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星河紅了眼眶。

  這是他的弟子。

  他擔憂的心總算是放下了，臉可以易容，但記憶卻是無法更換的。

  他連聲道：“好，好！”

  他又問了明媚一些問題。

  明媚能回答的便回答，不能回答的便保持緘默。

  羅星河也相當冷靜的並沒有過多追問，他心知肚明弟子定然另有奇遇，隻是不知道她常年待在山上，奇遇究竟是怎麽來的，他想不明白，但這是好事，他便不再過分追究。

  隻有百念生很冷靜，他的直覺告訴他，明媚和喬明媚並不一樣，甚至，兩個人是風牛馬不相及的人。

  明媚口中描述的喬明媚是活潑靈動愛笑的女子，那是被父母長輩嗬護在手心嬌養著長大的女孩兒，若非經曆重大的變故，絕不會變成這樣經曆世事風霜的模樣！

  明媚眸中透出的淡定滄桑帶著厚重的時光感，看一眼，便令人沉醉！

  羅星河又問了許多，終於問到了百念生的頭上。

  “你和百念生之間……”

  明媚拉起了百念生的手。

  羅星河問不下去了，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這最小的弟子，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很可能便是百念生，不然，不會人在船上，卻已經知道了岸上發生的事情，還弄出這樣大的陣仗。

  “這是為何？他到底哪裏獨特？他連武功都沒有，這一生，也都不能修習武功，你是江湖兒女，快意恩仇，縱馬江湖是人生常事，他卻並不能陪你做到如此，你……難道要一直遷就他？”

  羅星河麵容嚴肅的說出這些。

  他並沒有故意貶損百念生的意思，隻是實事求是的說出兩人之間可能存在的問題，話雖然難聽，理卻是通的。

  江湖中人懂功夫，有內力，一日之間奔行上百裏乃是常事，但對於未曾修煉過武功的普通人來說，隻怕會累死在途中，難道明媚打算一直像是養育嬌花一樣的對待百念生麽？

  這樣的日子，她能過一個月，一年，兩年，能過十年，二十年麽？

  他和關則玉婚姻順遂，兩人從來不吵架，有事情也互相商量著來，彼此之間也從不給對方拖後腿，因此對幾位弟子的婚姻要求都高。

  他本來是最不擔心喬明媚的，可若喬明媚和百年生在一起，他則又操不完的心。

  百念生懂百家武功，注定是江湖中人人覬覦，妄圖竊取的對象，明媚真能時時刻刻護他周全麽？

  這，隻怕不能吧！

  就算能，時間久了，難道人就不累麽？

  羅星河很擔憂，擔憂之下，便想將這些話提前說開，此時說來或許難聽，但卻是遲早要麵對的。

  明媚看了一眼百念生。“他想修煉就修煉，不想修煉也沒關係，有些人殺人是用腦子的。”

  百念生感動的熱淚盈眶。

  他遇見她，一定是耗光了此生所有的運氣。

  他笑了一下，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對羅星河行了一禮，說道：“百念生見過羅掌門，當年武林中人與百家之間的約定是不得修習各門各派的武功，但若我自己創一門功法出來，旁人卻是管不著的。”

  “自創功法？”羅星河眉頭皺的很緊，“談何容易！”

  非是羅星河不信百念生，實在是這樣的事情在武林中乃是奇談，現今留下來武學功法無一不是數代人共同努力的精華，哪裏那麽容易就創一部功法出來。

  百念生平靜道：“其實也不算難。”

  口中說著，從懷裏麵掏出了幾頁紙出來，說道：“這是我張師叔創的功法，這是韓師叔的，這是白師叔的……這是我近來創的功法，感覺總有一些瑕疵，還在改進當中，想來再有幾個月便能成功，這是內功心法，劍招我如今還在想著……”

  百念生侃侃而談，將功法一一遞給羅星河看。

  羅星河：“……”

  他手上拿著那些字體完整，書寫優美的功法，整個人是恍恍惚惚的。

  “這些都是你們自創的？”

  “是！幾位師叔閑來無事，便會獨創功法，不過，我們平日裏怕被抓住把柄，帶來滅頂之災禍，在穀中是不修煉武功的，但張師叔最擅長推演，將這幾套心法推演後，覺得該是不會出問題的，我當日出穀，本打算找個安穩的地方，先將這些功夫學會了再闖蕩江湖，沒想到剛到了山下沒多久，便被眾人搶來搶去……”

  羅星河追問：“張……張師叔是誰？”

  “便是曾經以鬼才占卜之術聞名的天師門人張有靈。”百念生道。

  羅星河無言，張有靈的傳說，在他當年年輕的時候聽了不少，沒想到此人竟然是百念生的師叔，那百念生的輩分豈不是比他還大……

  羅星河頓時不好了……

  百念生似乎也反應了過來，非常憨厚的笑了一下。

  羅星河：“……”

  經過這一番盤問，羅星河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之間彼此已經情根深種，他若強行拆散，也隻會落得埋怨，不如成人之美，反而大度寬和一些。

  更重要的是，百家人對百念生很不錯，為他勾畫了無限未來，百念生隻要不是傻瓜，將來的成就便不會小。

  想到這裏，他微微頷首，歎道：“你……好自為之。”

  明媚平靜道：“多謝師父成全。”

  百念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羅星河長歎一聲，擺了擺手，走了。

  有些人明知道前路不好走，卻依然會走，或許這便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他天羅門的弟子就該有這樣的氣勢！

  出門時，明媚發現他的步伐似乎踉蹌了一下，想來是為弟子操心的緣故。

  明媚難得憐憫了他一下，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另一對徒弟畢藍山和方沁雪的事情，過段時間也會曝光出來，估計，他會更加頭疼的。

  百念生悄悄鬆了一口氣，唇角漾出一絲笑容，他這次下山，雖然遭遇了一些風波，但卻得到了一個媳婦，他的師父師叔一定會為他高興瘋了。

  百家已經很久沒有添人，隻有不停死人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