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救命啊……”

  她喊著，眼淚刷的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羅家人是摸著黑過來的，葉清也沒有點燈，自然就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隨著村裏人都被驚動了，跑過來的人裏，就有人提了燈燭的。

  這會子，在昏黃的燈光裏，人們就看到葉清滿眼滿臉都是淚水。

  卻沒有痛哭流涕，而是靜靜的流著眼淚。

  這比大喊大叫，還叫人看了難受。

  “要不是小安兒晚上餓了，我給他到外麵熬羊奶。他們幾個大男人闖進西屋裏，我還怎麽活啊……”

  知道這個時候，葉清才痛苦的放聲大哭起來：“勇哥，勇哥，你怎麽走的那麽早啊……！你看看，你在的時候，他們就不停的欺負咱們。

  等你走了，他們簡直不給我活路啊……！他們就那麽衝進來了啊，不管不顧的，不在乎你這個兄弟啊……！”

  似乎是眾人的到來，給了葉清力量，讓她有了主心骨，她才敢把心裏的委屈和痛苦，憤怒用淚水給宣泄出來。

  “勇哥啊，這就是你的兄弟們啊！他們不知道，我是你媳婦嗎？他們知道啊，他們還這麽做，這是想活活要了我的命啊……！”

  “你們還是人嗎？勇子可是為了你們送了性命，你們還不肯罷休嗎？”

  胖大娘幾人也被氣的渾身顫抖，指著羅老太的鼻子就大聲罵道。

  “你們但凡是個人，但凡有一點羞恥心，就不會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來！那是你們兒子的媳婦兒，是你們羅家明媒正娶回來的女人，你們就這麽欺負她！

  你們真是連畜生都不如啊！就該遭天打雷劈！”

  羅老頭在這個時候，竟然陰著一張老臉，叫幾個半大小子攔住了，想要衝過來，護住葉清的幾個大娘們。

  他一臉陰森森的，看著跑進院子裏的人，陰測測說道。

  “這是我羅家的家務事，你們外人不要插手。”

  “你胡說八道！”

  瘦大娘跳著腳的喊著：“勇子媳婦早不是你們羅家的人了，你們都摁了手印的，我們都看見了，你們想耍賴皮嗎？”

  “不是我們羅家要耍賴皮，而是有原因的。”

  羅老頭比羅老太更加的陰狠，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了個歪主意。

  “這不是勇子沒了，我也是很難過嗎。就去找人看了看，這一回我找的可是咱們這裏最出名的算命先生。

  他可是說了，我家勇子原本是做大將軍的命，卻被這個掃把星給克了。”

  早在下定決心，要把葉清綁了賣的時候，他就找好了理由。

  現在果然出現了萬一，驚動了村裏人，羅老頭就把這個破理由拿了出來說事。

  “幾個兒子裏，我是對小五有點忽視。但，他到底是我兒子，我還是關心他的。要是知道她是掃把星，我說什麽，也不會給小五把她聘回來的。

  嗐，都是我的錯，認人不清識人不明，叫人哄騙了去。以為是個賢妻良母，能旺小五，誰知道竟然是個破家的克星。

  要是有早知道，我家小五娶了好妻子，說不定早就封妻蔭子，給我們老兩口掙來誥命，讓我們做了那老太爺和老封君了。

  就是這個掃把星害了小五，讓他不能做大將軍不說，連命都丟了！我這不是氣不過，才要處置了她嗎？！”

  “你可不是要處置了我家侄女，你是要把我家侄女賣個好價錢！”

  伴隨著一聲憤怒男中音的，是急匆匆趕過來的葉小叔葉小嬸兩口子。

  他們是在不久前才得知這件事的，分明他們的侄女已經跟羅家沒有任何關係。

  但，羅家人無恥就無恥在，根本就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一樣。

  在發現賣了葉清以後，會有大把銀子的時候，就忍不住動心了。

  因此葉小叔葉小嬸一被人叫醒，連院門都沒有顧上關，就急匆匆的跑來小柳樹村了。

  要不是礙於葉清母子還要在小柳樹村裏長住，他們是非常願意把這母子兩個，接回他們的村子去的。

  果然，他們的擔心成真了。

  羅家人這是不賣了他們的侄女，是絕不善罷甘休的。

  “你不用再狡辯了，我都知道了。”

