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陸廣興唱完，翠紅說道：“少爺你這曲子果然別致，不管是韻律還是詞曲，都十分的動人，能否將曲子教一教小妹。”

  陸廣興高興的不行，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大笑道：“哈哈，這個好說這個好說，等下我們上樓去，我慢慢教你。”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個不協和的聲音：“唱的什麽，庸俗不堪，五韻不全，居然還好意思拿出來顯擺，真的是丟人現眼。”

  這德翠樓大廳中，擺有十幾張桌子，大廳左右有屏風隔開，隔出幾個雅間，能在這裏的人，都是身份較高的人，陸廣興作為陸家二少爺，自然也在其中。

  說話之人，就是屏風另一邊的人。

  此時大廳之中，隻有陸廣興剛剛唱了一段，所以這個話很明顯是說他的。

  聽到這話，陸廣興的臉色也是非常的難看，著實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大罵道：“誰啊，誰在旁邊說風涼話的，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怎麽，就許你唱這種低俗的東西，就不許別人說了不成，難不成堂堂陸家二少爺，就是這樣蠻不講理之人不成。”旁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來人啊，把這屏風搬走，我要看看是誰在背後嚼舌根子。”陸廣興麵子上掛不住，不滿的嗬斥道。

  小廝夥計一聽，哪敢怠慢，趕緊的將屏風收了起來，待到屏風收起來，陳東看到，旁邊一桌坐著三個男的，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姑娘。

  “周華，我說是誰喜歡背後嚼舌根子，原來是你小子。”陸廣興顯然認識這些人，指著其中一人罵道。

  “陸少爺，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在這裏坐而論道，聽到旁邊你的小曲，隨意點評了而已，我們並沒有偷偷摸摸，光明正大，何來背後嚼舌根子這一說法。”被陸廣興指著的周華還沒有說話，他左邊坐著的一人便搶先說道。

  陸廣興皺起眉頭來，也是一時語塞，因為這話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還真不是背後嚼舌根子，不過怎麽看都像是故意找茬。

  對方見陸廣興不說話，十分的得意，說道：“陸少爺還有什麽問題麽？”

  “範文俊，現在不是說是不是背後嚼舌根的事情，是你們為什麽說我唱的小曲庸俗不堪的。”陸廣興說道。

  陳東聽了，心想這陸廣興還是挺聰明的，沒有被人給帶偏了，這陸廣興雖然書讀的不怎麽樣，但是人還是很聰明的，之前在陸三金麵前顯得老實巴交，估計都是裝出來的，從他逛青樓的行為上就知道了。

  “李賢公子，要不你給陸家二少爺說道說道。”這時周華對著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人說道，此人長相英俊，身著青衫，手裏還拿著一把扇子，見周華開口，笑了笑，說道：“周少爺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李某本不想說的，隻是既然問到我了，若是不說道一二，也說不過去。”

  隨後將扇子展開，道：“自古以來，便有禮樂一說，有史書上記載，禮樂最早起於夏商，而在周最為鼎盛，到了秦漢時期，更有專門教習樂舞演唱的機構，最有名的就是樂府，其中以漢樂府為代表。”

  “樂府選的詩歌乃是為了祭祀或者宴會所用，所以十分的嚴格，隨著年代的發展，詩樂也是經曆了很大的發展，種類也是越來越繁雜，但是萬變不離其宗，講究的是五韻俱全，所謂五韻，又叫五音，即宮、商、角、徵、羽。”

  “但凡曲樂都來自其中，到了今朝，更是形式豐富，但凡詞曲，必有詞牌，又叫詞格，詞與調之間，或按詞製調，或依調填詞，曲調即稱為詞牌，若是分說細理，又是長篇大論了，我們暫且不說。”

  “說回二少爺剛剛所唱之曲，五韻不全，調不成調，曲不成曲，再說詞，作詞隨意，情愛之意露於表麵，不夠婉轉，而且即無典故，也無辭藻，即不講平仄，也不講對仗，隻能流於民間傳唱，難登大雅之堂。”

  等到這個李賢說完，陳東算是聽明白了，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隻為了炫耀自己的才學的，這世上真的對音律十分了解的人少之又少，這一番話足以唬住絕大多數人，真正有用的話，也就最後一句了。

  李賢說完之後，周華帶頭鼓掌，說道：“想不到李公子不但學識過人，而且還如此懂韻律，不愧是我們金陵城第一大才子，範兄，剛剛李公子說的話你聽懂了麽？”

  “雖然難懂，但是我還是聽懂了，就是陸家二少爺唱的小曲俗不可耐，庸俗不堪。”範文俊說道。

  說完三人笑了起來，惹得大廳中其他客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再看陸廣興，臉漲的跟豬肝一樣，嘴中一直“你你你……”卻半天沒有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陳東見狀，便知道此事估計陸廣興是應付不過來了，要是自己不出手幫幫忙，估計今天陸廣興的麵子就是丟盡了，於是說道：“這位李公子，你對樂曲似乎非常精通。”

  “哼，這裏哪輪得到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份。”範文俊冷哼一聲說道。

  “誰說陳東是我下人了，他是我朋友，我兄弟。”陸廣興不滿的說道，這話是讓陳東對他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李公子，你不但文采斐然，還精通音律，在下實在是佩服。”陳東繼續說道。

  “哼。”李賢搖著扇子，陳東的讚美讓他有些得意，但是卻全然沒有將陳東放在眼中。

  “我說陳東，你沒搞錯吧，你誇他幹什麽。”陸廣興有些不解。

  陳東不以為然，說道：“隻不過李公子，說的所謂的五韻不全，我可不讚成。”

  “你不讚成？”李賢皺起眉頭來。

  範文俊也說道：“李公子乃是我們金陵城第一大才子，你有什麽資格質疑他。”

  “且聽他說說，看看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李賢性格高傲，在他看來，陳東隻是負隅頑抗，想給陸廣興找回點場子來，必然說不出什麽。

  “自古音階雖是五韻，但是卻不是一直都是，五韻之外，還有一個七韻，既在宮、商、角、徵、羽之外，增加了變宮和變徵，為七韻，又叫雅樂調式，二少爺的這首小曲便是用了這七韻，又何來五韻不全之說。”陳東說道。

  其實陳東對音律也是並不了解的，不過唬人的話，他也是會說的，特別是說這種廢話誰不會。

  “對，我唱的小曲，乃是七韻，比起五韻還多了兩韻，怎麽可能是五韻不全。”陸廣興來了勁了，跟著陳東附和道，他哪懂什麽五韻七韻，隻要能反駁的，他就讚同。

  李賢微微皺起眉頭，一旁周華有些不滿的說道：“你說有七韻就有七韻麽？什麽變宮，什麽變徵，胡說八道。”

  陳東緩緩說道：“漢史典紀《史記》中荊軻傳有描述：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其中便提到了變徵，李公子博學廣識，不會沒有聽過吧。”

  周華哪知道這些，看了看李賢，李賢閉而不語，便知道陳東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