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春節，對於柳安來說都是非同一般的體驗。

  她看到了拜年，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臉，家家都拿出仿佛吃不完的食物，熱情地招待客人。

  蘇鳴帶著她去了村裏每戶人家拜年，還給一些年老的長輩塞了紅包。

  何秀英這個堂份的子侄輩，也都到了蘇虎家拜年。今時不同往日了，雖然蘇鳴知道他們的心思不太純粹，還是給一些丁點大的小孩子包了些小紅包。

  當然不隻是純粹出錢，柳安隨著蘇鳴去他的親戚家拜年了，也收了好多紅包。

  她這才知道，蘇鳴有那麽多的親戚。

  但之前的時候，除了爸媽，蘇鳴的世界似乎隻有她。

  蘇鳴說，雖然平常走動不多，但如果真的有事，親戚有能力的時候，也大多會幫忙的。比如當年他考到高中時候，學費陡增，一開始開銷很大，老爸就找親戚們借過一些錢。

  初五的時候，蘇鳴還專門去了一趟鎮裏，因為知道那個曹洋在值班，因此去拜了個年，陪他聊了聊天。

  回來之後就帶來消息，等一上班，就可以去辦相關的手續。

  果然，初七上班之後，蘇鳴帶著早就準備好的齊全材料去了之後，下午就有專門的人到村裏來調查了。

  經過這一個春節天天在村裏渲染的氣氛，又知道鑒定結果出來了，兩人確實有血緣關係。這下子，每個人都把何秀英女兒當年的遭遇講得繪聲繪色，同時嚴厲譴責了一下殺千刀的人販子。

  蘇虎看一切進行得順順利利的，不由得感慨兒子考慮十分周全。

  確實，在鄉下，隻要鎮裏同意落戶，許多事情沒有那麽難。

  隻要有明確的程序，又有相關的材料，再加上沒有人刻意為難甚至有人幫忙打了招呼，事情辦得很快。

  當然，他也知道兒子送著正月半之前下鄉來工作的辦事人員出去，不會純粹隻是開車送人家一趟。

  上上下下，他都已經懂得怎麽處理了。

  蘇虎一時又是驕傲寬慰，又是失落。

  老了啊，所幸兒子是出色的。

  ……

  蘇鳴這一出去，一直到晚上卻還沒回來。

  家裏是知道的，他今天晚上請了一個偌大的飯局。

  看到已經夜裏十點了，蘇鳴還沒回來，蘇虎忍不住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聽到響動就皺起了眉頭，嘴裏還是問：“喝了多少？要不要緊？”

  蘇鳴的舌頭已經有點大了：“還好……不過……爸，要不……你喊個車，跟安安一起……到縣裏來把我……接出去？”

  “……行。你少喝點，不行裝睡。”

  “我知道……”

  蘇鳴放下了電話，才重新推開門走進去。

  “蘇總！來，再敬你！”

  蘇鳴臉上牽起笑容：“何哥，您真是海量，我這扛不住了啊。”

  “哪能？我看你穩得很！”

  蘇鳴腦筋確實還是清醒的，知道柳安的事有個關鍵的環節就落在他的手上，還是拿起了杯子。

  所幸這裏的杯子，倒的酒都隻半杯。

  他再次喝了這小半杯進去，就眼醺醺地看著暗燈閃爍裏屋裏的景象。

  過了一陣，覺得肚子不太舒服，進了一趟衛生間，翻江倒海的一通之後，才感覺好受了許多。

  相比起來，還是在江城溫和一些。

  至少不會都這樣猛地勸，而且也都收斂一點。

  等把公司再做好一點，還是給自己配個專門信得過的人，可以幫著開開車，喝喝酒。

  到時候，找個借口，把酒戒了。

  回來一趟，既然決定了要憑自己把這件事漂亮地辦好，所幸就一次性留個好印象。

  能用錢解決的事，幹嘛要餘家齊去找舒夢，欠這個人情？

  腦子裏這麽想著，曹洋又坐到了他旁邊，手裏夾著煙搭上他的肩膀。

  “流程上還要走一段時間。但你放心，不會有問題！”

