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三合一】
作者:曲小蛐      更新:2020-11-18 10:58      字數:10179
  第17章虐渣 暴戾 約法三章

  第二天晚飯後, 秦可收到了板報組通知晚上九點開會的短信。

  彼時她正和顧心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短信聲一起,緊張了一整天的顧心晴立刻嗖地一下轉過頭,緊緊地盯住了秦可的手機。

  秦可被她大幅度的動作逗笑。

  “你怎麽緊張成這樣?”

  顧心晴聞言苦巴巴地皺起了臉。

  “可可, 明明該是我問你吧?這麽大的事情,被這麽不安好心地算計,你怎麽就一點都不緊張的?”

  “又不是我要做壞事, 我為什麽要緊張?”

  秦可莞爾地笑。

  顧心晴衝她豎拇指, “算你心大。要是知道有人這麽‘惦記’我, 我肯定晚上都睡不著覺。”

  秦可笑笑, 沒說話。

  ——

  已經見識過了前世秦嫣更加狠毒和不擇手段的那些麵, 此時對於這點小算計,她還真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怎麽樣,可可,是不是……?”

  “嗯。”秦可淡淡點頭,看完便收起手機。

  “……”

  顧心晴表情複雜, “秦嫣對你可真狠, 就算你們沒有血緣關係,怎麽也認識那麽多年了吧,這種事情她也做得出來……”

  秦可不予評價。

  隻是又往宿舍走了一段路後, 秦可突然想到了什麽, 拿出自己的手機, 翻出昨晚顧心晴和自己的通話記錄。

  她手指動了動, 把那一條刪掉了。

  旁邊顧心晴看見。

  “你是擔心……?”

  秦可微微一笑, 輕歪了下頭。

  “以防萬一。”

  顧心晴徹底被她的謹慎折服了。

  兩人走到A區臨時校舍旁邊的沙道上,剛走下台階,眼尖的顧心晴就不動聲色地撞了撞了秦可的手肘。

  秦可會意,抬眼。

  “小可。”

  秦嫣笑著從秦可她們宿舍門口走過來。

  “我等你好久了。”

  秦可眼神微閃。

  她有些認真地看著秦嫣,還有那明媚又溫柔的笑臉——如果不是早已對這個人失望透頂,那她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想問問秦嫣:我到底做過什麽,要教你對我這樣恨而入骨、巴不得挫骨揚灰除而後快?

  然而秦可到底還是什麽也沒說。

  她隻開口問:“姐姐,你找我有事?”

  秦嫣眼神裏閃過一丁點猶豫,但很快便淡去了,她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我今天一不小心把我的手機掉進了水池裏,現在開不開機了,但是今晚給家裏報平安的電話還沒打……所以小可,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先借給我?”

  秦可一頓。

  秦嫣連忙又說:“等我晚上打完電話,會回來送給你的。”

  “沒事。”

  秦可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遞過去。“你拿去用吧。”

  “……謝謝啦,小可。”

  秦嫣接過手機,眼神慌亂了幾秒,很快就被她自己強行壓下去。

  她轉頭匆忙地衝秦可擺了擺手,“那我先回去了。”

  “……”

  看著那道身影離開,一直繃著臉的顧心晴輕啐了聲。

  “什麽人渣姐姐。”

  隨即顧心晴又有些擔心地轉回來,“可可,你晚上真的要去啊?”

  “當然。”秦可眨了下眼,輕笑,“我們不是已經萬事俱備,隻欠你去請東風了嗎?”

  “可我還是有點擔心你……那個高昊長得人模狗樣的,誰知道會為了追你做出什麽壞事來?”

  秦可玩笑:“放心吧,我可是練過的。”

  “……”

  顧心晴遲疑。

  她們的計劃已經商量好了,她倒是沒什麽擔心的。

  隻是,霍峻那邊……

  顧心晴糾結地瞥了一眼在C區的高三校舍。

  ——已經安分一天了,也沒聽說霍峻鬧出什麽大動靜。

  所以,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

  晚上九點。秦可準時到了板報組工具室的門外。

  工具室就在整個軍訓基地的西南角上單獨的幾個小屋裏。即便是外麵,也隻有寥落的一點燈光,隔著幾十米,昏黃地照著這裏。

  真等到這時夜深人靜,在裏麵喊破了嗓子恐怕都沒人能聽得到。

  ……還真是會選地方。

  秦可嘲弄地想。

  知道秦嫣此時多半就躲在哪個房屋旁邊的陰影裏,秦可沒有停留,直接走進了工具屋內。

  她推門進去,房間裏果然隻有高昊一人。

  坐在桌後的高昊聽見聲音後抬頭,一臉驚訝地看向秦可:“秦學妹,你怎麽過來了?”