  葉小叔攥著拳頭，憤怒的看著無恥的羅家人。

  他一雙燃燒著憤怒的眼，直直的鎖住了羅老頭，恨不得一腳踢飛他。

  “說什麽我家侄女是掃把星，專門克了羅勇，你這是放屁！你是胡咧咧呢，想要掩蓋你們逼死，害死自己親生兒子的罪孽。

  把髒水往我最無辜的侄女身上潑，你還真有臉說。你要是真的把羅勇當兒子，能舍不得掏銀子讓他免除並役嗎？

  別說你家窮，拿不出那些銀子來。你是有銀子，也不會拿出來用在羅勇身上。你就是不安好心，就是為了逼死他，才故意說什麽家裏沒銀子，沒奈何才叫他去服並役的。”

  “羅老頭，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那一天，你故意把勇哥叫了出去，故意苦著一張老臉，對著勇哥哭窮。”

  葉清這時候，自然要把原主的記憶調出來。

  也不用刻意去搜尋，一眼就能看到那段記憶。

  “勇哥還沒有說話，你就作勢要給他跪下。還說什麽要是他不答應，你這個當爹的就長跪不起。因為你沒有銀子，你隻能把他送出去服並役。

  勇哥哪裏能讓你跪下，他先給你跪下了。你為了不讓勇哥免除並役，竟然逼著他發誓，說不許拿我的嫁妝銀子，去換他不用服並役的可能。

  你那時候假惺惺的嘴臉，我到現在都還記著呢。勇哥被逼著發了誓言，他是他親爹，他沒有辦法不聽，不然就是不孝。

  除了你，還有羅老太也在一旁嘴裏罵罵咧咧著，讓勇哥別再想著繼續念書了，說他就沒有那個讀書的命。”

  羅勇因為這兩個人是他的親爹娘，而不能反抗。

  原主又是個老實的，竟然也不敢強硬的拿出嫁妝銀子，讓他免除服並役。

  “羅老頭，羅老太，你們恐怕是忘了，那我就給你們提個醒。你們那時候是怎麽跟勇哥說的！你們說，你就是爛命一條，別想著發達了。

  讓你去服並役，是為了讓你給我們老兩口進點孝心。你幾個兄弟都是有出息的，就你天生就是沒出息的窩囊廢。

  我們讓你去邊城，不過是廢物利用。不然，看著你這個窩囊廢在我們眼前晃悠，我們就生氣。這些話，你們敢說你們沒有說過嗎？”

  被她冰冷的眼神，緊緊的盯著，羅老太和羅老頭的嘴巴翕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他們沒有說。

  但，葉清緊跟著又說道：“要是你們問心無愧，你們就當著大家夥的麵也發個誓言吧。”

  她有意停頓了一下，在羅老太和羅老頭緊抿著嘴唇，就跟個蚌殼一樣的時候，她冷笑了一聲，滿是譏嘲的說道。

  “你們敢嗎？你們不敢。”

  “我就說，羅老頭說是勇子媳婦兒克了他的時候，那些話怎麽那麽奇怪。現在勇子媳婦兒一說，我就明白了。”

  瘦大娘故意大聲的竊竊私語著，務必要讓在場的人們都聽到。

  “這哪裏是盼著勇子發達，這是盼著勇子把命丟在邊城啊。這時候知道說勇子有好命了，那時候怎麽有臉說他是窩囊廢啊。

  你們真不愧是兩口子，一樣的不是東西。真是可惜了勇子了，怎麽老天爺一個沒看見，就讓他投胎到你們家呢？！”

  羅家人的臉一下子都漲紅了，不是羞愧的，而是氣的。

  因為瘦大娘說完話以後，在場的大部分都連聲附和著，都說羅勇投胎的時候，眼神不好才選了羅家這麽一個火坑。

  到頭來，不但被羅家害的丟了性命，還差點連妻兒都被賣了。

  要說以前人們是有些同情葉清母子，但，也不是沒有人同情羅家人的。

  但，今夜的事一出來，人們就隻同情葉清母子了，再也不同情羅家人了。

  想讓人同情，也的做人事啊。

  不做人，又不做人事，誰同情你們啊。

  “說，說你敢發誓。你想想小六，你不想讓小六背上什麽不好的名聲吧。”

