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為她挽發髻
作者:顧深深      更新:2020-11-14 17:17      字數:2900
  入了夜,城門早已緊閉。

  城門上的守衛,打著燈盞,正看見這一行人逼近。

  站在城頭,大聲道:“入了夜,城門不開!速速離去!”

  說這話的人正睡眼惺忪,還沒有看清下放立馬的是何人。

  便要轉身,往回走。

  十一見狀,一點馬背,又在城牆上借了兩次力。

  很快就站到了城樓上,那人一看這來人身上的著裝。

  一瞬間就嚇醒了,“容王……容王影衛?”

  這是還沒有看清,下方是何人,便已經是如此模樣。

  白日裏的時候,城裏各處都傳遍了。

  陸府大走水,陸家二小姐的清心閣燒的尤其厲害。

  眼看人是沒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向寡情的容王殿下,竟然會衝入火海。

  與之殉情,其他的消息都還沒有出來呢。

  這容王深情之舉,已經編成了各種風花雪月的故事,流傳開來。

  “開城門!”

  這是個打哨的,這雨夜視線極差。

  隻要這邊打了哨,城門一開。

  飛騎而出,以近衛軍的馬力,根本追不上他們這些千裏挑一的駿馬。

  那守衛早哆嗦個不停了,偏生還算是個有骨氣。

  愣是咬著牙不肯動,眼看那不遠火把飛揚。

  一轉眼,竟然是追兵已經到了。

  卿寧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鳳眸之中淩厲頓生。

  她都還沒打算和他們算賬呢!

  偏生這時候,還不肯消停。

  秦或 攬著她,胯下的飛火流雲騎,煩躁的抬了抬馬蹄。

  十一手中長一閃,血光飛濺出不少,放輕動作,將他放了下去。

  模仿這剛才這人的聲音,大聲道:“貴人出城,速開城門!”

  那邊有人懶散了應了聲,望下邊看了兩眼。

  這夜裏正黑著,燈籠的光還找不到下邊二三米。

  十一眼見那邊追緊了,便又仿著聲音,催促了兩聲。

  這邊城門剛打開三分之一,馬蹄飛馳而出。

  還沒完全出了城門,後邊追來的眾人。

  便大聲叫道:“不能開!”

  正開著門的守衛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個情況。

  連忙就要把門合上,腳下還未動,就被飛馳而過的影衛,一劍封頸……

  縱馬穿雨,衣帶當風。

  這一夜的“私奔”,是卿寧從未想過的。

  秦或 此人,雖然不問朝事數年。

  在永安城裏,也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存在。

  若不是因為此次,他大抵是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皇位的。

  可偏生這一夜之間,禍害逃生之後。

  卿寧從一次見他的時候,似乎就注定現在這樣的場景。

  所謂功高蓋主之人,無論你是什麽樣的身份。

  也不論,你從前到底是他的什麽人。

  一旦危及他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一樣會將你置之死地。

  這便是皇族之人,最為殘酷的地方。

  而秦或 ,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切。

  縱馬飛騎離開永安城,和卿寧如同一對普通夫妻一般。

  進入民間,這一年的季節,逐漸近了初秋。

  落葉紛紛,隨水而流。

  卿寧換了一身尋常人家小姐的衣物,同他在過路的城鎮中走著。

  “這個喜歡嗎?”

  滿街的行人,熙熙攘攘著。

  都是些尋常人家的打扮,清晨的日出剛出來沒有多久。

  賣早飯的小攤販,正賣力吆喝著。

  年輕的婦人,牽著吵鬧著要吃糖葫蘆的小孩走過。

  一切都很真實,包括眼前這個拿著檀木梳子問她的秦或 。

  容王府裏,從來不缺那價值不菲的東西。

  各地進貢之物,皇宮和容王府之間,一直都是沒有多大的區分。

  卿寧微微太美,長如蝶翼的睫毛輕顫著。

  “這是覺得我不會梳頭發嗎?”

  是了,沒有知暖在身邊。

  她也就剩下紮馬尾這個,通用發型了。

  當時在陸家的時候,雖然她也隨意的很。

  但是有知暖那個管家婆在,總能在十分簡單的發髻上,添加進去精致的意味。

  現在忽然看到這個,她便不由得眸色微暗。

  有些人,注定是沒有辦法,一直走下去的。

  秦或 站在她麵前,看得真切。

  將那檀木梳子往她手一放,緩緩開口道:“如今以後,我當為夫人梳發髻!”

