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昔言郎嬌三年暮白首
作者:晚生末學      更新:2020-11-12 08:19      字數:4608
  三年前。東闕皇城。

  古色古香的建築,暗紅色的樓閣,高高的城牆,那城門外是眾生雲集熱鬧非凡的蘭陵,城門內是繁華萬千眾人驚羨的蘭陵宮。富與窮,貧與賤,東闕作為百年大朝,在每代帝王的手中都蒸蒸日上,吞沒周邊部落,擴大東闕領土。可謂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可是與之相較量的便是北衡,或者更甚一籌。

  陽光明媚,微風不燥。那湛藍的青天,惠惠流雲,濃濃清輝,那朱紅色宮門圍牆,落櫻交斥著夕顏在驕陽的照射下呈現出一副顏色,像是粉紅色的瓷釉,於白日下散發著晶瑩的光澤。天空中有一隻彩色的風箏獨自飛翔,看著竟有些寂寥,不過天色之溫潤嬌柔,未有大風,固其身姿。

  “公主,你快看,風箏飛得好高啊!”

  一位身著粉絲宮女裝的侍女驚喜出聲,模樣生的倒是周正,嬌俏的臉上是年歲的天真,那平髻間簪著一朵藍色的布花,一支廉價的珠釵掛著,但也是不見俗氣。

  聞聲看去,一身淡紫織花交映勾蘭雲緞襦裙,長發及腰,淺淺笑意,雙眉似月,肌膚勝雪,身量纖纖,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隻見溫柔至極之風姿令人仰慕,薄唇猶似熟了的櫻桃雖不是難得傾國傾城的美人,卻也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如蔥段般的雙手緩緩轉動風箏輪,修長白皙的手指零活第控製著風箏。

  眉眼掀起,薄唇微張,隻是靜靜地站著沉默不語,在瓷釉藥的漫天下展露迷人的風姿,與朱紅宮門甚是相配,隻是為佳人不喜。

  這位窈窕淑女便是永帝膝下唯一的女兒宣清公主公冶舒窈。宣清和舒窈兩字倒也是真真適合她,恬靜淡雅,不染纖塵。

  風箏越飛越高,公冶舒窈眼中的希翼也越來越亮。隻見風箏飛過朱紅的宮牆的那邊去了,突然,風箏線便斷了。公冶舒窈看著緩緩墜下的風箏,內心百感交集,眼眸中似是染上一層猶如薄霧的悲切。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侍女綠雲看著墜落的風箏有些垂頭喪氣,扯著嘴唇,輕聲抱怨道,“公主,你看,風箏線了,風箏不會飛走了吧!”

  公冶舒窈掩起眼中的黯淡,抬頭朝那邊朱紅的宮牆看了看,勾起微紅的嘴角,輕聲道,“宮牆那麽高,哪能飛得出去,就算線斷了,風箏也飛不出去,想必是落在那邊了。你去將它找回吧!”

  這皇城的城牆是那麽高,又怎能輕易飛出去呢!

  “是!奴婢這就去將風箏找回!”綠雲正準備去,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手中拿著風箏走了過來。

  男子雖著錦衣華服,卻是一身青衣,淡雅的很,風采奕奕,神采飛揚,皎若雲間月,形如森中林,眉眼似天上星月,萬千星辰覆蓋的炯炯星辰,於白日下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像極了天生地長的白釉。棱角分明的五官,肌膚如瓷,薄唇如珠,一舉一動帶著清風的坦然灑脫,那被風搖曳起的衣角為人所吸引,便是連清風也不願放過這麽儒雅的男子。

  公冶舒窈竟看呆了,眉眼如初,一眼亮光,鼻間的呼吸漸漸放慢,心中一抹一樣的感覺緩緩從心底攀升上來,繞著脖頸森森入骨,身為公主,終日終生處於深宮庭院,嚴守著宮規禮教。公冶舒窈突然想起《木玉成約》中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如今倒也算是見識到了!

  男子走近公冶舒窈,雙手拱起放至胸前,微微低頭頷首,通身氣派讓人不可小覷,儒雅俊秀但也當得!溫柔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笑意,那劍挺的雙眉更是彎彎似月,像極了一抹來自深遠的光。

  “見過宣清公主!”

  公冶舒窈看呆了,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自然也沒有聽到男子的聲音,隻是眼中驚豔的光亮難以掩蓋。

  直到身邊的綠雲墜了墜她的衣角,小心地提醒著,“公主,公主!”

  公冶舒窈這才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連忙低垂下眉眼,眼中帶著尷尬與不自然,連忙輕聲說道,“公子不必多禮!”

