沉默幾秒後,她瞳眸微栗地望向霍景言,“霍老師,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你說。”

  “你剛剛喊霍峻霍重樓”秦可喉嚨有些幹澀得發緊,她無意識地攥緊了指尖,“他那個名字”

  霍景言愣了下。

  “你不是說,霍峻告訴過你他的身世”

  秦可心不在焉地點頭,“他說過,他說自己是霍家的私生子”

  女孩兒抬眸,語氣不自覺地有些急了,“可是霍重樓不是霍家的原定繼承人嗎”秦可咬了咬唇,“霍重樓現在不應該是在國外留學”

  霍景言無奈地說“那看來是霍峻沒有告訴你霍重樓就是他,或者說,真正的霍重樓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

  “”

  秦可震驚地看向霍景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重樓怎麽會不存在”

  “霍重樓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履曆,都是霍峻的父親霍晟峰先生虛構出來的。”

  霍景言眉眼深沉地歎了口氣。

  “當初霍峻一出生,霍晟峰先生是想將他接回霍家的,但霍峻的私生子身份不會被圈內真正的正統名流所接受霍晟峰先生為了避免霍峻在日後因為出身的事情,耽誤了他的人生,所以在霍峻出生那年開始,就虛構出一位由他原配夫人所生的霍家大少的身份,並且托口先天不足將孩子送到國外調養等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可以以接受過精英教育的正統繼承人身份回國。”

  這個消息幾乎將秦可完全地震在原地。

  她的大腦裏一片空白。

  前世今生加起來多少年的認知,好像都在這一瞬間被完全推翻了。

  秦可從心底湧起一種複雜難言的無力感。很久之後,她才壓緊了指甲,讓掌心傳來的刺痛感喚回了自己的理智。

  如果霍景言此時說的一切才是真相。

  那麽毫無疑問,前世的她被“霍重樓”和霍景言一同蒙騙了。

  她印象裏根深蒂固的“霍重樓是年少時在國外因恐襲意外而毀容”的所謂事實,早在最初就是霍景言告訴他的。

  而能讓他這樣欺騙自己的,隻可能是霍重樓本人。

  霍重樓是為了掩蓋他就是曾經的霍峻這個真相可他喜歡她,更甚至救過她,那為什麽又要欺騙她隱瞞她呢

  除非

  秦可的腦海裏驀地劃過一道白光。

  指尖狠狠地掐進了手心,女孩兒無意識地悶哼了聲,卻顧不得去看。

  前世劇組,那場因為拍戲所需的煙火設施意外爆炸而引起的火災。

  霍峻就是從那天開始,徹底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而霍重樓被毀掉的容貌、還有聲音

  秦可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在嘴巴裏嚐到了鐵鏽一樣的血腥味道。她無意識地咬破了舌尖或是別的什麽地方,可疼痛感早已麻木。

  秦可苦苦地低下頭。她把自己縮成一團,臉深埋在腿上,胸腔間發出受傷的鳥兒那樣哀哀的低聲。

  原來都是因為她。

  原來前世今生那樣偏執地隻看得到她的兩個瘋子,都是同一個人

  霍峻。

  霍重樓

  秦可坐在宋奇勝的辦公室沙發上,失魂落魄。

  霍景言推門進來,將手裏一瓶常溫的礦泉水擰鬆了瓶蓋,然後遞到秦可麵前。

  “喝口水吧”

  “”

  秦可回神,接過去,聲音很輕地道了一聲謝。

  輕得像是隨時能在風裏被打散。

  霍景言無奈地和旁邊的宋奇勝對視了眼,宋奇勝低下頭重新去辦公,而霍景言則拎過一把椅子來,放到了秦可坐著的沙發對麵。

  他側坐下來。

  辦公室裏安靜幾秒,霍景言還是忖度著語氣慢慢開口。

  “你看起來是被霍峻嚇壞了”

  秦可抿了抿幹澀的唇瓣,打開瓶子喝了口水。

  “不是”

  “那是怎麽回事”霍景言問。

  “”

  秦可無法解釋。

  所幸霍景言善解人意,也從來不是喜歡刨根究底的性格,所以在見女孩兒確實不想說之後,他便也自動跳過了這個問題。

  “那我們就不聊這個了。”

