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出發了。

  我先是回自己家吃了一口飯，這人說了，不到十一點不讓我出來，還說他也在屋子附近接應我。

  我吃飯的時候，跟父親撒謊說自己出門逛逛，爸說這麽晚了逛什麽逛，趕緊睡覺去。

  我爸就喜歡訓我，整天罵我沒出息，還說這輩子的奮鬥都白搭了，攤上這麽一個兒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不好，我聽話，也肯幹活，但他們就是不喜歡我。

  到了十一點，我還是出去了，爸媽早就睡下了，他們才不在意我呢，因為平時的時候，我睡得比他們還早。

  我關了燈，摸黑出去了。

  老範家離我家不算太遠，我還拿了一把小鐵鍬。

  終於摸到他們家的院子裏，平時的時候，很少有人家太在意外麵這道門，有門栓也是樣子貨，從縫隙處伸手就把門打開了。

  他們家也關了燈，屋子裏一共三口人。

  我把大缸好不容易挪開了。

  上麵的土還好，前幾天下雨挺潮濕的，我按到後麵才發現有點難，還弄出了響聲。

  裏麵有人問了一句：是誰。

  我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停了好半天才繼續挖。

  不知道挖了多久，終於挖出了那個陶罐，我把陶罐拿到手，又把原來的地方恢複原狀，這都是他告訴我的。

  缸挪回去的時候，是不是原來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挺害怕的，抱著陶罐跑了起來，跑到快到公路上的一個破瓜棚子的時候，我全身都是汗水。

  我把陶罐交給他的時候，他挺激動的，還說我立了大功。

  我不知道那包裏到底是什麽也沒敢打開看，他說是壞人留下的證據，他拿到手了，很快就能將人抓住了。

  他要走了，說還要執行更重要的任務。

  我戀戀不舍地想跟他走，他說不行，他現在執行的任務太危險了，還好我幫了他，他說過一陣子有可能還需要我，到時候打電話找我。

  他讓我密切關注範家，說他拿走了東西也不能暴露，還說要考驗我，我隻須經過了考驗，他才能決定要不要我。

  我說我什麽都不說。

  他說他信任我，讓我把電話號給了他，我沒有電話，他說也好，我說了家裏超市的電話，父母在村子裏開了一家小超市，那裏有部電話。

  母親腿腳不好，經營小賣部，我和爹下地。

  他說讓我每天晚上九點等在電話旁邊，如果他打，隻能是那個時間打。

  他終於走了，還給了我三千元。

  我這輩子都沒有過這麽多的錢，他說讓我存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說這也是考驗的一關，還說花錢的時候，不能花太多，最多隻能花二十……

  老範家最終什麽事也沒有，那缸雖然沒扣在原來的地方，但誰會注意這些細節呢？還有就是那幾天幾乎天天下雨，早就沒了印跡。

  我天天守在電話旁邊，九點人們早就散了，父母也要休息了，但我去執著地守著。

  終於有一天，他可下來了電話。

  我高興得差點哭了，這麽長時間，沒有一個人看重我，而他卻把那麽重要的任務交給我，隻有在他這裏，我才覺得自己是有用的。

  他問我有人知道他回村了嗎?

  我說沒有。

  他要掛電話。

  我說叔，我想跟著你幹。

  他停頓了一下，說：跟著我幹可是個辛苦又危險的活。

  我說不怕，我喜歡像電影裏一樣生活。

  他說，那就來吧，不過，不要跟任何人說，隻說自己出來打工賺點錢，娶個老婆。

  我說好。

  他告訴我怎麽走，做那趟車，怎麽倒車……

  我跟爸媽說走的時候，他們竟然沒人攔著我，爸爸說出去闖闖也好，在家也就這樣了。

  我知道，前幾天，媽媽的好朋友給我說了一門親事，人家女孩兒看我的時候還笑嘻嘻的，她父母也挺相中我的。

  回到家，媽媽唉聲歎氣地說：兩個人都這樣，這日子可怎麽過呢？

  爸爸說，就那麽過吧，要是有了孩子，也許會好。

  反正兩人說了好半天，就是愁我的事。

  過了幾天，女方家突然又不同意了，說我們家給的彩禮錢太少了。

  媽媽氣瘋了，說一個傻姑娘能值多少錢？

  對方的媽媽說，你家不是傻兒子？

  從那之後，我媽再也不提相親的事了，我說走的時候，她掉了淚，說你一個人走我怎麽放心，我說沒事，媽，我要賺好多好多的錢，不僅要娶媳婦，還要養你們二老。

  媽說，兒子，有時候你真聰明，可惜很多人都看不到。

  我走的時候，我媽硬塞給我二千元，媽說錢都在爸手裏，這個……

  我沒要，我知道媽在家不當家。

  我把範叔給我的三千元，給了母親一千。

  母親的嘴張得好像一個小山洞，她問我錢哪裏來的。

  我說賺的。

  她不信。

  我說以後還會賺更多的錢，她好像又信了。

  我火車坐了二十多個小時，又倒了一趟車，又上了大巴，反正我用錢聽眾範叔的話，買了一個手機，他讓我怎麽坐車我就怎麽坐。

  後來，來到一個叫酡泊的地方，好像是少數民族待的地方，我終於見到了範叔。

  他不讓我叫他範叔，讓我叫他黑叔，他是真黑，後來，我看到很多人都叫他黑叔。

  他問我是不是都聽他的話了，我還是低著頭，把給媽媽一千元的事說了。

  他摸著我的頭，說以後萬萬不可不聽他的話，這樣很危險，還說能理解我，是個孝順的孩子。

  看我把錢花光了，他又給了我兩千，說男人身上沒錢可不行，有錢不能亂花。

  我當時都哭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對我這麽好，我爸都不行。

  他特意請我吃了飯，這是我這輩子吃得最好的一頓飯，花花綠綠的菜上了一桌子，卻隻有我們兩個人，我說太浪費了。

  他說這是特意為我接風才開的特例。

  我真不好意思了，說小白菜、小蔥蘸醬就行。

  黑叔說了，說將來的工作就是這樣，有時要吃高檔的國宴，有時要啃窩窩頭就鹹菜。

  就看身份了，我們和演員一樣，天天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