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鋼鐵基地毗鄰葉縣，自1656年開始動工建廠以來。這裏的人是越聚越多，到現在已經有過萬的工人，再加上家屬，人口超接近三萬，這個規模算是是這個時代的大城了。

  廠區畢竟才興建了一年多，很多配套的設施都不完備。工人們的住宿條件非常不好，宿舍區雜亂不堪。

  冶鋼廠大匠人周立鑫剛下班，手裏提著一隻，從附近村民在廠區門口擺的攤子上買來的雞。走在坑坑窪窪的生活區道路上，嘴裏邊罵罵咧咧。

  這破地方真和振川鋼鐵廠的環境沒法比，這種路走個夜路還不把人給摔死？周立鑫是河南人，前幾年大旱的時候逃到陝西，然後被安置到了振川鋼鐵廠上班。因為心靈手巧，他很快成了匠人，這次舞陽鋼鐵基地新建，他就主動報名回到了河南老家。倒不是他有多熱愛家鄉，而是到新廠能提升級別快。

  “周大匠下一班了？”一個半熟不熟的人，看到了提著雞的周立鑫，打了一聲招呼。

  “嗯……”含含糊糊的回了句話，就繼續往家裏走，一般這種不熟的人，還是不要輕易招惹。前幾天下班，就遇到過這樣一個人。打了一聲招呼，那人硬說是自己老鄉，非跟到家裏蹭了一頓飯。

  “你們匠人的生活就是好、我咋見你天天往家裏帶肉。”

  “奧？我家裏婆娘等著哪，就不陪你聊了。”說完周立鑫沒再搭理那個打招呼的人，提著雞就回家了。

  到了家裏，老婆已經開始做飯。他順手把雞遞給了老婆，然後去小院裏洗洗手。

  目前住的這處房子，是廠裏專門分給大匠人以上的家屬房，是帶廚房的兩居室套間。盡管在這地方已經算不錯的房子了，可周立鑫一點都不覺得好。土胚結構，房頂是用葦杆搭的，這房子振川那地方的農工都未必住。

  房間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在玩耍。他家老大六歲多，小孩子才一歲。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孩子，老周心裏就覺得一暖。

  洗完手，在院子裏的躺椅上休息了一會，孩子他娘就將飯菜做好端到了院子裏。

  “他爹，吃飯！兩小子我等一會再喂他們，你先吃了，好忙你的事。”

  周立鑫現在可是家裏的大爺，家裏的事基本上啥都不幹。用這個時代的觀念來看，大老爺們本來應該這樣，上班掙錢就可以。

  “娃他娘，你先坐下我有個事給你說。”

  “你等會再說，等鍋裏的雞煮好了，我端過來你再說，我也有事給你說哪！”

  “雞讓它煮著，可以先等會。是這麽回事，這兩天廠裏賣股票的事，你也聽過了吧？今天廠裏下了正式的文，我問了我們廠裏的管帶，像我這樣的匠人可以貸三百兩銀子，買三十份我們廠裏股！”

  本來沒當回事的周夫人，聽了自家男人的話後，人就急了。現在整個家屬區關於股票的事，吵的沸沸揚揚，說什麽的都有。主流的觀點認為，這就是變相克扣工資，很多工人家屬們私下裏意見很大。家屬區裏，還有幾個剛招來的工人，連夜帶著老婆孩子跑回老家了。

  “他爹、這什麽股票咱家必須買嗎？不買是不是就不讓咱們上班了？”

  “你是不是也聽了外邊的謠言？誰說股票必須要買？公文裏都明說了，完全自願，買不買全拚自己的做主。”

  “那咱家能不能不買？貸了錢，你一月的工資就少了，又全交給了廠裏，咱們這不是白幹活嗎？”

  “你懂個什麽？買了股票，咱們家就是廠裏的小東家了，一年下來除了拿工資，還能吃紅利，相當於拿兩份工資！而且廠裏的事，以後我也能插上嘴了。”

  “可是當家的，外邊的人都說，曆來都是官家想著法子從百姓手裏摳錢，真有上邊說的那麽好，那不就是上杆子給咱們百姓送錢？王二麻子的老婆金世花說，人老五輩都沒這種事。這是廠裏的發不了工資，想的坑人法子。”

  “你個婆娘，正道的消息不聽，偏要聽歪理！我給你說，股票我定下了，明天就貸款買！”

  “當家的，我聽你的，不過能不能少買一點咱家，貸一百兩銀子的！”

  “一百兩銀子才能買多少？就按三百將銀子的買。雖然以後每月就拿不了多少銀子的工資了，但咱家還有積蓄，撐一年沒問題，等分紅了日子就能正常。”

  “當家的不行！說什麽我不能同意，我們明年可是要買房的啊！我給你說，為了娃娃我也不讓你去買！”

  “你這個婆娘是欠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周立鑫被自家夫人氣的不輕，做勢就要過來打老婆。

  “你打，我讓你打！叫我肚裏的孩子一起打死算了！”

  “你又懷上了？”

  “要不是為了老三，我才不會違你的意哪！你把工資都買成股票，咱們的三個娃娃拿什麽養？”

  “三個娃娃要養，股票也要買！我們一家三年前到陝西逃難的時候，可曾想過會過上隔三差五吃上肉的日子？這是王爺給的，如今賣股票的政策也是王爺定的，王爺不可能坑我們老實百姓！”

  周立鑫最後還是強檸著老婆，買了自家廠裏的股票。這種事情，在舞陽鋼鐵廠裏，已經成了一種現象。有人懷疑，有人相信，造成的家庭矛盾不在少數。

  總得來說，工匠和管理層認籌的意願比較高，因為他們的收入高，而且在軍政府體係上班的時間也比較長，比較信任軍政府。

  一線普通工人就意願不大了，他們的工資還得養家哪。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些人都是在本地招的人。和當地商人一樣，對這種事同樣沒有參與的積極性。

  李振新很快就收到了股票認籌的情況反饋，還算比較理想，第一批股票賣出去了六成。看著購買人員的構成成分，也沒出乎意料。這些股票本身就需要管理層和技術工匠們占大頭，以後將管理權過渡給他們，也不會影響正常經營。要是真讓一線工人們買走了大量股份，以後的管理團隊就不好產生，普通工人組成的決策層能經營好企業嗎？

  這也是為啥在舞陽這種新開的廠子，進行股份製試點得原因。要是在振川那地方試點，一線普工肯定會買走大量股份，雖然他們的收入少，但是人家群體基數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