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人往往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但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他隻能靠自己的聽覺來判斷。

  屋子裏現在有四個人，兩個活人，兩個死人。

  死的是小白和丁嶽大哥。小白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但丁嶽，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被殺了。

  且不管阿醜說的是真是假，惜蕾不願意陷入被動。她看不見，但聽得見。

  但對於自己此時聽到的聲音，她又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那是風吹草動的聲音，青蟲的鳴叫，以及月光。

  沒錯，她聽到了月光。或者說，她感受到了月光。還有腳步聲，和兩個人的對話。

  “李公子，別來無恙。”這是丁嶽的聲音。

  “你是慶王府的人？”

  第二個人的聲音那麽熟悉，那聲音已經在自己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正是日日縈繞在耳邊的，小白的聲音。

  隻聽丁嶽說道：“在下丁嶽，與李公子有過幾麵之緣。不過此次大事，卻與慶王府無關。眼下，天下第一劍和七竅玲瓏心的事已傳遍江湖，不知李公子可有興趣？”

  “我沒興趣。”小白的聲音，總是那麽冷靜和幹脆。

  “沒興趣嗎？看來人人都說李公子家財萬貫，性子卻淡泊是真的。”丁嶽說道。

  “出於禮貌，我才來見你。若胡龍飛派你來講的就是這些廢話。抱歉，我告辭了。”李少白說著，便欲轉身。

  “李公子莫急，”丁嶽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盒子。“少主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你。”

  李少白若有所思，但還是接下了盒子。

  盒子很輕，很普通。沒有紋路，沒有裝飾，也沒有鎖。他並沒有立刻打開，他看著丁嶽問道，“什麽東西？”

  “你夢寐以求的東西。”丁嶽露出詭異的笑容說道，“你找了好多年的東西，就在這個盒子裏。”

  聽到這些，李少白的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他的臉從冷漠，到懷疑，到希望，到不安，但最後都變成了欣喜。

  他迫不及待地想打開那個盒子一看究竟，但丁嶽伸手阻止了他。

  李少白把盒子緊緊握在了手裏，仿佛下一秒盒子就會跑掉一樣。他慢慢恢複了平靜，用依然冷漠的聲音說道，“要我怎麽做？”

  丁嶽笑了，“少主也不想為難你們，你隻需對付惜蕾就行。其他的事自有人做。”

  李少白沒有說話。但惜蕾感覺的到，那個男人雖然有所猶豫，但最終點了點頭。

  又是風聲，但月光散去，一切漸漸入靜，回歸虛無。仿佛是換了一幅場景。

  又有人在說話。“為什麽是假的！”還是小白的聲音。

  “這麽稀罕的東西，豈是你想要就能給的？有假的就不錯了！”這次是丁嶽。他們之間仿佛因為什麽東西而產生爭執。

  “噗……呼……呼……”有人在吐血，在喘氣。是小白嗎？“能不能放過她？”的確是小白，他受傷了，他在求情。

  “之後的事，誰知道呢？惜蕾的命，並不是我說了算。不過李公子，我勸你還是少說些話，這樣可以多活一會兒。”丁嶽說道。

  “為什麽一定要我死？”

  “好歹惜蕾是少主的妹妹，嫁給了你這麽個偽君子，你覺得你還有臉活著嗎？”丁嶽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在笑，是微笑，也是譏笑，然後是大笑。

  “看你這麽辛苦，我就送你一程吧！”腳步聲響起，接著是劍刺入身體的聲音。

  還有一個人不甘心的怒吼。

  惜蕾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無底深淵。分不清左右，分不清虛實，隻是在墜落。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

  “嘿，你醒醒！”有人打了個響指，然後是阿醜的聲音。他們還在房間裏，身邊隻有阿醜一個人在說話。那剛才？

  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剛才你都聽見了？”阿醜長出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茶壺想喝水，但壺是空的。她很掃興，便隨口罵了一句。

