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出去,關門
作者:顧深深      更新:2020-11-14 17:08      字數:2469
  卿寧的心跳停了一拍,無盡苦澀一時湧上心頭。

  尋妻?

  哪門子的妻?

  風長華難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微楞之後忽然雙頰飛紅。

  有些磕碰道:“我……我還有事,明日再來瞧你!”

  聲未落,人已經飛似得走遠了。

  卿寧保持了那個僵持的動作許久,梁柱後已然半響無聲,微微蕩漾的水麵倒映著她觸目驚心的容顏。

  勉強將已經站的沒了知覺的右腳動了動,池邊泥土鬆軟簌簌下滑。

  此刻霞光眩目,她眼前一黑,便往水裏栽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梁柱後玄衣飛揚,那微涼的如玉手掌便攬向了她腰間……

  西山日頭半落,因沙土滑落而微微蕩漾出波紋的水麵,也渡上一層火紅色的霞光。

  秦或 微微低頭看著懷中人,微風拂過他的幾縷墨發, 薄唇微勾的弧度帶了些許苦澀,幽深墨眸此刻也不禁變得溫柔了起來。

  若不是卿寧雙眸緊閉,麵容盡毀的連她都見了都被嚇到。

  他方才在梁柱之後,站了近一個多時辰。

  這樣小心珍重,這樣耐心等待。

  聽到過她在以為腳步遠了之後的如釋重負,聽到過她獨自一人站在池子邊上初看過過那張被毀容顏的呼吸忽頓。

  卿寧何其驕傲,便是生死之遙,也不曾令她痛哭折腰。

  他不曾在意過女子容貌,絕色傾城也好,普通中庸也罷。

  可這劫後逢生,即便扶留奪去了她的如畫容顏,也不能奪去她的驕傲。

  他想讓她坦坦蕩蕩的站到他麵前,無關於這張臉,將那些原本不該屬於她的懦弱彷徨全部都拋到九霄雲外。

  輕輕淺淺的同他說一句,“禍害,我終於見到你!”

  想起來本是這樣容易,而她此靜靜的躺在他懷裏,便連這樣的昏迷都忍不住皺著眉。

  於是,容王爺這二十多年來,對於女人的了解,第一次令他有了困惑難題。

  他抱著她穿過花蔭樹影,懷中人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唇瓣微微顫動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傍晚的風暖意融融,落英劃過二人眉目間。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這,便是自絕雙目,也不敢相信北溱那位神秘尊貴的容王爺,竟也有這樣寒山化水的時候。

  此刻,剛配完藥過來的張賀,便在另一頭的長廊,遠遠的看見了這一幕。

  腳步猛然頓住,他放下手上的藥盤,狠狠的拿衣袖擦了擦被這飛紅霞光刺眼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

  片刻後,那樹影重重中,人跡悄然無蹤。

  張賀才鬆了一口氣,便是當做他眼花看見了神仙眷侶。

  也好過叫他相信,調息數日才恢複一些的容王爺,竟然抱著那個毀容毀的令他這種醫者都不忍直視的女人,穿花過影,露出這樣……這樣難以言喻的溫柔。

  搖了搖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到了卿寧暫住的房間。

  這地兒占地麵積很大,大公主說了不讓任何人打擾,便真的除了固定用膳時間和送藥,真的沒有他人打擾。

  所以,這偌大的地方便有隻有他們三個人。

  每日照看容王之餘,張賀便配藥給她調養,這次的美人殤不同以往,即便用了之前的解藥,也好像發揮不了多大的效用。

  毀容成這樣的姑娘日後堪憂啊!

  張賀歎了一口氣,卻見房門被風吹開,跨過門檻,那口歎到一半的氣便驚在了那裏。

  秦或 小心翼翼的將那女子放至榻上,微微俯身的姿勢。

  “容……容王……”

  好半響張賀才艱難開口,像是確認一般道。

  這特麽居然是真的!

  也這姑娘突然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一時不小心在外麵昏倒了。

  也許是容王閑來無事在外麵散步,突發善心就把這可憐人抱……撿了回來?

  可秦或 顯然根本不給他找任何別的理由的機會,拉過輕薄的錦被蓋到那人身上。

  而後轉身,走出飄揚著的煙灰色的紗幔,麵上沒有半點不自然的問道:“這是給她用的?”

  張賀顯然還有些呆滯的模樣,大驚之下說不出別的,便隻好點點頭,應了聲“是”

  湯碗裏的冰藍色液體還泛著幽幽的光華,一連用了幾日雖說見效甚微,好歹是把將開裂的血痕都結成了疤痕。

  有好轉總好過更加惡化不是麽?

  正想開口,請容王爺移個尊駕。

  秦或 便走過來,將他手上的湯藥接了過去,自然的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舉動。

  “容王!這可是七夜冰玄草,您的身子是絕對不能接觸這個的!”

  張賀麵色全失道。

  葉神醫走前,重中之重的交代過。

  若不是看這姑娘和容王沒有任何瓜葛,平時離得也遠,否則他也斷然不敢拿七夜冰玄草來的。

  “出去,關門!”

  此刻秦或 已然朝著那人走近,意簡言駭的吩咐道。

  玄衣沒入那煙灰色裏,兩色交融,沒有半點的突兀之感。

  張賀還欲在勸,但見他背影如此孤寒,不免有了一絲的錯覺。

  容王爺還是那個容王爺,他怎麽會在一時的錯覺之下,便覺得他同以前有什麽不同呢?

  當時一任群芳妒,無盡的痛楚過後,便她這樣驕傲的女子,一時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張臉。

  指尖占了些許冰藍色的液體,動作輕柔的一點點的塗抹在她的血疤上。

  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樣,連這樣醜陋的疤痕都似乎變得無法厭惡起來,手指間被無數冰淩同時紮進一般的疼痛。

  他恍然未覺,這種痛他已經體會過太多年,便是多這麽一次也沒什麽。

  “別動……”

  伸手按捺住她的雙手,一時間,聲音是秦或 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低沉沙啞。

  也隻有這樣的昏迷時候的她,才會有這樣尋常人的一般的舉動。

  若是她還清醒著,隻怕痛及入骨,也決然不肯哼一聲的。

  一碗藥汁塗抹了大半,冰藍色的幽光將他的指尖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

  榻上人輾轉不安,之前張賀怕她把塗上去的藥汁全部擦到枕頭上,所以隻好用紗布把她整張臉都包了,雖然難受些,總也好過藥效全廢。

  金烏沒入西山,夜幕一點點降臨。

  他雙手都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將她的手按捺住,望著那滿目倉夷,身子有一瞬間的停頓。

  滿身寒涼,可他的心不怎麽的,忽然有個地方悄然融化,又高高懸起。

  那種感覺奇異到連他都無法形容。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可是心上人?

  萬物無聲,此刻他的眸中隻有這榻上人,幽幽深深的便隻容下這一人。

  七夜冰玄草的藥效開始發作,即便是陷入昏迷狀態的卿寧,此刻動彈不得,很快便有無數冷汗從她額上冒出。

  “禍害……”

  她無聲輕喚,隨即咬唇死撐著,飛紅的血跡很快將她的蒼白唇色染紅。

  不禁握緊了那一雙溫涼的手掌,好像這般緊緊握在手中,便能令她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尋到一絲撐下去的勇氣。

  他墨眸微深,眼中沒有一絲對這滿目蒼夷的厭惡之色,像是為了驗證什麽一般,俯身印上她的唇。

  “容王……我這還有一味藥忘了給……”

  門咯吱一聲開了。

  張賀站在門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