  秦可沒什麽表情,“我接到板報組的通知短信……”

  “啊,那個啊。真不好意思,這次板報設計出了點小問題,所以我又通知取消了——怎麽,你沒收到短信?”

  秦可眼底掠過一點嗤弄的笑,但很快便消失。

  她頓住身,“我的手機在別人那兒。”

  秦可話一說完,高昊隱約便是鬆了口氣的眼神。

  她佯作要轉身——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學長再見。”

  幾乎是秦可話聲剛落,她身後的木門便被“哢噠”一聲帶合上。

  緊隨其後,一陣窸窣的落鎖聲響起。

  又幾秒,有人從門前跑開了。

  半麵向房門的女孩兒似乎是愣住了,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桌後的高昊表情一整,便連忙起身,故作驚訝地跑到門前——

  “房間裏還有人呢!別鎖門啊!”

  “……”

  “還有人在外麵嗎??”

  “……”

  “有沒有人聽得到啊——”

  “……”

  高昊喊得賣力,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在他和秦嫣的設計考慮裏應該驚慌失措的女孩兒,此時卻格外平靜、甚至是有點漠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和做戲。

  又喊了半天之後,高昊才一臉無奈地轉過身。

  “不知道是遇上哪個沒長腦子的,還是被誰惡搞了……”

  他歎著氣偷眼去看秦可的表情,“秦學妹,我把手機落在宿舍裏了——你帶手機了嗎?帶了的話,給你同學或者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們找人過來開一下門吧?”

  秦可搖頭。

  “我的手機被借走了。”

  高昊聞言眼神一鬆,表情卻故作緊張。

  “啊?那怎麽辦?”

  秦可嘴角微勾了下,笑容淡得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沒關係,那就先坐會兒吧……說不定待會兒,就會有人過來呢。”

  說著,女孩兒淡淡一笑,便直接轉過身,往桌旁走。

  門邊上的高昊一愣。

  這跟他想象中秦可會有的驚慌失措的反應,可完全不同啊!

  高昊沒有看到的是,借著側轉過身去的一瞬間,女孩兒從他視線盲區那一側的外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支手機。

  ……

  與此同時。

  整個軍訓基地內的另一個角落,團部辦公室外。

  顧心晴深吸了口氣,緊張地敲了敲麵前的門。

  “請進。”

  門內傳來吳清越如古井不波的聲音。

  “吳老師。”

  吳清越從桌前抬起頭,一愣,“你是……哦,秦可的那個同學是吧?”他放下筆。“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吳老師,秦可今晚一直沒回宿舍,我把我的手機借給了她又聯係不上她,所以很擔心。”

  “嗯?她一直沒有回宿舍?”

  “對。”顧心晴緊張地握了下手,“她之前說過要過來找您谘詢一下學業上的問題,所以我過來看看她在不在……”

  吳清越臉色微微凝重。

  “秦可今晚沒有來過。”

  “啊?……那她會去哪兒了呢?”顧心晴自問自答似的說了兩句,隨即看向吳清越,“那吳老師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機,我想給我自己的手機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可可?”

  “當然可以。”

  吳清越把手機遞給她。

  “謝謝老師。”

  顧心晴接過手機就開始撥號,隻是試了幾次似乎都沒有撥通。

  在吳清越忍不住擔心而站起來的時候,顧心晴驚喜地低呼了聲。

  “接通了!”

  “……”

  吳清越身形停住,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隻是停了一會兒,顧心晴的驚喜很快就被疑惑取代。

  她看向吳清越。

  “老師,電話對麵好像有點不太對。”

  “嗯?怎麽了?”