  看著公冶舒窈如此羞澀的樣子,男子不禁覺得很是有趣,輕笑出聲。公冶舒窈稍稍有些紅了臉。

  綠雲在一旁小聲提醒到,“公主,這位是寧國公府的世子寧暮起!”

  寧暮起輕輕一笑,將手中的風箏緩緩遞上,那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撚著彩色的風箏,柔聲道,“這是公主的風箏吧!”

  公冶舒窈伸出手緩緩接過,露出一抹嬌羞,也出現一絲疑惑。

  “你怎知我便是公主!”

  “公主自幼養在深宮,不曾見過在下。在下卻見過公主的,太後壽宴時,況且皇城中便隻有一位公主。一看公主的通身氣派,想不知道都難了!”

  寧暮起笑了笑,眼中的驚豔與柔情仿佛要溢滿出來,看了眼那風箏,略微思索的說,“公主的風箏上麵的四時景畫得栩栩如生,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世子也知道四時景?”

  誌同道合有相同趣味之人才能造就心意相通。

  “四時景,白藍相綴,四季並開,雖不及牡丹雍容,幽蘭般清冷,倒是花開不敗,比什麽都難得!”寧暮起緩緩開口,嘴角上揚到一個合適的角度。

  公冶舒窈的臉紅了紅,像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一般,煙波流轉。

  “世子難得進宮一趟,可是有要事,千萬不要讓舒窈耽擱了!”

  寧暮起勾了勾嘴角,將公冶舒窈的嬌羞收入眼中,輕聲道,“公主嚴重了,太後召見在下進宮,如今便要出宮了。”

  深宮之中,男子多是不便,公冶舒窈低了低眉眼。

  “那舒窈就不送世子了。”

  寧暮起後退一步,拱手行禮,轉身離去。如此儒雅,進退有度的寧暮起,公冶舒窈忍不住直直盯著他的背影。突然寧暮起沒走多遠便突然轉過身,才發現公冶舒窈一直看著自己。

  公冶舒窈也未曾料到他會突然轉身,一副做賊心虛一般,慌忙地低下了頭,緊張不已,緊緊握著手中的風箏。

  寧暮起見了竟笑出聲,雖隔了些距離,可公冶舒窈依舊聽到了他的笑聲,不禁臉更紅了。

  “公主與阿幸……與我皆是同齡之人。不知能否與公主做個朋友!下次見麵,便拋去公主世子等如此俗稱,我喚你舒兒,你喚我暮起可好?”

  寧暮起說完話,勾唇一笑,看了公冶舒窈一眼便離開了。不得不說這寧暮起倒是個自來熟,膽大的。

  寧暮起離開了,身影被遠處的綠植花卉所掩去,轉身離去的寧暮起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帶著濃濃的打趣與狡猾。

  寧暮起不禁腦海中回想起一刻鍾前,寧暮起剛剛經過宮道,抬頭看到天上的風箏,便不知不覺跟著風箏飛的方向走了過去。見到的便是身姿窈窕纖纖,煙波流轉濃濃,於粉青色的瓷釉青天上溫柔含情,沉默不語的模樣,一下去便直直吸引到了寧暮起。

  沉寂了多年的心,在這一刻跳動了起來。

  寧暮起看著天上的風箏,不禁勾起一抹狡黠地笑容,眼珠一轉,朝四周看了看,撿起一旁盆栽裏的小石塊握在手中,微微一用力拋向那風箏,風箏應力而斷,這才有了正當的理由相識。

  寧暮起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禁勾唇,臉上是濃濃的得意,世間所有的相遇並不是那麽巧合,有時心動來的時候要靠自己去把握。

  寧暮起走了好久,公冶舒窈卻還沒有抬起頭來,心底漫著濃濃的緊張。

  綠雲出聲喊了喊她,“公主,公主,寧世子已經走了!”

  公冶舒窈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看了眼寧暮起離開的方向,緩緩鬆開手,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消褪。

  綠雲見公冶舒窈這個樣子,瞬間心中明了,笑著打趣起了公冶舒窈,“公主該不會對寧世子動心了吧!寧世子可是風靡蘭陵城的萬千姑娘中的夢中情人,倒是上天賜予了一副極好的模樣,公主動心也是情理之中,公主不必害羞!”

  公冶舒窈連忙看向綠雲,帶著責備之意,語氣卻絲毫沒有聽出來,充滿了濃濃的小心翼翼,“綠雲不可胡說,被有心人聽到了,又是一場風波!”

  綠雲稍稍收了些臉色,也明白公冶舒窈口出的厲害關係,小心翼翼地說道,“話是這麽說。可公主方才也聽到寧世子所說的,寧世子希望能與公主多些相識呢!公主十多年來,一直生活在皇城中,一次都沒出過宮。也沒幾個適齡的人相識,隻有離大小姐,如今好不容易多了寧世子,公主可要把握住啊!”

