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獨自躺在臥室床上的林謹言，輾轉反側，無心睡眠，最終還是忍不住拿起枕邊的手機掃了一眼。

  他的微信設置了晚上12點到第二天七點的免打擾模式，收到消息不會再有提示音。

  此時的鎖屏界麵，正靜靜躺著一條十分鍾前收到的微信消息。

  薛城：我跟何秀雲一起看了《瘋狂動物城》，感覺還不錯，推薦給你。

  林謹言想了想，回複消息：你們是怎麽看的？

  薛城：就是點開電影，把進度條統一在十秒的位置，然後數“三二一”一起播放。

  薛城：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跟人線上討論劇情，還是挺有趣的。

  雙木言：嘖，是挺有情調的才對吧？

  雙木言：你這算不算是網戀？

  薛城：……

  薛城：我跟她隻是一起玩遊戲的朋友，沒你想得那麽複雜。

  雙木言：懂了，對麵是一個願意花一整晚時間，陪你玩遊戲、看電影的普通女性朋友。

  薛城：……

  雙木言：自己把握住機會吧。

  雙木言：隻要對方不是綠茶，肯定是對你有好感的。

  薛城：我盡量。

  雙木言：有問題可以問我，情感大師在線教學。

  林謹言發完消息，翻了個身，退出與對方的聊天框，點開置頂的“憨憨寶寶”聊天框，發了個打招呼的表情。

  不出片刻，對方就回複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憨憨寶寶：怎麽了？

  雙木言：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憨憨寶寶：我就在你隔壁房間……我們才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吧？

  雙木言：所以就不能想了嗎？

  憨憨寶寶：可以，我也想你～

  雙木言：還在跟李司南聊天？

  憨憨寶寶：嗯，就是一邊玩手機一邊聊天，暫時都還不想睡覺。

  雙木言：別睡得太晚，明天還要早起出門的。

  消息發送出去，林謹言便不再等待回複，直接放下手機，翻過身去繼續嚐試入睡。

  他覺得，將來自己要是和方棠異地了，多半也隻能用薛城那樣的方式，去跟自家女友保持親密的精神溝通。

  嗯……最多就是加個視頻通話。

  抱不到，也親不著。

  兩個人隻能在視頻裏看著彼此互訴衷腸，然後幹瞪眼。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裏就一陣悵然。

  沒有女朋友在身邊親親、抱抱，這日子該怎麽過？

  甜甜的戀愛，怎麽可以少得了那種親昵的行為？

  念及於此，他又忍不住翻了個身。

  ‘熱戀期的男女果然是一刻都不想跟對方分開啊……希望多年以後也能維持住至少一半的狀態吧。’

  思緒逐漸飄散間，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

  林謹言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過來。

  起床穿鞋打開房門，何遠正一臉肅然地站在門外。

  “準備出發了。”

  何遠嘴上說著話，人卻已經側過身子，伸出腦袋，往房內探了探。

  “看什麽？”林謹言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回到床邊，拿起手機掃了一眼。

  好家夥，居然才早上七點。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整整兩個小時。

  而從別墅走到約定地點，最多不會超過一刻鍾時間。

  再加上，對方已經刻意換上了一身朝氣又不失沉穩的穿著，頭發也剛剛認真清洗並梳理過一遍，整個人看起來要比昨天精神了許多。

  就這重視的態度，說對方心裏沒有一點特別的念想，誰信？

  “方棠不在嗎？”何遠站在門外沒進去。

  “昨晚不是就跟你說了麽，她這幾天要跟李司南一起睡。”

  “我知道啊，可萬一她半夜又偷偷溜回你房間了呢？”

  “這就是單身狗的腦補能力嗎……這麽些年過來，真是辛苦你了。”林謹言回頭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沒有不滿，隻有挪揄。

  “別罵了別罵了，已經在努力找對象了。”何遠一臉鬱悶地說道。

  “那就最好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林謹言帶上自己的幹淨衣物，邁步走進衛生間，“話說回來，你的這副打扮，怎麽說也得是六點鍾之前就已經起床開始弄了吧？”