  吳清越神色一沉。

  顧心晴猶豫了下,把手機的免提打開。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手機的擴音器裏傳出來……

  板報組工具室。

  秦可從坐到桌旁後,就再也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個字。

  而因為她那實在是太過淡定的反應,讓高昊一時拿捏不住,所以他也沒有開口。房間裏沉默得讓人尷尬。

  過了一分鍾,高昊終於忍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秦學妹,你……”

  “學長,過來坐吧。”

  女孩兒卻突然開口,截斷了他的話聲。

  高昊一愣。

  幾秒後,他喜從中來——秦嫣果然說的沒錯,秦可分明就是對他也有意思。

  高昊按捺著激動,快步走到桌旁,緊挨著女孩兒身旁的那個位置坐下。

  “我是不是坐得太近了?”

  坐下去後他才沒什麽誠意地發問,還佯作抬起半個身子。

  秦可沒看他,神色淡淡。

  “沒關係。”

  “……”

  高昊眼裏一喜。

  他正想找個話頭,借機再貼近一些,就突然聽見身旁女孩兒說話了。

  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這次女孩兒開口時的聲音裏的帶著不加掩飾的冷意——

  “今天晚上,其實是學長你騙我過來的吧?”

  “——!”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倒下,瞬間澆滅了高昊心底所有的激動和熱切。

  他驚慌地看向秦可,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秦……秦可學妹,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沒看到,我跟你一樣,也被鎖在這裏麵了嗎?”

  秦可神色淡然,眼神發冷。

  “我看到了,所以從進來以後我就在想。”

  “想、想什麽?”

  “想鎖我們的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

  高昊眼神一閃,狼狽地躲開了女孩兒的視線。

  而秦可的聲線仍平靜如初。

  “房間裏我們還在說話,外麵的人不可能是誤鎖了門。所以隻有可能是故意。”

  高昊尷尬地笑,“對,不知道誰這麽過分……”

  秦可淡淡地瞥他。

  “如果是想鎖學長你,那在我來之前的那麽長的時間裏,那個人有很多機會,卻沒下手。而如果是想鎖我,就算我得罪了文藝部的哪一位學長學姐,那我想對方應該也不敢在不知會你的情況下——把你也鎖在裏麵吧?”

  秦可嘴角微彎了下,露出一個極淡的笑意——仍是漂亮無害,卻看得高昊心裏陡然一涼。

  他張了張口,想解釋什麽,卻發現在女孩兒那番話下,竟然沒給他留可以鑽的任何漏洞。

  高昊心裏恨恨地咬牙。

  ——

  秦嫣還說秦可天真無知?

  依他看,秦嫣分明不知道要比秦可蠢了多少倍!

  “秦學妹,你不要誤會,我……”

  “我現在隻想知道。”

  秦可眉眼一冷,打斷了高昊的話。

  “高昊學長你在這三更半夜,找人把我和你鎖在這孤零零的屋子裏——到底是想做什麽!”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像是帶上明顯的顫栗——

  “你就不怕、我明天出去就告訴老師嗎?”

  高昊慌了下。

  他連忙擠出笑,“秦可學妹,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而且這件事……”

  他像是想起來什麽,聲音都高揚了不少。

  “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謀劃的!是秦嫣!你姐姐秦嫣昨晚聯係的我——你看我手機,我手機上還有我倆的通話記錄呢!這些都是她教給我的——她說你喜歡我,所以要主動給一個機會,幫你和我撮、撮合一下!”

  秦可臉色一晦。

  過了很久她才聲音喑啞地開口,“幫我?”

  女孩兒的聲線裏帶著顫栗的諷刺和悲哀。

  “怎麽幫我?汙蔑我喜歡你、把你和我鎖在一個房間裏、等明天板報組所有人都來到這兒看見我們單獨待了一個晚上、不用一天我們的流言就會被全校傳得沸沸揚揚——這叫幫我?”

  秦可猛地站起身,聲音幾乎帶上哭腔。

  “她這明明是想毀了我!”