  “嗯”女孩兒垂眼,白皙小巧的瓜子臉上沒什麽情緒,“謝謝霍老師。”

  “這有什麽好謝的”

  “”秦可輕抿了抿嘴角,抬起手裏的礦泉水瓶,“我說這個。”

  霍景言啞然,須臾後失笑搖頭。

  “看你還能開玩笑,那我也不用太擔心你了”

  “嗯,我沒什麽事了。”

  秦可點頭。

  隨即她似乎終於想起眼前的事情,連忙抬頭問霍景言,“那個昏過去的人沒事吧”

  霍景言也難得玩笑,“你是希望他有事,還是希望他沒事”

  秦可想都沒想。

  “當然是沒事。”

  霍景言“唔,看不出來,我們秦可同學真的是非常非常善良了啊,對這麽個想害你的人還希望他沒事呢”

  “”

  秦可無奈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我真的沒事了,所以你不需要跟我開玩笑逗我笑了你比我清楚得多,他有沒有事我不關心,但是如果他出了事,那霍峻就一定會出大事的。”

  聽了這話,霍景言沒說什麽,旁邊角落辦公桌後的宋奇勝卻輕哼了聲。

  “難得你們這群小瘋子裏還能有個拎得清的,我還以為都跟霍峻一樣,腦子一熱什麽後果都不管了。”

  他沒好氣地把自己手機放到桌上,瞥了一眼霍景言。

  “放心吧,醫院那邊給結果了,就是受到了一點小小的驚嚇,沒什麽大礙,最多讓你們霍家負擔一部分安心凝神的藥錢,這件事就算是了結了。”

  霍景言眼神一鬆。

  顯然他之前那些全然的淡定和玩笑,也有一部分是偽裝出來的。

  “不過這件事性質有多惡劣,你知道吧”宋奇勝沒好氣地瞥向霍景言,“這可是當著所有師生的麵在高二那邊玩了這麽一出,充其量還隻算是嚇唬了下,可剛剛這次,那可是大家一起看著,要不是你們去的及時,這人真推下了樓”

  說到這兒,宋奇勝自己都皺起眉。

  他表情有點難看,連帶著語氣都帶點冷嘲熱諷。

  “你們霍家的小禍害,能不能趁早拎回去,別再在我們學校搞這種事情了”

  霍景言苦笑了下。

  秦可卻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看得發懵宋奇勝和霍景言兩個人她都算是了解了,這相處模式比她想象中的普通同事關係,好像親近了許多。

  似乎是看出了秦可的疑惑,霍景言掃過視線來後,笑著解釋了句

  “哦,我是不是不知道沒告訴過你,你們班主任剛好跟我是中學同學是吧,老宋”

  “”

  宋奇勝冷颼颼地刮了他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我幫你先是帶進了霍峻這麽個禍害,然後又介紹你到學校裏來任職,結果前後給我搞出來多少事情回頭,這主任或者領導再算到我頭上知不知道人民教師的薪水非常微薄,就算是私立中學裏的獎金也不夠你們這麽扣的”

  秦可難得見霍景言露出點吃癟的情緒,他似乎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歉意地說

  “這不是沒發生什麽大事嗎”

  “幸虧沒有”

  宋奇勝直接站起身,“我真是想想後果都覺得嚇人這要是真出了事,你知道得連累多少人嗎”

  “”

  眼看著氣氛緊繃,秦可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軟聲開口緩和氛圍

  “抱歉,宋老師,說到底這件事是因我而起”

  “這事跟你沒關係”宋奇勝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偏袒,便掃了秦可一眼,補充道“至少源頭不在你身上要不是你們霍老師送來的這個禍害,連轉校回個家都跟得三拜九叩似的才能請回去霍景言用來咱學校”

  這話一出,秦可驚訝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您是因為霍峻才來的”

  “嗯。”

  話都被說到這個份上,霍景言自然沒法再掩飾。他苦笑了下。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霍晟峰先生定的就是在霍峻十八歲這年正式接他回霍家但是出了點岔子,霍峻現在怎麽也不肯回去,所以我這趟專程過來,就是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或者緩和的餘地。”

