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秦玨要去京城，謝琳琅放鬆了不少，他會往京城去，就說明西川已經穩住了，接下來就要看剩下棋子能不能發揮作用了。

  天氣越來越嚴寒，各方駐兵往回調遣，被放棄的老百姓們驚慌失措，京城內的讀書人也是嗚呼哀哉……整體氣氛，給人一種大廈將傾之感。

  皇宮內，柳惠妃一改平日的溫順，在下朝堂的必經之地擋住了皇帝，並“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陛下！懇請您讓回調的南軍不要退守江南，讓他們駐守在望江郡吧！望江郡每年可產三十萬石米糧，僅次於江南蘇林，所以望江郡不能放棄啊！”

  柳惠妃的母族都在望江郡，望江郡就是他們的根基所在，一旦望江郡失手，柳家就徹底完了，再也不可能有興起的機會！

  皇帝臉色極其蒼白，他看上去很瘦很瘦，眼下有濃重的青紫。

  聽了柳惠妃的話，他停下腳步隻說了一句，“如果可以，朕不願放棄任何一片土地。”

  說完，他就從柳惠妃手裏扯走自己的衣擺，不顧她撕心裂肺的哭嚎，大步離去了。

  後麵的侍從緊隨其後，徐檜見皇帝臉色難看，待他入了禦書房之後，連忙將一瓶參丸遞了過來。

  但皇帝擺了擺手並沒有接，而是一步步朝書房內間走去，一直走到了最裏麵的書架麵前，那裏沒有擺書，隻擺了一尊秦玨親手雕的木雕。

  木雕上的男童麵目模糊，但木雕上的婦人卻栩栩如生，那是他的皇後，夏珺嫻。

  他目光凝視著婦人很久，此時禦書房沒有任何人打擾，就連徐檜也是安安靜靜的，仿佛不存在一樣。

  其實現在，在外麵有不少人像熱鍋的螞蟻一樣，在宮門外不停的亂轉，但都進不來，因為他拒絕了所有麵見。

  隻聽寂靜的禦書房內，皇帝突然低聲問道。

  “徐檜，你說，朕是亡國之君嗎？”

  徐檜張了張嘴，有口難言。

  大秦地大物博，擁兵百萬，乃是中原最強國，放在幾十年前，四方國家還要朝貢。

  但因為大秦越來越有錢，又許久未經戰事，百萬雄兵實際上能戰的隻有六七十萬。

  加上這些兵馬還要駐守四方，四方距離又遠，想要及時調遣很多兵力去一個地方，並沒有那麽簡單。

  兵貴神速，很多時候決定勝負的不是兵數多少，而是搶占先機。

  就好像這一次，西部來犯，他從別處調二十萬兵去西部，最快也要十幾日。

  很可能援兵到了，人家已經打進來了。

  同理，澤國陸軍從東麵進犯，但兩國交界線那麽長，不把分散在交界線上的兵力集中在一點，就很難經受住對方二十萬陸軍的衝擊。

  如果要集中在一點，那麽就相當於放棄了交界線上的其他城池，相當於放棄了半壁江山……

  還有糧食。

  一旦開始打仗，糧草、武器，都是非常重要的補給，假如他們不退，任由沼國和澤國從三麵發起進攻，戰線就會拉得極長。

  這種情況下，隻要一麵破了，他們想反過手來堵窟窿都來不及，因為相距太遠了，這也是地大的劣勢。

  所以縮小戰圈，讓兵力退守京城周邊，似乎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這真的是唯一的辦法嗎？

  皇帝隱在龍袍下的手微微顫抖。

  世家手裏都是有兵的，少則三千，多則一萬。

  如果他們能竭盡全力，不遺餘力的幫他一把，三麵開戰又如何？他有什麽好怕的？！

  可那些老狐狸見勢不妙，都選擇一毛不拔明哲保身。

  反正最後的結果對他們來說也影響不大，假如大秦因此覆滅了，他們雖然也要付出一定代價去討好新主，但總比在戰爭裏輸光了強。

  一旦加入戰爭，那就是托上身家性命，就算能贏，在這種局勢下肯定也是慘勝，對他們來說損失極大。

  所以他們實在沒有必要一定要和大秦綁在一起，還不如逼著皇帝退守。

  有那麽多兵力在，退守縮小戰圈，對方絕對打不進來，這樣他們就能守住大秦最繁華的地界，這對他們的生活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大部分世家都這麽想，沒有他們的支持，皇帝就算手握六七十萬雄兵，也支撐不了三麵戰爭。

  所以他心虛了，害怕了，便跟著打起了退堂鼓，其實他不是這樣想的，他隻是……隻是做不到罷了！

  徐檜沉默了許久才道。

  “陛下，這不是您的錯……大秦土地遼闊，四方都要駐軍，您能調遣的兵力有限，確實支撐不了三麵環戰，更何況您也不敢將全部的兵力都投入戰場，畢竟還有北方新成立的天元國在虎視眈眈……”

  皇帝聞言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也不用替朕開解，如果是先祖，即便是這樣的局麵，即便戰死，他也不會選擇退守，這樣就算保下了一半又如何，那也是恥辱！之可惜……”

  隻可惜他沒有能力，他不敢打，他怕輸，他怕輸了連一半都保不住，這樣他就更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

  另一邊，柳惠妃見皇帝心意已決，頓時心灰意冷，為今之計，他們柳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其他被放棄的世家一樣，用私兵保護族人進京。

  這也怪他們柳家一年前受到重創，如果她祖父還在朝堂，如果她哥哥沒死，她們家何至於流落到被放棄的地步？

  一想到此，柳惠妃就極其憎恨謝琳琅，憎恨秦玨，而這時，重新有孕在身的蝶妃，竟然托人轉交了一封謝琳琅的信給她！

  謝琳琅的信？

  嬤嬤拿過來的時候，柳妃還在氣頭上，一聽說是謝琳琅，她就恨得咬牙切齒，哪裏還會看信？

  隻聽她聲音尖利的，惡狠狠的說，“拿去燒掉！他還嫌害我們柳家不夠慘嗎？他還落井下石嗎？！”

  嬤嬤應了一聲，就拿著信走了。

  但倚在踏上頭疼的柳惠妃，想起了那些倚仗自己，希望能得到好消息的族人，她有猶豫了。

  “等等！”

  她坐起身來，咬著牙道。

  “把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