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孤陋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焉哉乎也。”

  周顯沒有讀，而是回家了一趟，拿來寫好的《千字文》給周應看，讀的哪有寫在紙上給人看的更直觀？

  周應自己一連讀了數遍，越讀聲音越高昂，對於喜歡文字、詩詞的她，再沒有比這更令他酣暢淋漓的快事了。

  “賢弟，請受我一拜。”讀完後，她朝周顯深深一躬。

  “周兄，何至於此。”周顯連忙還禮，可不敢真的受她這麽大的禮，自己有多大本事，自己清楚。

  “賢弟，你受之無愧。這篇《千字文》，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殊為難得的是，全文一千字，沒有一個重複，賢弟大才，餘不及也。”周應是真的欽佩不已，越讀這篇《千字文》，越覺得能寫出它的是蓋世奇才，一千不重複的字，還音韻優美、意境綿長，尋常人別說做到，想都難以想象。

  學童若是拿它來開蒙，因字字孤立、互不聯屬的一千字連貫成文，容易記憶，定能事半功倍。

  這是亙古未有之蒙學聖品，若她小時有這《千字文》開蒙，不知比那晦澀難懂的蒙學文要好上多少倍。

  一旁的囡囡聽她誇讚周顯，眼睛閃亮，與有榮焉，盯著她手中的紙，一動不動。

  周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道：“等回去我給你寫一張，以後你就可以自己讀了。”

  “是，師父。”囡囡頓時喜不自禁，躍躍欲試。

  周應看了她一眼，忽然把手中的紙一收：“那麽這張就歸我了。”

  “自然，這本就是送給周兄的。”換了以前，周顯絕對是舍不得的，因為還要拿它賣錢，現在卻送得心甘情願，人家幫了他那麽大的忙，給他弄來了官身和財帛田地，再談錢就傷感情了，“說來還要多謝周兄，若不是周兄，我也得不到陛下的賞賜。”

  周應並不以為功，表情顯得很自然：“還未恭賀賢弟，不，現在應該稱征事郎了。”

  周顯微微一赧，問道：“這征事郎，是做什麽的？”

  “賢弟不知嗎？”周應看著他，忽而一臉正色道，“征者，引也，事者，即故事，征事郎，就是征引故事的郎君。”

  “專職講故事的？”周顯聽得一愣，朝廷還設有這職司？

  “哈哈，賢弟不會當真吧？”周應哈哈一笑，臉上帶著戲謔。

  周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也是，朝廷哪會有那麽不靠譜的職位。

  “對了，賢弟還沒吃早飯吧。”周應話題一轉。

  “嗯。”周顯可沒料到她今天就會回來，完全沒有蹭飯的準備。

  “正好我帶了一些來，我們一起用。”周應說道，又朝一旁的囡囡招招手，“囡囡也一並來。”

  囡囡頓時羞怯不已：“我、我吃過了。”看她的樣子，似乎有轉身就跑的架勢。

  周顯忙拉住了她的一隻袖子，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不好意思：“吃過了也一起吃一點，你是我學生，周郎君不是外人。”

  他說得輕鬆，囡囡被他扯住袖子，早已羞不可抑，周應聽到“不是外人”，臉上緋紅一片，不是外人那就是內人了，一般內人指的可是……

  三人一起吃早餐，周應說帶了一些來，可不止是“一些”，一個大大的食盒，放的量又比那日帶的還多。

  上次是三個人的量，這次估計有四個人的。

  除了包子裏用的餡料不同，粥和四色糕點是與以前一樣的。

  周顯沒有客氣，就著鮮美的小粥，配上包子，大快朵頤。

  囡囡第一次吃到這麽精致的食物，因為羞怯的關係，大概也沒嚐出具體什麽味道來。

  周應雖然在喝粥，但眼神時而閃躲，時而看向遠方，注意力明顯不在食物上。

  等到吃完，囡囡就要告辭離去。

  周應卻叫住了她：“囡囡，初次見麵，我也沒帶什麽禮來，這個就送予你了。”說話間，從腰間摘下一塊通透的玉佩來，塞到她手裏。

  囡囡頓時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兔子似的，不敢接。

  “囡囡，收下吧，這是周郎君的一番心意。”周顯在旁說道，那玉佩雕著鳳紋，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對普通的村中少女來說，自然珍貴無比，但對周應的家世而言，不過是隨手把玩的一個小物件，不值當什麽。