  高昊悚然一栗。

  經秦可這一提醒,他才突然發現了秦嫣這個行為背後的真正目的——秦可說的沒錯,秦嫣分明就是想借他的手毀了秦可。

  高昊的臉色頓時陰晦下來。

  “這個女瘋子,難道就因為我不追她了……她就想這樣報複嗎……”

  秦可根本不在意高昊自己一個人神經質似的念叨著什麽。

  她隻趁對方未注意,伸手將自己夾在懷裏板報設計圖紙中間的手機通話掛斷,然後快速地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裏。

  做完這一切,女孩兒眼神裏那些驚慌、難過的情緒,便潮水一樣褪走了。

  高昊的注意力也終於挪回來。

  他望向屋裏的女孩兒,目光閃爍不定,而視線一點點描摹過女孩兒的身形。

  最是花一樣的年紀,稚嫩,美麗,含苞待放。女孩兒有著遠勝於同齡人的俏麗五官,每一寸皮膚又都襯著屋內的燈光,愈發顯得白皙嬌細,吹彈可破。

  ——

  這樣漂亮的女孩兒,卻說她不喜歡他。

  高昊很清楚,過了今晚這件事以後,秦可絕對不會再有半點親近他的可能。

  他心裏那點貪婪的念想,像是腐蝕的枯藤一樣扭曲地攀爬上來,慢慢纏緊了他整顆心。耳邊仿佛多了個聲音,告訴他“這是你最後一個親近美人的機會”,蠱惑著他情不自禁地邁出一步去。

  高昊心底在想什麽,秦可一眼便看得分明。

  她厭惡地皺起眉。

  “學長,我勸你別動不合適的想法。”

  “我沒有要做什麽啊,秦學妹。”

  高昊終於不再掩飾了,女孩兒眼底厭惡的情緒刺痛了他,讓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大步走向女孩兒,並且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笑起來。

  “不過這裏是什麽地方你知道嗎?就一個小破屋子而已——在這兒發生了什麽都不會有人知道。”

  秦可身形輕盈,往後一躲。

  她眼神冷下來。

  “那可未必。”

  ——

  按時間,最多一分鍾,顧心晴便會和吳清越一起趕過來。

  然而高昊顯然不知道秦可的篤定和信心。

  他隻以為這是女孩兒不甘心的掙紮,笑得更囂張了。

  “你很聰明,真的,秦可學妹,你聰明得都叫我驚豔了。可有一點,你真是錯了——你今晚就不該拆穿,不管是我還是秦嫣,如果你不拆穿,那我或許不會對你做什麽。”

  高昊大步走過去,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事到臨頭,你是不可能再跟我好了。那這樣的話,你說我還有什麽必要跟你偽裝呢?”

  高昊哼了聲,神情發獰。

  “今晚就算我對你做了什麽,你明天也不敢出去說,除非……”他聲音嘶啞地笑起來,把秦可往門旁的牆角逼。“除非,你是真不要名聲、真不怕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了。”

  “…………”

  退到無可退的角落,秦可慢慢垂下眼。

  幾秒後,她揉了揉手腕。

  雖然這一世沒經過藝術高中那三年魔鬼訓練,而使得身體孱弱不少,但前世學的那些擒拿反擒拿的招式,她卻利用暑假溫習過幾遍。

  這也是她敢賭這一把的真正底牌。

  但不到萬不得已。

  她還真不想露這底牌……

  秦可有些不虞地抬眸,視線淡冷地望著高昊。

  “你不會想這麽做的。”

  高昊獰笑,隻當做是秦可的垂死掙紮,他伸手抓住女孩兒的手腕——

  “秦可,你還是認命吧?”

  說著,他就要動作。

  秦可指關節捏緊,也正要反擰男生手腕。隻是就在此時,耳邊突然“砰”的一聲,炸開了巨響。

  伴著這駭人聲勢,門旁,老舊而邊緣鏽死的玻璃窗被人直接一拳鑿穿。

  ——

  無數玻璃片飛下,在長燈的光影裏,濺起滿目晃眼的碎光。

  房裏的兩人都被這動靜驚住了。

  秦可下意識停了動作。

  有人踢掉了窗邊木框上殘留的碎玻璃,扶住窗台,利落翻身,一躍便落進來。

  黑色長褲包裹著的修長雙腿先出現在視線裏,秦可眼裏碎光微晃了下。

  她往上看過去。

  並不意外,她看到的是霍峻那張冷白清俊的側顏。棱角分明,顴骨慢慢收縮,下頜至修長頸部繃出一條淩厲的弧線——每一分都在證實:這個瘋子此時有多出離憤怒。

  秦可心裏感覺有點不太好。

  她張口想說什麽,卻見高昊已經慌神,先鬆開了她的手腕,然後僵硬笑著往旁邊退了一步。

  “峻哥……你、你怎麽來了?”