  公冶舒窈低下了眉眼,佯裝生氣的樣子。

  “好了,綠雲,再說,我便要生氣了!”

  綠雲說的話她不是不明白,她是永帝膝下唯一的公主,永帝對她的確很是疼愛。但是她的生母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婢出身,她沒有靠山,沒有像皇兄們一樣厲害的外祖家。她深知沒有見過她的母妃,隻是由乳母養大。她不敢多言一語,多言一步,就怕稍有差池,連累身邊人。

  公冶舒窈腦海中盡是寧暮起笑意盈盈的模樣,隨即勾了勾嘴角,卻又一刹間無可奈何的鬆下,拿著風箏緩緩朝寧暮起相反的方向走去。

  次日。離府。

  “侄兒給姑姑請安!”

  寧暮起站在堂下,恭恭敬敬地給惠安郡主寧氏子衿見禮。

  寧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笑盈盈地看著寧暮起,對於這個娘家的侄子她是最為喜愛的,一表人才,年少俊傑。

  “今日怎麽有空來了!”

  寧暮起笑了笑,輕聲回答道:“父親得了株上好的人參,惦念著姑姑,這不特地讓暮起給送來了!”

  話落,身後的下人便將人參呈來上來。

  寧氏不看便知道是極好的,寧遠候送給自家妹子的豈是什麽尋常之物。

  “哥哥是惦念我的!哎,暮起,別站著了,快坐下喝杯茶,瞧瞧姑姑這裏的茶,合不合你口味!”

  寧暮起連忙推辭道,麵上出現一抹為難的尷尬,小心翼翼地說道,“不用了姑姑,暮起想先去看看阿幸表妹!”

  寧氏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閃過一抹微光,倒也沒有阻止,連忙打趣道:“原來不是姑姑這的茶不好喝,是你阿幸表妹那處的才合你口味!既然如此,便去吧!我讓人替你引路!”

  “不用了,姑姑,我知道在哪,暮起自己去足矣!侄兒告退!”

  寧暮起連忙說道,行了拜禮,便離去了。

  寧氏看著寧暮起的背影,直至消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了,沒有方才的溫柔慈祥,有著一分打算。

  “這兩孩子若是能夠定親,也算是了了我的心頭病!可惜啊,阿幸的性子最是執拗。”

  陳嬤嬤語重心長的說道,側到寧氏一旁,“大小姐性子倒還好,難得是太子與大小姐自小的婚約!那是聖上親訂的啊!奴知曉您是擔心大小姐入那危險重重的皇宮,一生都得活在算計中。”

  “如果阿幸能夠與暮起成婚,嫁入寧遠候府也沒人會給她臉色看,爹爹本就偏愛他這個外孫女,哥哥也會多般維護。寧遠候府可是世襲的侯府,出了多少英雄豪傑,名門閨秀,還是我的母家,也不算辱沒了她,可惜了!”

  寧氏站起身朝摘星樓走去,一舉一動不難相像當初名動蘭陵的美人風姿。隻聽得輕輕呢喃了一句。

  “深宮似海啊,最是不可信的。”

  濯塵園。

  十四歲的離幸雖說是年紀輕了些,可眉眼處早已長開了不少,已足見傾國傾城之姿,神似其母。

  離幸坐在廊下,一身白藍色襦裙越發顯得動人,風輕輕吹起,吹起她鬢間的頭發,身子搖曳,令人神往,眼神有些清冷。本是一位驚豔的冷佳人,朝她的手中看去,拿著繡花針,仔仔細細的繡著百鳥朝鳳圖,時而撫摸,時而停下,總之看她緊皺著的眉頭,這刺繡恐是一道難關。

  走到正院,被人告知離幸在後院。寧暮起便悄悄來看看他的這個表妹在幹些什麽,看她這個樣子,不禁想笑出聲,卻連忙輕捂著嘴。悄悄走到離幸的身後,落蘊、煙翠見了,想要行禮,卻被寧暮起製止了。

  寧暮起緩緩靠近她,想要嚇嚇她,就在他要開口的瞬間,離幸猛地轉過了身,手上還拿著繡花針。眼神詭異清冷,直直盯著他,反倒把寧暮起嚇了個機靈,向後退了一步,

  “幹嘛呢你,想嚇死你表哥啊!

  離幸輕笑出聲,一臉嫌棄地看著寧暮起,嘴角是濃濃的打趣,鄙夷出聲,“就你這樣,還想嚇唬誰呢!”

  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旁的落蘊和煙翠都偷偷笑了起來。寧暮起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連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離幸見了,無奈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繼續自己手中的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