  囡囡最終還是聽話地收下了，卻也羞怯地告辭離去：“我、我走了，師父，周郎君。”

  “去吧。”

  等到囡囡走遠，周顯對周應拱了拱手道：“周兄破費了。”說這話的時候，他心中也覺得怪異，要是周應是個男的，送囡囡禮物，他可以理解為是異性相吸，可她自己就是個小娘子，且又與囡囡第一次見麵，就送這麽厚的禮物，實在有些嚇人。

  “囡囡是你學生，我們兄弟之間，也跟是我學生一般。”周應擺擺手，隻是說到最後一句，也不知想到什麽，臉上微微一紅。

  周顯聽她意思，這是愛屋及烏了，也沒多想，轉而問道：“對了，周兄，不知陛下看到我那千裏鏡時，是什麽樣子的？”

  “說起這個，陛下當場興致勃勃，還誇這個禮物他極之滿意，還讓皇後娘娘看了，說是多了一對千裏眼。”周應便笑容滿麵地描述了一番當時的景象。

  周顯心中大喜，他能想象得到那位大周皇帝對望遠鏡的喜愛程度，何況望遠鏡可不僅僅是用來當玩具的，隻要是有點見識的人，就知道它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多謝周兄，要沒有周兄代我進獻賀禮……”

  “賢弟，你已謝過了。”周應及時阻止了他的話，“若真要謝的話，賢弟不妨多送我幾塊肥皂。”

  “肥皂？”周顯一愣，記得幾天前送過她四塊肥皂，這麽快就用完了？

  “正是，那肥皂很好用，我洗手時就用它，感覺一整天手都是幹淨的。”周應興奮地道，還抬起了一雙白嫩嫩的小手，表明自己說的話。

  周顯頓時被吸引過去，看得她臉上微紅，又把手縮回袖子裏：“我已找人問過，街市上並沒有肥皂賣，所以才想到賢弟這裏有。”

  “肥皂外麵是買不到的，隻我一人會做。”周顯有些得意，看來她真的很喜歡肥皂的效果，否則也不會特意讓人去買。

  “我就知道是賢弟自製的，賢弟真要令我刮目相看了，好像就沒有你不會的。”周應來之前就已猜到，既然外麵買不到的東西，肯定是她的這個賢弟自創的，就如那千裏鏡一般。

  周顯看她興致勃勃，心中忽然一動，說道：“周兄，我與你做個買賣如何？”

  “什麽買賣？”周應好奇道。

  “就是這個肥皂的買賣。”周顯道。

  “嗯？”周應眉頭微皺，“你是說，要把肥皂賣與我？”

  “周兄誤會了，不是把肥皂賣給你，周兄若要，我肯定是免費無限量供應。我的意思是我們合夥開個肥皂鋪，專司賣肥皂。”周顯興奮地道，以前他不敢輕易把肥皂拿出來賣，是因為他有所顧忌，現在有了官身，再和世代簪纓之族的周家合作，就不虞被人惦記了。

  周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不想占他的便宜：“賢弟，這是你的買賣，與我有什麽相幹？”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閨閣娘子，讀的書多，知道的東西也多，肥皂既是獨一份的買賣，肯定能賺大錢。

  “周兄，我們兄弟之間，哪還分你我？”周顯就知道，她這不喜歡占人便宜的性子真的不好，“這樣，店鋪你找，我出肥皂，所賺的錢，我們各半如何？”

  “不好，不好……”周應還是連連推辭。

  周顯被逼沒辦法，隻能賣慘：“周兄，就當幫小弟一把，小弟將來要討個賢惠的娘子，沒有家資可不行，以後還要養小郎，那就更費錢了，周兄就忍心看我討不到娘子，養不起小郎嗎？”

  周應估計是沒想到他會變得這麽無賴，雙頰飛紅，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那，那好吧。”

  “但我隻出店鋪，肥皂卻是你的，占一半太多……”

  “不多，不多，就如此分配，你我之間，談錢太傷感情了。”周顯大喜，彼此各占一半股，一來是感激她給他的幫助，二來，她身後的周家得的利潤大，也會盡心維持這份買賣。

  周應也不知聽了他哪句話，臉紅紅地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