  霍峻低著眼,沒說話。

  他一抬左手,目光落上去。

  白皙修長的手掌上,殷紅刺目的鮮血,順著掌紋淌下去,一滴滴砸在地上,碎成了瓣。

  殘留在傷痕裏的玻璃碎片還隱約在燈下反著光。

  霍峻輕嗤聲。

  像那手不是他的一樣,霍峻隨意地甩了甩血便不再管。他抬頭,直接朝高昊走過去。

  那雙桃花眼微微揚起的眼尾,在這幾步間滿抹上駭人的戾氣。

  秦可臉色變了。

  “霍峻——”

  然而為時已晚。

  幾乎是壓著她話聲的尾音,高昊嚇破了膽,隻來得及怪叫一聲,就被暴怒的霍峻當胸一腳,直接踢倒在地。

  霍峻沒有一絲遲疑,壓身緊緊薅住了高昊的領口,以要將人勒死的力度逼得高昊呼吸都困難起來——而他右手攥成拳,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揍在高昊的臉上。

  一拳見紅。

  兩拳青紫。

  第三拳下去的時候,高昊連哀叫的聲音都快沒了。

  “霍峻——!”

  秦可差點跟著瘋了。

  她慌忙要跑上前,而恰好也是在此時,破碎的窗外傳來顧心晴震驚的呼聲——

  “可可!?可可你沒事吧可可!?”

  “秦可?!”

  吳清越焦急的聲音也響起來。

  木門外的鎖伴著話聲被打開,吳清越和顧心晴快步推門跑進來。

  看見麵前房間裏的這一幕,兩人也一齊懵了。

  等回過神,吳清越臉色鐵青——

  “霍峻,你快把人放開!”

  “……”

  對身後這一切,霍峻卻好像充耳未聞。

  更甚至,從進門到此時,他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吐露過。

  但那一拳接一拳,暴戾駭人,卻像是奔著要高昊的命去的。

  顧心晴都被嚇懵了。

  “霍峻!!”

  吳清越提高了分貝,聲音都有點喊劈了,他急得上前就要扯開兩人。

  然而在離霍峻隻剩下半米的時候,他戛然頓住身形。

  吳清越瞳孔猛地一縮:

  “霍峻,你……你快放下那東西!”

  “!”

  剛因為吳清越阻止而稍放下心的秦可驀地一頓。

  她想起了什麽似的,看了一眼窗邊,便臉色刷地白了下去。

  秦可上前。

  ——

  在他們的視線下,霍峻手裏捏著片鋒利無比的玻璃片,正抵在高昊的脖子旁邊。

  那張冷白清俊的側顏,此時額角都綻起駭人的青筋。

  霍峻麵無表情地俯下漆黑的眼。

  在高昊不成聲的哀求裏,他冷冷一哂,眼神像是在看個死人。

  “想動她?”

  他一字一頓,話尾勾唇,這一笑冰寒徹骨,輕聲如私語:

  “你有幾條命?”

  壓著尾音,那玻璃片猛按下去。

  一道血線頓顯。

  “…………哥!”

  女孩兒急得幾乎帶上哭腔的聲音陡然拉響。

  鋒利如刀的玻璃片驀地滯住。

  攀上了血絲的漆黑的眼裏,被瘋狂和桀戾覆蓋遮蔽的瞳眸中終於撥開了一絲清明。

  霍峻頓了頓。

  他動作未收,隻就著那個姿勢側過臉。

  看著急得眼圈都微微發紅的女孩兒,霍峻眼神慢慢鬆軟下去。

  空氣幾乎凝滯的十幾秒後。

  霍峻垂眼笑。

  “嚇他的而已。”

  “你怕什麽?”

  霍峻扔開了手裏的玻璃片,撐著膝蓋緩直起身。

  吳清越幾乎快把自己憋死的那口氣猛地鬆下來,他連忙上前,踢開了已經嚇昏過去的高昊身旁的那片“凶器”,拉起人攙扶到身上。

  吳清越看向還懵著的顧心晴——

  “快,你先去醫務室喊人!”