  羅老頭壓低聲音，命令羅老太，在她瞪大眼看過來的時候，他還振振有詞呢。

  “今夜的事不能牽連到小六身上，別忘了小六說的，將來咱們可是老太爺，老封君。”

  羅老太的眼神變了幾變，還是真的舍不得那老封君，丫頭婆子伺候的日子。

  她狠狠心，一咬牙，就憋出了一句：“我敢，我敢發誓。”

  “好啊，那你就來發誓吧。”

  在人們齊刷刷看向羅老太的時候，葉清不慌不忙的說道。

  “隻要你發誓，今夜的事我就揭過，再不追究。大家夥都看著，也都聽著呢，隻要你發誓。”

  羅老太原本以為發個誓言，並沒有什麽的。

  但，她顯然是高估了她自己。

  羅老頭還有羅家人在一旁，滿懷期待的望著她，等著她把誓言說出來。

  卻見她嘴巴張了張，又張了張，非但沒有說出一個字。

  到了後來，她的兩片嘴唇就好像被黏住了一樣，竟然連張嘴都做不到了。

  羅老頭的臉色變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真是個沒用的窩囊廢，跟羅勇一樣的窩囊廢。

  其他的羅家人也是滿臉的失望，仿佛羅老太做了多麽對不起他們家的事一樣。

  羅老太心裏也十分的委屈，她是想要發誓啊。

  可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就說不出口。

  “你說不出，你根本不敢發誓。”

  葉清冰冷的話語，打斷了羅家人陰鬱古怪的氣氛。

  她往前一步，站到了燭光下。

  “我自認嫁到羅家以後，孝敬公婆，忍讓妯娌，友愛弟妹。但，換來的卻是他們逼死了勇哥，還要賣了我們娘倆個。

  羅家人這麽狠心，我想到了，卻還抱著一線希翼，他們能看在勇哥的份上，哪怕不能善待我和小安兒。

  隻要他們能跟我們母子兩個，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哪怕不能和睦相處。走碰頭了，就當做沒有看見，也行。

  可是，我低估了他們的無恥和狠心。今夜，要不是大家夥趕過來，我和小安兒母子，就隻能生受母子離別痛苦。

  這簡直比剜了我的心，還要讓我痛苦啊。我的小安兒才這麽小，他們怎麽能夠忍心？怎麽能這麽狠心？”

  她依舊沒有留下一滴眼淚，而她的眼亮的驚人，卻又痛楚滿布。

  看到這樣的強忍著，不掉一滴眼淚的她，村裏人對羅家人的觀感再度降低，對她們母子的同情也升到了最高點。

  “小賤人，你別往我們頭上潑髒水啊，什麽叫賣了你，分明是為了讓你去跟人家大老爺過好日子。”

  羅老太心裏隻有羅六這個兒子最要緊，見村裏人看她們家的眼神越發的不對。

  又被羅老頭為首的羅家人，埋怨的看著，她的心裏就跟燒了一把火似得難受。

  為了不讓羅老頭再那樣看她，她就猛地跳了出來。

  “雖說是連夜送你過去成親，可人家大老爺說了，你過去就能當家做主。而且，你是二嫁，人家可是頭婚。

  人家不嫌棄你二嫁之身，你竟然敢嫌棄人家。既然人家能拿出這麽多的聘禮，那你去了人家，還不是見天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用為銀子發愁。

  就是因為你是老五媳婦兒，在羅家也算是有點苦勞，我才把這個好事說給你的。不然，就憑你，可配不上人家大老爺！”

  “是啊，你娘和我都是一番好心。”

  羅老頭見羅老太似乎把事情，給圓回來了，就緊跟著說道。

  “這不是人家說了，不能在咱們這裏耽擱太久，人家急著回家呢。這才連夜的要娶你過門，也是我們沒有說清楚，才鬧了今夜的誤會。

  對，是誤會，都是誤會。”

  他要把今夜的無恥行徑，說成了是誤會。

  還輕描淡寫的說什麽，原主在羅家當牛做馬隻是有點功勞。

  葉清都要被這家子的無恥給氣笑了，真是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

  “是啊，我在你們家隻有一點功勞，你們老兩口可真是眼明心亮，不虧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