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在之時不覺什麽，一旦麵臨失去，他旳重要性就凸顯出來。

  高盛、德銀、DCM、IDG這四家風投的總裁都有著這樣的感覺。

  冰芯的情況很特殊。

  審查、技術、資金，缺一不可。

  不論是冰芯這個項目成立之前，還是現在已經開始量產，大家對冰芯和它創始人的印象就是——這是一家由外行人方卓創立的晶圓代工廠。

  但走到這一步，從四家風投的角度來看，沒有這個外行人是萬萬不行的。

  熊瀟鴿對同行們取得的共識早有心理準備，除了在心裏哀歎方總對他自己有該死的清晰的認識之外，也隱約有一絲絲興奮。

  怪不得方總老是想從別人兜裏掏錢，原來是這種感覺！

  “徐總，張總，康納，這是我們IDG內部整理的半導體產業前景分析報告，你們先看著，我去給方總打個電話，看看能弄個怎麽樣的接觸章程。”

  熊瀟鴿分發了三份研究報告，拿著手機，走出會議室，準備發揮自己的洽談作用。

  報告挺厚，排版格式不錯。

  但就在徐開偉和康納邊喝茶邊閱讀的時候，德銀的張紅力卻放下報告，在兩位總裁的視線下起身, 慢慢踱步到會議室的門邊。

  隨後, 他迎著這兩人的視線，做了一個貼在門上側耳傾聽的動作。

  徐開偉和康納麵色古怪，看著這位堂堂總裁光明正大的偷聽舉止。

  張紅力耳朵貼在門上，什麽也聽不著, 但他依舊這麽聽了一會, 然後才又慢慢踱步回來，重新坐在原先的位置。

  他端起茶杯, 衝著對麵的兩位總裁笑了笑, 什麽也沒有說。

  但一切盡在不言中，他不信任IDG的總裁熊瀟鴿。

  這兩天在聯絡徐開偉和康納的時候也有隱晦的提到這一點, 可是, 真正坐在這裏，他們現在應該能知道自己有多不信任和方卓穿一條褲子的熊瀟鴿了！

  這個IDG的總裁是什麽人？

  他是方卓博客裏“如何成為百萬富翁”的百萬富翁！

  他是方卓問答社區Quora裏第一個問題“一位優秀的投資人都做過哪些正確的決策”的回答者！

  這樣的人能信他才是瞎了眼！

  張紅力放下茶杯，瞧見徐開偉和康納對視了一眼，他們兩人也什麽都沒有說。

  然而, 當熊瀟鴿再次走進會議室, 真實的氛圍已經變化了。

  “莪給方總打了兩遍電話才通！我說想找他聊聊冰芯, 但他說他要在休斯敦看比賽, 現在沒空！”熊瀟鴿有點惱怒的說道, “他說等他回國再聊！”

  張紅力開口道：“熊總啊, 我們現在既要看方總是不是真心出售股份, 也要防止他這樣, 不能任由他拖延啊。”

  一句話, 熊瀟鴿聽到的重點是後半句，徐開偉和康納聽到的則是前半句。

  沒錯, 冰芯是不能沒有方卓，但方卓到底是不是就要離開冰芯了呢？

  如此一個人物, 忽然就視家鄉投資和優惠政策於無物，忽然就放棄原本雄心壯誌的計劃？

  這多少是有些詭異了。

  徐開偉和康納心裏的想法是類似的, 順著張總的動作和問話，要對麵前發生的一切打上一個問號, 以及, 對熊總也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們有點不太相信熊總的這番複述。

  不過，熊瀟鴿是真的有點惱怒，電話確實打了兩遍才打通，也確實收到了“回國再聊”的回複。

  他沒說的是, 自己以合作者的身份怒斥了方總兩句，後者卻完全沒感覺。

  “熊總, 髒總說得對。”徐開偉慎重的說道, “方總心裏要是有了別的想法，電話裏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就算他承認，咱們也不好這樣隔空把他拉回正軌。”

  “所以，他既然不回來，我們過去見他好了。”

  “股東和董事長就得多多親近嘛。”

  他最後又補了一句：“把廬州國投的人也喊著一起，地方上也是企業股東, 不能忽視他們的利益啊。”

  徐開偉很周全, 不管方總怎麽想，廬州國投這麽一個特殊背景的股東都能試探一二, 即便真是最壞情況，拉著廬州國投的人一起遊說也可以發揮出不一樣的效果。

  張紅力眼睛一亮，體會到徐總裁的意味深長, 廬州國投對這次事情的表現也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

  熊瀟鴿有點遲疑，又跑去美國，又跑去見方總，自己幹脆回美國總部算了。

  而且，這個展開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啊。

  兩個不同，方總丫的不回來，風投丫的要過去。

  這時，康納也表態了：“行，就這麽說，事不宜遲，也沒什麽好準備的，我們人到了方總麵前就是最大的誠意。”

  四個人有三個都流露同樣的意思。

  熊瀟鴿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同意下來。

  四家風投的工作都各自安排，又帶上一兩名助理, 雷厲風行的坐上淩晨飛機直奔美國而去。

  方不過來，我便過去。

  在熊瀟鴿登機前給方總的電話裏, 他是這樣描述的——“我們都是懷揣誠意，為了冰芯的發展而來”。

  不過……

  等到他們抵達休斯敦, 從機場被接到了方總的別墅，隻覺眼前的一切都和預想中完全不一樣。

  熱鬧！

  熱鬧！！

  熱鬧！！！

  方總在休斯敦買了個大別墅，原本很冷清，可是在總決賽火箭隊和活塞隊最後一場比賽決定冠軍的這一天，別墅裏幾乎是有點人聲鼎沸了。

  康納驚訝。

  張紅力愕然。

  徐開偉詫異。

  熊瀟鴿愣了。

  他們一行人從頂碟子、走高蹺、疊羅漢等項目旁走過，心中奔騰的種種思緒都一下子沉默下來。

  很快，見到了行色匆匆的方總。

  “哎，老熊、徐總、張總、康納，都來了啊，進去，進去，帶你們的人喝茶，自己找空房間休息，想吃什麽隨便點。”方卓瞧見國內風塵仆仆的一群人，招呼道，“今晚是我球隊最關鍵的比賽，得忙活這個，有什麽事等結束再說。”

  熊瀟鴿往外麵指了指：“比賽我懂，那搞雜技的是怎麽回事？”

  “總決賽的搶七，一局定勝負，全美直播！”方卓興奮的說道，“這樣的中場表演，我專門從國內請來的申城雜技團，得給老外開開眼，也算傳播東方文化。”

  “我跟你們說，我已經看了預演，兩個字，牛逼極了！”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哦對，晚上比賽，來都來了，那就跟我一起看吧，我打個電話，多留兩個位置。”

  “哦豁，今天晚上，我跟你們說，總冠軍總冠軍！！”

  在方總的滔滔不絕之下，張紅力、徐開偉、康納乃至熊瀟鴿都有些昏頭昏腦，好像似乎大概和想象的情形有一點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