  顧心晴:“啊……哦哦,好!”

  說完,吳清越目光複雜地瞪了一眼霍峻,又看向秦可。

  “秦可,他……”

  秦可自然清楚吳清越的擔憂,她開口,“吳老師,這兒有我,你先送高昊去醫務室吧。”

  “好。”

  顧心晴和吳清越先後離開了混亂又狼藉的現場。

  那一地的碎玻璃和其中隱約摻雜的血跡,讓秦可心髒幾乎都要縮在一起。她臉色有點白,抬頭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霍峻。

  “你……”

  許是因為剛動了大怒,少年的臉色同樣蒼白而全無血色,那薄薄的唇也就被襯得更加鮮紅,像是剛吮了血的吸血鬼似的。

  聽見動靜,漂亮而漆黑的眸子抬起來,竟然還帶上點笑,就那樣望著她。

  “你剛剛叫我什麽?”

  秦可:“…………”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

  這個瘋子!

  瘋得徹頭徹尾、不可理喻!

  秦可用力地轉開臉,做深呼吸,感覺自己也要被氣瘋了。

  霍峻已經走過來。

  “秦可,我要再聽一遍。”

  秦可怎麽也壓不下情緒去,終於忍無可忍地轉回來。

  “霍峻——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殺|人了!”

  少年一頓,幾秒後他抹掉眼底冷意,輕矜起眼,咬著唇內啞聲低笑。

  “我沒有,那是嚇他的。”

  “你有!”秦可攥緊了發冷的指尖,聲音微栗,“你剛剛分明就是想殺了他!”

  霍峻垂眼,盯了她兩秒,驀地笑了起來。

  “你怎麽這麽了解我?”

  秦可啞然。

  她也不知道原因,她隻知道那一刻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阻止不了,那霍峻就真的有可能親手殺了高昊。

  “瘋子……”

  秦可轉開眼,不想看他,連這聲斥罵都有些無力了。

  霍峻輕矜起眼:“那你怕什麽呢,秦可?”

  “?”

  秦可轉眸看他,眼神冷颼颼的。

  霍峻卻被女孩兒這模樣勾得心尖都發癢,像是見一隻麵無表情的小貓走到自己麵前,伸出爪子輕撓了自己一下似的。

  他被“撓”得很愉悅。

  “你一點都不怕我,你隻是怕我真殺了人。”

  霍峻低聲笑。

  秦可擰著細眉,冷聲:“誰說我不怕你?我現在怕了——你就是個瘋子,我恨不得從來都沒見過你。”

  “……”

  霍峻眼神一深。

  隻是須臾後他就笑了,他低身壓下去,到視線和女孩兒平齊的高度才停住。

  “那你不該阻止我的,秦可,讓我殺了那個人渣,我來償命——兩個糾纏你的人全都死了,不好麽?”

  秦可咬住牙,又氣又惱。

  她抬頭睖向他。

  而霍峻“得寸進尺”。

  “不如你現在開口——我追上去弄死那個渣滓,還是給你你最想要的結局,怎麽樣?”

  “……”

  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秦可眼神一栗。

  因為她竟然看不出來,霍峻到底是在玩笑,還是真的會為了她這樣做。

  秦可覺得害怕。

  但這害怕又不隻是怕這人近乎瘋狂的感情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的傷害,似乎她還在怕什麽別的事情。

  關於他的……

  秦可叫停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她逼著自己冷下眉眼。

  “霍峻,你是個瘋子,可我不是。”

  霍峻笑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怕我——你是擔心我,秦可。”

  秦可眼神一動。

  但她麵上仍微繃著臉兒,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化。隻那雙澄澈幹淨的眸子微微一瞥,刮向霍峻。

  “如果你為了救我失手傷了人,那我能逃得了幹係嗎?我不擔心你,但我擔心我自己。”

  “就這樣?”

