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帝突然試探的眉眼變得沉重幾分，蕭宛知有些愣神在永帝的那句情投意合中，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難求一個情投意合，更何況是天家呢！不是人人都能像永帝和端元皇後這般好運，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喜結連理，可是最終也落得一個殘花凋零，早早離去的下場。

  “皇上說笑了，稷兒一心都在讀書朝堂上，連世家貴女都不知道幾個，哪會有什麽心儀的姑娘呢！”

  蕭宛知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散發著痛意和不甘，卻是不敢表現出來，因為蕭宛知知道永帝這是又想起了死去多年的端元皇後。

  永帝似是察覺到了蕭宛知的異樣，深深地看著她，然後握住她白皙的手，卻驚呼出聲，一臉擔憂，“手怎麽這麽涼，可是身子有什麽不適？”

  “臣妾無事，可能吹風吹久了的緣故，皇上不必擔心！”

  蕭宛知溫柔一笑，被永帝握住的手心中一暖，方才的不甘似是已消失殆盡，隻要你一個簡單的舉動，便足以溫暖我的一生。

  “雖說天氣還是有些炎熱，但是畢竟入秋了，可要小心些身子！”

  永帝看著蕭宛知未見衰老的臉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嘴角似是蕩漾著一抹苦澀。

  “那是愛妃插的花嗎？倒是頗有心境！”永帝突然伸出手指了指那蕭宛知方才插好的花，微眯著眼，細細打量。

  蕭宛知輕輕一笑，看了眼雲柳，雲柳心領神會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插花端了過來，輕輕放下。

  月季陪著幽蘭，帶著紫色的薰衣草和白竺，沒有帶著玫瑰牡丹的嬌豔，高低搭配得剛剛好，那綠葉也留得不多不少，不偏不倚，頗有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讓人心中平靜，頓生歡喜。

  “插花最考驗功夫，愛妃竟是做得如此好！”

  永帝握著蕭宛知的手沒有鬆開輕輕地摩擦了一下，緩緩開口，嘴上露出讚美的笑容來，卻是不見眼底溢滿。

  “皇上謬讚，臣妾雕蟲小技，讓皇上見笑了。臣妾今日得了些上好的花枝，想著插個花瓶，待會給太後娘娘送去，太後娘娘常年吃齋念佛，應該是會喜歡這樣淡雅的插花，也算是臣妾對太後娘娘的一份孝心！”

  蕭宛知掛著淺淺地笑容，緩緩開口，就像是一副真的為昭裕太後著想的樣子。

  “愛妃有心了！這後宮朕交給愛妃，朕很放心！”

  永帝自然也是知道昭裕太後對蕭宛知的打壓，好歹是陪了自己多年的女人，又為自己生了公冶尋稷這麽一個優秀的孩子。永帝多多少少也是維護著蕭宛知些。

  果不其然蕭宛知聽到永帝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愈發濃了，連忙笑著接話，“謝皇上信任，臣妾定會好好打理的，不負皇上的期望！”

  永帝笑了笑拍了拍蕭宛知的手，顯然是很滿意的樣子。

  “朕一直覺得愛妃搭的這白瓷插花有些眼熟，總算是想起來了！朕記得，子意以前插花也是喜歡將月季和幽蘭放在一起，你同她一樣，不相同的是，子意裝飾的是幽蘭，愛妃著重的是月季！”

  永帝微眯著眼睛瞬間發現了亮光，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什麽。

  蕭宛知的笑意在永帝提及“子意”兩字時瞬間僵住，心裏升起的溫暖驟然破碎，被層層寒冰蔓延。在蕭宛知看來，永帝的心中始終記掛著端元皇後，如今便是連插花也隨口提及。可是她蕭宛知卻還是隻能在永帝麵前裝出一副溫柔惋惜的樣子來，不敢有半分不悅，生怕討了永帝的厭。

  蕭宛知隻能極其牽強地扯出嘴角，“皇後姐姐插花藝技超群，豈是臣妾能比與之相比的！臣妾不過是螢燭之輝罷了！”

  永帝倒沒有開口，隻是眼眸有些微深，顯然永帝腦海中滿是端元皇後的身影，視作她人無物。卻沒有注意到蕭宛知眼中那濃濃的冰霜，雲柳在一旁看著自家主子，峨眉微蹙，不禁替自家娘娘擔心了起來，雲柳知道蕭宛知最大的忌諱便是死去的端元皇後寧子意。盛華宮的人若是無意提及，定會被蕭宛知狠狠責罰，隻是如今主動提及的人是永帝，蕭宛知即便是再不滿也隻能忍著。

  永帝走後，蕭宛知掛在臉上的笑容立馬換上了陰沉的臉色，狠狠看了眼那插花，隨即轉移視線看向遠方，緊盯著空中瓷釉色的天際，像是能夠將它吞噬一般。好像馬上就會引來一場暴風雨一般，雲柳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已經做好了準備。

  “還不快把這插花送到慈寧宮！”

  蕭宛知冰冷的聲音緩緩響起，淩厲又陰沉，讓人不寒而栗，“皇上不是說了嗎，本宮插的像先皇後嗎？那太後該是會喜歡的，可惜了，先皇後是個命不好的，年紀輕輕便去了，也隻能活在人們的掛念中，也隻配活在人們的掛念中。而本宮卻是這後宮真正掌管的主人！”

  這番大不敬的話把雲柳嚇得不輕，周圍伺候的人都低著頭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這宮中隻有裝聾作啞，聽不見看不見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娘娘，小心隔牆有耳，怕有心人對娘娘不利啊！”

  雲柳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勸了蕭宛知一句，還不忘將那插花快速從蕭宛知身邊移走，遞到身後的宮女手中。

  蕭宛知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閉上了眼睛，雙眉近皺，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娘娘，這是皇上賞的拂光皎月錦！”

  有一宮女小心翼翼地跪在蕭宛知麵前，雙手高高端起那放置的緞子。

  蕭宛知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眼神淩厲看向那拂光皎月錦，眼中有一絲驚豔閃過，蕭宛知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撫摸，冰涼出聲，“不愧是番邦進貢的拂光皎月錦，聽說這拂光皎月錦極其難得，需要取在月光滋養下整整半年的月季，然後整個番邦宮院最好的未出閣的秀女繡上整整一年才得這麽一匹，有養身駐顏之功效，一匹已是到了價值連城的地步，更何況是六匹！”

  “所以皇上是極其寵愛娘娘的，不然也不會將這麽好的拂光皎月錦賞給娘娘！”雲柳在一旁連忙順著蕭宛知的話說了下去。

  蕭宛知聽著雲柳的話臉色稍稍好看了那麽一點點，突然撫摸著拂光皎月錦的手驟然停住，像是想到了什麽。雲柳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似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娘娘，怎麽了！”

  雲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詢問著蕭宛知，生怕蕭宛知再恢複方才的臉色。

  “一共有六匹，皇上賞了本宮一匹，那其餘五匹呢？”蕭宛知微眯著眼睛犀利地詢問著雲柳，不放過一絲細節。

  “送了太後娘娘兩匹，賞了宣清公主和丞相嫡女離幸各一匹，還有一匹…”雲柳斷斷續續地說著，顯然是有些心虛了。

  “說啊，最後一匹皇上賞給誰了！”蕭宛知好像有些猜到了，卻想親耳聽到雲柳說出來有些不死心，但是那眼角的黑暗卻是越來越沉重，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重。

  雲柳咽了咽口水，低著頭不敢直視蕭宛知的眼睛，又不敢違抗蕭宛知的命令，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梁…梁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