  “差不多。”何遠走進臥室，關上房門，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我鬧鍾定的是五點半，之後稍微磨蹭了一會兒才，到五點四十才起床去洗漱的。”

  “牛逼，相親也沒你那麽拚吧。”

  林謹言在衛生間換上幹淨的衣物，隨後直接拿起水池旁的一次性牙膏、牙刷，開始刷牙。

  “你懂什麽，我這是對別人最起碼的尊重，不是裝模作樣。”

  “你尊重別人，就不應該這麽早過來叫我起床……這其實就是你的lsp本質暴露了而已。”

  ……

  兩人似懟非懟地聊了一會兒，等時間走到七點半，這才一同離開臥室，前往一樓覓食。

  昨晚眾人回到別墅後，又聚到一起商量了一陣，最後決定在第二天十點之後，再出門吃飯加采購泳衣等裝備。

  在那之前，就是所有人睡懶覺的時間。

  這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屬於基本操作，不需要過多的商量就能達成共識。

  兩人來到一樓，果然沒看到人影，在廚房轉悠一圈，沒找到什麽能吃的食物，便直接離開別墅，去附近吃早餐，回來時又幫所有人都帶了一份。

  時間剛到八點十分，林謹言敲響了李司南那間臥室的房門。

  本來他還打算讓方棠多睡一會兒，到八點半再叫對方起床。

  不過考慮到女生在梳洗打扮方麵所花費的時間，即便對方不用化妝，剩下的這點時間可能都不太夠用，最後也隻能狠下心來上門催促。

  聽見動靜來開門的不是方棠，而是李司南。

  林謹言也沒在意，送上早餐，跟對方說明情況後，就主動關上了房門，讓對方幫忙督促方棠起床。

  “應該來得及吧？”剛從三樓送完早餐下來的何遠，有些惴惴不安地問了一句。

  他這狀態，說一句五十分鍾後參加高考估計都有人信。

  “她要是起不來的話，就我們兩個去吧，讓她多睡一會兒。”林謹言微笑著說出一句寵溺的話。

  “你就寵著她吧。”何遠一臉被喂了狗糧的嫌棄，“難道男女朋友相處，就非要整得這麽肉麻兮兮的？”

  “這個……等你有了女朋友之後就會懂的。”林謹言走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肩膀，“走吧，去樓下等著。”

  “所以戀愛降智這回事，不僅適用於女生，也適用於男生？”

  何遠若有所思地念叨一句，隨即好像又想到了什麽，皺眉問道，“一會兒要是隻有我們兩個男生過去，會不會不太合適？”

  “又不是去那種奇怪的場所……大庭廣眾之下有什麽不合適的？”

  “奇怪的場所？”

  “比如說去酒店開房鬥地主……就算我們的動機很純潔，可這樣的行為還是會被人誤解。”

  “兩男一女去酒店開房鬥地主？這tm是個人就會誤會好麽！”

  “但是去餐廳鬥地主就不會啊，所以場所這個概念真的很重要。”林謹言煞有其事地分析道。

  “總感覺你是把我當成智力障礙在教育。”何遠麵色古怪道，“我剛剛想表達的，明明就是‘擔心粉絲看到隻有兩個男人後的心理反差’問題啊！你都給我扯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其實也很好分析……仔細想想，你在她眼裏，其實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喜歡的up主，是一個虛擬賬號，是隻存在於幻想中的二次元人設，跟現實中的你沒多大關係。”林謹言認真道。

  “停，可以了！”何遠捂著腦袋阻止道，“你再說下去，我都沒勇氣跟她見麵了。”