  “就這樣。”

  “……唔。”霍峻側轉身,“那也好。”

  那隻滿沾著血的修長手掌在秦可眼皮子底下拂過去。它的主人像是沒有痛覺感知神經,垂著手就要往褲兜插。

  “…………”

  秦可太陽穴一跳。

  忍。

  忍……

  忍無可忍。

  秦可上前兩步走到男生身旁,伸手直接攥住了他已經插進褲袋一半的手掌的腕部,拉起來便拽著他往外走。

  霍峻一怔。

  隨即他莞爾勾唇,邁開長腿,放任女孩兒扯著他往外走。

  “去哪兒?”男生懶洋洋地笑。

  “醫務室。”女孩兒惡狠狠磨牙。

  “……”

  後麵一聲低笑。

  得逞,愉悅。

  *

  這個三更半夜的時間,軍訓基地隻有一個醫生值班。從睡夢裏被吳清越揪起來,就開始去折騰已經嚇昏了也被揍慘了的高昊。

  所以秦可拉著霍峻到了醫務室裏時,除了個隔壁的空房間,沒什麽能幫到霍峻的。

  秦可沒辦法,隻能申請了校醫的同意,自己去櫃子裏取了酒精、碘伏、鑷子、紗布、金屬盤……

  然後她拉著霍峻坐到一張病床上。

  秦可自己則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其他醫療用具放在床頭櫃上的金屬盤裏,泡上酒精殺菌消毒。

  秦可把霍峻修長的手掌攤開,一邊觀察哪些傷口進了玻璃碎片,一邊情不自禁地蹙起細眉。

  她現在真的懷疑這個人沒有痛覺神經了。

  手上進了這麽多玻璃——他怎麽還顧得上去打高昊?而且因為他那些攥拳揮拳的動作,好些碎片顯然已經被壓進傷口深處了。

  秦可氣得頭疼。

  她甚至有點想故意加重力道去給他挑那些碎片,好讓他長長記性。

  然而看著這隻原本修長又漂亮的手,記起他彈鋼琴時那讓人移不開眼的力度和節奏韻律,秦可又怎麽也狠不下心去了。

  於是到最後,女孩兒咬牙切齒了好久,下手給男生挑玻璃碎片的動作卻放到了最輕。

  好不容易挑出這邊手掌整個虎口位置的玻璃碎渣,秦可長鬆了一口氣。

  她用消毒棉棒滾過一圈碘伏,小心翼翼地抹上那皮開肉綻的傷,一邊皺著眉一邊下意識地低下頭,輕輕呼了呼氣。

  微灼的氣息拂過霍峻的手掌。

  一高一低相對坐著的兩人,同時一怔。

  秦可僵了下,沒抬頭,似乎很淡定地繼續上藥了。

  但藏在發絲間的小巧的耳垂被染上的一點點嫣紅出賣了她。

  霍峻低眼瞧著。

  心底那點未消的戾氣,最終還是在這樣柔軟的燈光和柔軟的氣息下散了幹淨。

  他放鬆了緊繃的腰背,笑著問:

  “不是不關心我,怎麽還要給我上藥?”

  秦可噎了一下。

  半晌後女孩兒才悶聲開口,“這雙手怎麽說也是我救回來的,我不想看它就因為這一點小事又毀了。”

  “……”

  頭頂沉默,秦可越來越心虛,她拿不準地抬頭看向男生。

  “我說的不對麽。”

  霍峻低眼,莞爾。

  “對。當然對。”

  他輕舔過幹澀的唇,笑聲沒來由地啞了下去。

  “你救了我的手和我的命,所以它們都是你的——鎖鏈我早就交給你了。”

  “……”

  秦可一怔,麵前那雙黑眸幽暗深邃,像是能把她吸進去。

  霍峻抬起那隻沒什麽傷的手,扣到自己的頸前,做收鎖環狀。

  他啞聲低笑,意味深長。

  “你可要攥緊了。”

  秦可:“……”

  誰敢要這樣的瘋狗?

  她躲開視線,低頭重新去給他處理傷。

  “謝謝。不要。”

  “……”

  “建議還是找棵樹拴著,免得嚇到人。”

  “……”

  霍峻輕矜起眼。

  “不要不行。”

  秦可頓了頓。她抬起頭和霍峻對視了幾秒,終於妥協。

  “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嗯?”