  宋奇勝在旁邊冷冷地笑了聲。

  “說起來,你那個養父也是厲害就為了點聲譽,把自己親兒子扔在外麵不管不顧了這麽多年,到今天這一步,有什麽好意外的嗎”

  霍景言替霍晟峰辯解“當初霍先生是給了霍峻母親足夠的生活費和可以指使的用人的。隻是霍峻母親氣不過,故意瞞著他偷偷離開了,後麵又報複似的拋棄了霍峻。這些事我們也是後來才得知,隻是那時候,霍峻已經”

  餘音未竟,霍景言輕歎了聲。

  “行了行了,扯這些幹嘛。”

  宋奇勝擺了擺手。

  “你現在就好好想想,怎麽把你們霍家這個小禍害一起帶走吧。”

  “一起”

  秦可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意外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你要離開學校了嗎”

  霍景言猶豫了下,有些責怪地看了宋奇勝一眼。

  “你平常不這麽多話的。”

  宋奇勝有點理虧,“這不是被你們霍家人氣得。”

  他清了清嗓子,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宋奇勝看向秦可。

  “秦可,你和霍老師被這個學生惡意栽贓,事實真相是什麽,我們老師和其他同學都很清楚,隻是你得知道這就像是個種子,雖然現在沒什麽,但如果以後你們繼續在同一個學校裏待,繼續有親近的師生關係,那看到的同學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宋奇勝頓住,定睛看秦可。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可眼神閃了閃,有遺憾,有不甘,但更多是深知世事的釋然。

  “我懂的,宋老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你明白就好。”

  宋奇勝歎氣。

  “所以這件事,必須得有一個人離開大家的視線,這樣大家才會慢慢把這件事淡忘你不適合,乾德中學是你的母校,這裏有一切適合你發展的環境;而你們霍老師”

  宋奇勝瞥向霍景言,盡管眼神無奈,但語氣卻故作嘲弄

  “自己造的孽,自己來背把。再說了,我們乾德中學這小小一個破敗廟宇,哪裏容得下您這尊金身大佛啊”

  “你今天三句話裏至少兩句半是來戳我痛處的,”霍景言氣笑了,“要不給你個機會,我們倆出去打一架”

  宋奇勝立刻正色。

  “我可是個文明人。為人師表,以身作則。”

  “你是記得中學那會兒就被我按在地上捶吧”

  “放放什麽厥詞明明是你被我捶”

  “嗬,那你來,我給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誰是捱捶的那個。”

  “你離我遠點啊這可是教室辦公室,你有沒有個當老師的樣子了你”

  “我都要引咎辭職了,還當什麽老師來來來,今天就單純作為中學同學,我們好好敘舊一番。”

  “滾滾滾”

  看著兩個年過而立將近不惑的老師,如同兩個幼稚兒童似的笑鬧起來,秦可也忍不住在微沉的心緒裏,露出一點笑色。

  隻是很快,她就想起了霍峻。

  前世依秦嫣偶爾所言,霍峻在那次he酒吧後巷被人下藥打成重傷,住了半年的院,後來幾乎就在乾德中學銷聲匿跡了。

  再次出現便是劇組那場大火裏

  那之後,聲容全毀的他,應該就是被迫回到了霍家吧。

  他那一生本來已經足夠不幸了,深淵的泥沼裏終於長出桀驁不馴的芽葉,他本來就要踏上陽光裏的路,卻因為自己徹底被埋進了無底的深淵裏。

  那段時間的他,該有多絕望、多自暴自棄呢

  以前我以為你天真幹淨,像塊無瑕的玉,我隔著很遠看你,想象你以後會被雕琢成什麽驚豔的樣子但我從來沒碰,因為怕弄髒。

  藝術畫廊裏,少年不馴的話聲像是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這就是前世他默默無聲地守在她身邊那麽多年,從來沒讓她發現的原因吧。