  “可如果你真有跟對方更近一步的想法，那這終究是你要麵對的問題。”林謹言平靜說道。

  網戀這東西，他一直都覺得挺不靠譜的。

  他會這麽想，並非是基於一些負麵事件而產生的偏見；而是基於現實、從理性角度推導出的結論。

  就像他剛剛跟何遠說的那樣。

  網戀雙方喜歡的對象，其實不是一個真實的人，而是彼此給自己、給對方塑造的一個人設。

  這種通過雙方共同加工、腦補出來的人設，肯定會跟現實有所偏差。

  如果雙方都要奔現，並且在見麵之後還願意繼續交往下去，那麽兩人之後就要麵對的，就是十分殘酷的人設偏差問題。

  這無異於是雙方重新開始談一場戀愛……而之前網戀的經驗，都隻會存在於過往，成為彼此腦海中可有可無的記憶，再也無法跟現實聯係到一起。

  當然這些隻是他的個人想法。

  網戀奔現成功，之後還結婚生子的例子，也有很多。

  信與不信，都是很主觀的的東西，沒必要與人爭論太多。

  ……

  時間慢慢逝去。

  八點四十分的時候，梳洗打扮完畢的方棠終於快步下樓，跟客廳裏的兩人匯合。

  三人從別墅出發，步行前往約定地點。

  “我們這算是何遠的親友團出動，去幫他做助攻嗎？”方棠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

  “別亂說啊，就是單純地去見粉絲而已！”何遠急了。

  “我倒覺得挺像的。”林謹言點點頭。

  “嘿，對吧，感覺就跟做月老一樣刺激。”方棠背起雙手，有些小雀躍地蹦跳了兩下。

  不論是多扯淡的問題，自家男友似乎都會給出一個回應，不會冷落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好幸福。

  “到時候我們就負責牽紅線。”林謹言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完全不理會正在身旁瘋狂解釋的何遠。

  何遠無奈放棄。

  ‘你們是屁的月老，頂多就是媒婆而已……’

  他在心裏默默嘀咕。

  十五分鍾的路程走完，三人抵達了約定的地點——一處購物廣場的塞壬咖啡店前。

  林謹言停下腳步，轉頭望向何遠。

  “看我幹嘛？”何遠一臉莫名。

  “找人啊，不是一直都是你在跟對方聯係的嗎？現在要見麵了，你該不會連對方長什麽都不知道吧？”林謹言比他還要奇怪。

  按理說，何遠都已經跟對方認識五年了，怎麽也得發展出一點感情來吧？

  “我還真不知道……別激動，有你站在這裏，就是最好的標誌物，這估計比看著她的照片找人還管用。”何遠拍了拍他的胳膊。

  這馬屁拍得一點都不明顯。

  林謹言無比受用，直接走到了咖啡店門前當起了門神。

  兩分鍾後，一名長相清秀、打扮得頗為靚麗的女生走到他身邊，試探性地問道：“請問你是雙木言嗎？”

  “我是。”林謹言點點頭，抬手指著一旁的何遠，“你是來找止戈的？”

  “對哦。”女生聞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微微一怔，隨後滿臉興奮地撲到了……方棠麵前。

  何遠：“？”

  “你就是方糖吧？看起來跟雙木言那幅畫裏的樣子一模一樣！”女生站在方棠麵前，頗為激動地用手指比劃了兩下，“不對，是真人比畫像還要好看很多很多。”

  “嗯，很高興認識你。”方棠輕聲回應，露出矜持的微笑。

  “你跟雙木言聯合投稿的那首歌超好聽的哎，視頻也超好看的，我這段時間都已經刷了好幾十遍了。”女生繼續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

  “這些都是雙木言的功勞，我唱得其實不是很好。”方棠抿唇輕笑，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心裏卻還是很開心的。

  對林謹言的認可，同樣也是對她的認可。

  雙倍的稱讚，雙倍的快樂。

  一旁的何遠，麵色茫然地看了看正聊得火熱的兩名女生，又將目光轉到了不遠處的林謹言身上。

  林謹言朝他聳了聳肩，笑著比了一個“等著吧”的口型。

  何遠：“……”

  為什麽從出門開始，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甚至直到現在，他都沒法驅散這樣的念頭。

  那對狗男女當著他的麵撒狗糧也就算了，畢竟是自己喊他們出來幫忙的，稍微忍一忍完全可以接受。

  可是現在連女粉絲也……

  說好是他的粉絲，結果關注點全在那對狗男女身上！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某種背叛，同時也感覺到了無限的悲哀。

  過氣up主，果然連最後一點人權都已經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