  秦可:“讓我接受這鏈子的前提是,你得跟我約法三章。”

  霍峻聞言輕嗤。

  “沒人敢跟我提約束。”

  秦可淡淡微笑,“ok,那算了。”

  霍峻:“……”

  秦可剛準備低下頭,就聽見霍峻聲線微沉,壓著不耐和躁戾開口。

  “你說。”

  秦可低著頭輕笑了下,但很快就在被霍峻看到前拉平了嘴角。

  她一本正經地抬起頭,扒著細白的手指給他數——

  “不準發瘋。”

  霍峻冷嗤,“嗯。”

  “不準打架。”

  “……”霍峻皺眉,過了很久還是不情不願地哼了聲,算是應下。

  然後他不耐煩地挑了挑眉。

  “還有嗎?”

  秦可想了想,“暫時沒了。”

  “……”

  霍峻眼神一閃。

  被約束的極度不爽讓他心裏的躁戾格外活躍。聽見女孩兒敲定句號,霍峻趁那細白的手還伸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飛快低頭,在那白嫩的指尖上不輕不重地叼了一口。

  白皙的指尖立竿見影地泛了紅。

  霍峻滿意了。

  秦可還懵著,再抬眸已經對上霍峻那得逞又幽深的眼神。

  秦可:“……”

  她麵無表情地放下手,取了塊紗布擦了擦指尖,扔掉。

  “補充一條。”

  “?”

  “不準耍流氓。”

  “……”

  “不同意?”

  “……”

  “不同意就算了。”

  “……”

  空氣凍住似的靜默了幾十秒,霍峻極度躁戾地壓下眼簾。

  他悶|哼了聲。

  離得太近,那聲音熟悉得讓秦可背脊驀地僵滯了下。

  她心底那被壓下去無數次的懷疑,終於再次浮起來:“你的名字有沒有……”

  話聲未落。

  那張俊臉上眉一皺。

  秦可回神,慌忙低頭——

  自己剛剛走神時下手太重,殷紅的新血衝破了剛凝結的傷口,再次湧了出來。

  秦可自責地皺眉。

  “對不起。”

  她慌忙地低下頭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沒事。”

  頭頂那聲音在方才因為痛覺而生理本能的皺眉後,已經恢複慣常的懶散,甚至還隱約帶笑。

  “你可以再用力點,讓我更疼。”

  秦可:“…………”

  自己招惹的變態,除了自己受著還能怎麽辦?

  等終於處理完霍峻雙手上的所有傷口,秦可肩背都有點酸疼了。

  她慢慢站起身,去處理擱在金屬盤裏的,被挑出來的玻璃碎片。

  剛拿起金屬方盤,秦可的目光驀地一頓。

  方才未察——此時結束再看,盤裏的碎片數量多得嚇人。

  秦可下意識地一垂眼,便瞥見垃圾桶裏那些染滿了血的廢棄紗布。

  她心口輕抽了抽。

  ——

  她差點都忘了。

  無論前世今生,霍峻一直是對她最好的人,好得奮不顧身。

  旁邊。

  霍峻疼得太厲害,反而有點神經麻木。再加上失血的緣故,此時他正困倦地垂著眼。偶然瞥見旁邊僵了許久的女孩兒,霍峻神智一醒。

  他皺眉。

  “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

  秦可回神。

  她垂眼看向坐在床邊的少年,他的麵色在光下愈發顯出幾分蒼白。

  秦可心裏像塞了塊海綿,酸脹又刺痛。

  許久後她才輕聲。

  “謝謝你。”

  霍峻啞然一怔。過了須臾,他輕矜起眼,似笑非笑。

  “怎麽謝……”

  “哥。”

  “——”

  醫務室裏的空氣像是突然停滯在這一瞬間。

  過了好幾秒,霍峻才驀地回神,眼神沉戾又狼狽地轉開臉。

  他喉結輕滾了下。

  “約法三章裏我加一條。”

  “……?”秦可一愣,不解地看他。

  霍峻:“不準再叫了。”

  秦可怔過,莞爾失笑。

  眼底終於浮起一點靈動的俏皮。

  “為什麽?”

  “沒為什麽。”

  “哥?”

  “——!”

  霍峻顴骨都抖了下,咬牙切齒地抬眼看向秦可。

  幾秒後,他驀地沉黑了眸,笑。

  “你再叫一次試試。”

  “……”

  “我讓你連哭的力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