  他說自己是個怪物,他看待自己也是從泥沼汙髒裏爬出,他不碰她因為怕弄髒。

  他看她猶如不能觸碰的水晶,把她捧在虔誠如信仰的高度上。

  所以

  前世在婚禮那天晚上,看到婚床上的人是她時,那人才會那樣震驚而痛苦。

  他小心護翼、捧在心尖上的水晶,自己跳進了泥淖裏。

  他那句被她忽視掉忘掉的話

  早知道,我就不該

  秦可低下頭,眼睫在半空顫了顫。

  她心口裏發悶地疼。

  不該什麽

  那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後悔毀了自己的一生而救了這樣的她呢

  “秦可”

  耳邊突然的聲音,把秦可從前世痛苦的回憶裏拉了出來。

  她慌忙抬頭,正撞進眼底的就是霍景言和宋奇勝擔心的表情。

  “你沒事吧”霍景言問,“不然還是我或者宋老師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秦可露出個有點蒼白的笑,“我真的沒事,霍老師。”

  宋奇勝也插話“可你臉色確實不太好。如果身體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可不要逞強啊。”

  “隻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昨晚又沒有休息好。”

  秦可撐著笑。

  “對了,老師剛剛是跟我說什麽了嗎我有點恍神了,沒聽到。”

  “哦,其實也沒什麽。”宋奇勝晃了晃手裏的手機,“醫務室那邊說,霍峻的情緒基本算是穩定下來了。”

  “”

  秦可一頓。

  霍景言已經起身走過來,“我去醫務室看一下他。”霍景言猶豫了下,回頭問“秦可,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嗎”

  “”

  秦可遲疑了很久,慢慢垂下眼。

  她點了點頭,“好。”

  霍景言沉默地看了她兩秒,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他轉向宋奇勝“那你”

  “我收拾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一堆領導等著我點頭哈腰地道歉呢。”

  宋奇勝麵無表情地說。

  “唔,你點頭哈腰那個場麵還真是難以想象。”

  霍景言臨出門前不忘揶揄

  “不能現場觀摩,真遺憾啊。”

  “滾蛋,絕交,別回來了”

  秦可和霍景言到了醫務室門外的時候,門口還站著兩個學校裏穿著製服的保安。

  兩位保安大叔一左一右,右手警惕地放在腰間的安全棍上,對著房門嚴陣以待似乎隨時防備著裏麵衝出什麽可怕的東西來。

  見了這場麵陣仗,霍景言和秦可無奈地對視了眼。

  霍景言輕咳了聲,上前。

  “兩位辛苦了。”

  “”

  兩個保安轉回頭,看清是霍景言,這才鬆了口氣。

  其中一個無奈地說

  “剛剛裏麵砸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麽霍老師,你要是再晚點來,我就以為自己要因公殉職了。”

  霍景言笑起來,伸手拍拍兩人的肩。

  “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煩你們了,明天我做東,一定請幾位不用當值的吃頓飯,作為賠禮道歉。”

  學校裏的保安很少被這麽客氣對待,更何況是履曆金燦燦的大牛老師,被拍肩膀那個頗有點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笑了笑。

  “哪裏,這不都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嗎”

  霍景言又跟兩人客氣了幾句,才終於把人勸走了。

  兩個保安一走,霍景言長鬆下口氣,無奈地扭頭看向秦可。

  秦可輕笑了下。

  霍景言“那我們進去吧”

  “嗯。”

  秦可下意識地深吸了口氣,屏住。

  霍景言推開門,第一個走進醫務室。秦可緊隨在後。

  腳邊的地麵上一片狼藉。

  亂七八糟的碎片,哪止是摔了一件東西

  秦可皺起眉,看向房間唯一一張還算囫圇的床。

  床邊上坐著個少年,眉眼漆黑,側顏線條繃得十分淩厲。

  像是能劃傷人一樣。

  長直的雙腿踩在地上,似乎蓄著隨時能爆發的力量;膚色冷白的小臂上襯衫袖子挽了起來,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劃下了長長的一條血痕,傷口處還是剛剛幹涸的血跡。

  聽見動靜時,他猛地轉過頭。

  眼神凶狠淩厲,像是隻關在籠子裏的野獸。

  無聲的空氣裏都仿佛能聽見那壓在喉嚨裏的悶雷一樣的嘶聲。

  隻不過在看見女孩兒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目光陡然一僵。

  須臾後,他慢慢低下頭。

  野狼一瞬間成了狗。

  還是剛撕完家就見到主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