  惜蕾並未聽清阿醜罵的什麽話，她在意的是剛剛發生了什麽？剛才的一切，明顯是假的。是幻術，或者是別的什麽。

  她不知道丁嶽給了小白什麽東西，但小白選擇了背叛。但到頭來那東西卻是假的，正如阿醜說的，丁嶽給了小白致命一擊。

  她質問阿醜，“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醜有些不耐煩，“什麽什麽意思？就是那個意思啊！”說著便站起身，走向惜蕾。“就是你剛才聽到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那盒子裏是什麽，但為了這樣一個東西和你反目，隻能說明，你在他眼裏，還不如一個盒子。”

  惜蕾無言，她不知自己該相信什麽，她需要判斷。

  但這時阿醜卻說，“哎呀！你不用糾結，我的目的是救你走。剛才那些，都是嘴巴學出來的，為了和你套近乎，我瞎編的。”阿醜清了清嗓子，“口技是一門手藝，我這好久沒練了，今天忽悠你用上了。”

  一句話讓惜蕾動了心氣，氣得她全身顫抖，就快要堅持不住。

  在她耳邊，阿醜走前走後，仿佛在做什麽事情，她又聞到了血腥味。

  惜蕾聽智德師傅說過，江湖中有一種絕學，叫做口技，也稱之為學舌。

  關於學舌，傳說起源於上古時期，人們為了狩獵，經常必須要模仿鳥獸的叫聲來欺騙並引誘它們，或以恐嚇的吼叫聲驅趕圍獵野獸，然後捕殺。經過發展和改良，善學舌者可用口、齒、唇、舌、喉、鼻等發聲器官模仿大自然各種聲音，如飛禽猛獸，風雨雷電。

  成語雞鳴狗盜，出自《史記·孟嚐君列傳》：戰國時期齊國孟嚐君出使秦國，被秦昭王扣留，他門下一名食客學狗叫鑽入秦營，偷出了狐白裘獻給秦昭王的小妾，求她說情讓昭王放了孟嚐君。孟嚐君逃脫後到了函穀關時，秦昭王又令追捕。另一名食客學雞叫，引眾雞齊鳴，守衛以為天亮便開了城門，孟嚐君才得以逃回齊國。

  這都是關於學舌的故事。

  但阿醜和他們不同，她更厲害，更不可思議。她不但模仿了小白和丁嶽的談話，更仿佛帶她身臨其境。

  她到底是什麽人？

  不管真假，她雖然瞎了，但不能亂，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要反擊。

  “喂，你想好沒啊，給個答案啊，時間不等人。”阿醜在一旁催促道，“你這麽墨跡，外麵那個估計就要被蛇咬死了。”

  這時門外一聲的叫吼叫如雷貫耳，讓惜蕾瞬間清醒。

  有人再用獅吼功，是二哥。

  是獅吼功不假，但那人喊的內容卻令人大跌眼鏡。

  那個人此刻用獅吼功喊著：“救命啊……！”

  蛇震退了一半，被咬已成事實。

  蛛網也沒破，無涯從空中落了下來。

  蛛網越掙紮束縛越緊，而萬蛇陣之所以厲害，是因為形形色色的蛇，看起來都讓人頭皮發麻。

  是自己功夫不濟還是善釗給的這把刀不行。

  無涯一邊想一邊說道，“璐姑娘，你這蛛網真的是蜘蛛絲做的嗎？還有邱姑娘，你身邊總是這麽多蛇，是不是隻有蠍子才敢娶你？”

  “哈哈哈，死到臨頭還在貧嘴，怪不得城主說，見到你無需廢話，直接殺了，我想著深仇大恨不過如此，原來是煩你話多。”

  阿璐說著便向無涯走來，在她清脆的笑聲和人畜無傷的笑容之下，透著殺機。

  阿邱沒有說話，她仿佛隻關心自己的蛇。更多的蛇吐著信子佇立著緊盯著無涯，隻待阿邱一聲令下。

  大意了。

  若把自己交待在這裏，可就真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無涯隻怪自己功夫不濟，不知道懷山會不會笑他。

  要破局。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懷山也因一時大意，身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