  到了今日,他才有了這樣的一個由頭。

  成了他的妻子,自然該是梳婦人發髻的。

  卿寧卻顯然沒有這種自覺,握著手裏的玉梳。

  仍舊是保持著原動作看他,“你會嗎?”

  容王爺金尊玉貴,從前便是仆人成群裏頭過來的。

  現在講一眾影衛都散開了,隻和她二人,遊曆天下。

  現在又說這樣的話,她著實是有些不相信的。

  秦或 望著她,墨眸含笑。

  “不巧,剛好比夫人好那麽一些!”

  旁邊賣東西的小攤販聽著,不由得笑出了聲。

  兩人幽幽看了他一眼,忙不迭賠罪道:“公子夫人可是恩愛的很,羨煞我等啊!”

  這兒算不得什麽大方麵,大半輩子,也不一定能見著這樣的一雙璧人。

  偏生又見這樣的兩人,成了一雙一對。

  不由得看著癡了,哪裏還止的住笑。

  “就是啊,我隻聽說過,夫人伺候夫君的,還不曾聽聞,哪家的公子會做這等事的!”

  這裏的人,男尊女卑,觀念已久。

  自然是覺得這樣的事情,是不太可能的。

  卿寧眉眼一彎,有些挑釁的看他:“叫你胡說,現在丟臉了吧。”

  說實話,連她這個女子都覺得,梳發髻那事。

  著實是考驗靈巧度和忍耐的東西,她才不信秦或 這廝,會幹這樣的事情。

  秦或 看她一副,叫你胡吹的模樣。

  俊眉微挑道:“伸手!”

  她一時也不知他此舉何意,隻是一時間從那永安城裏,脫離出來。

  還沒有完全融入這普通之處,一聽容王爺發號施令。

  當下,就把握著玉梳的手伸了出去。

  整個人都已經被她扳過身子,按在了椅子上。

  伸手將她用來束發的玉簪一抽,青絲潑墨一般泄下。

  身後眾人還不曾見到真容,隻是一個背景,便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涼氣。

  卿寧忽然想起,已歸自由之身,著實不必如此。

  這個小攤販買的都是夫人小姐用的東西,許是為了銷售方便。

  前麵放了小木椅,桌上擺了不大不小的一塊銅鏡。

  他剛好比她高出那麽許多,長身玉立著,白玉般的指尖,從青絲間徐徐穿過。

  每一個動作,都溫柔細膩的不像話。

  卿寧此刻做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他微微低下頭。

  薄唇上噙著淡淡的笑,她似乎都聽見,微風吹過,架上的簪子,流蘇相纏的細微聲響。

  出了永安城之後,秦或 並沒有急著做別的什麽。

  而換成了普通人的模樣,正大光明的,遊曆於各城之中.

  天邊的日光,亮破天際,晴空千萬裏.

  她依稀還記得那一夜,他在耳邊說,“你要的自由,連我一並給你可好?”

  這樣突然起來的幸福。

  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可她亦知道,這樣一句話,代表著秦或 放棄了什麽。

  如今這樣短暫的平安喜樂,她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隻是覺得,眼前一切,著實來之不易。

  便是時光短暫,也當珍惜眼前。

  最當憐取……眼前人。

  卿寧看著鏡中的自己,麵容柔和,眉眼含笑。

  便是什麽不曾言語,也掩不住心下歡喜。

  秦或 一一拿過桌上的簪子、發帶、雲珠……

  動作猶如溪雲流水一般,雖稍有停頓,整體卻是十分利落的。

  這俊美男子當街給夫人挽發髻的,也十分是罕見。

  何況是這樣一雙璧人,賣東西的小販愣住了。

  動作十分的呆滯,把一一需要的東西,遞了那人手邊。

  四周匆匆忙忙而過的路人,見此情景,不由得紛紛駐足。

  看看這無雙公子,如何就這般體貼入微。

  自然也想看一看,誰家的姑娘,這樣的好福氣。

  這個過程倒也不是很久,關鍵是卿寧心下有些好笑。

  畢竟她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大男人弄這麽麻煩的東西。

  半斂下鳳眸,沒有去看他的動作。

  第一次嘛……

  不能太期待,也不能太打擊不是麽?

  同秦或 過平常人的生活,她還真是有些不能想象。

  直到了此刻,他身著長衫,輕衣緩帶的站在他身後。

  遠離了那些上位者之間的權謀爭鬥,像個普通人一樣,站在這樣市井之地。

  為她……額……為她挽發髻。

  這事情,好像也不太像是一般人做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