  蘇鳴似乎不關心這個了，就隻問道：“曹哥……什麽時候……有空去江城？”

  “明天開始就一大堆會開了，這至少得忙到三月底去。”曹洋笑眯眯地看著他，拍了拍肩膀，“你真是到位了，舌頭有點打結了。”

  “是真……不能喝，今天，是……高興！”

  “高興！”曹洋瞅著他有點感慨，話是挺會說的。

  飯桌上聽出點苗頭之後，也很機靈地跟他說，讓他幫忙安排地方，自己不熟。

  “這杯你就不喝了。”曹洋按住他的杯子，“等下……”

  蘇鳴趕緊搖頭：“剛才老婆……打電話來催了，還是曹哥……您幫我……安排好吧。”

  話音剛落，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接通電話，說了幾句之後就看向曹洋。

  “真要先走？那你先走不是沒氣氛了？”

  “哪能啊……我畢竟……還是新麵孔，你們自己……放得開！”蘇鳴笑著站起來，“……曹哥，一起……說說話？”

  等兩人重新回到包廂後，曹洋就徑直暫停了音樂，然後蘇鳴端起一滿杯來說：“各位哥！今天……喝得很盡興。我酒量……就這麽點，各位繼續，務必……盡興！”

  “蘇總這是要先撤？”

  “這才不到十二點啊……”

  蘇鳴歎氣道：“實在是……沒辦法，後天一早，公司開工，我得到，明天還要……趕回江城。各位哥……到江城……務必給我……電話！你們……繼續，都安排……好了！”

  曹洋在一旁幫著腔：“日子還長著呢！等流程走完了，蘇總還要帶著夫人回來辦身份證的！來來來，跟蘇總喝個團圓酒！”

  又是團圓酒又是盡興的，眾人都聽懂了意思。

  喝完酒，蘇鳴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眾人一一握手，曹洋送著他出去了。

  “就到這吧……在樓下呢。”到了電梯口，蘇鳴趕緊讓曹洋停下。

  “……行，那就等你回來再聚了！”

  “一定……一定！”

  樓下，柳安坐在車裏，看著外麵的招牌和燈光。

  蘇虎就有點服氣，他找人來接不就行了，為什麽讓柳安來？

  這小子怎麽想的？讓她知道他到了這種地方來？

  沒過多久，就見兒子踉踉蹌蹌地出現在不遠處。

  柳安徑直打開車門下去，過去扶著他。

  蘇鳴半倚靠在她身上，說道：“有沒有不高興？”

  柳安搖了搖頭。

  蘇鳴回頭望了望，然後說：“我一直在想你！”

  柳安撇了撇嘴，輕聲說：“我知道，你是在辦事。”

  蘇鳴笑嗬嗬地走到車旁邊，先低頭看了看：“小傑啊？麻煩你一趟了。”

  “哪裏的話，鳴哥，你要不先歇歇？”

  “不用。”蘇鳴在車外說道，“小傑，要不你車先放在這，開我的車回去？我明天回江城，到時候再把你捎出來。”

  “……行，那我先找個車位。”

  蘇鳴笑著退開了，又重新牽住柳安。

  他的舌頭已經不打結了，剛才自然有裝的成分。

  “安安，等上一兩個星期，我們就可以回來辦身份證了。”

  柳安看著他，聲音驚喜：“真的？”

  “是啊。你看，準備充分，其實沒多難的。我早就承諾過你嘛，一定會把這件事盡快辦成。”

  柳安捏了捏他的手沒說話。

  “我的心裏隻有你！”

  柳安知道蘇鳴非要她來接，可能是怕自己多想。

  她輕輕點頭：“我也是。”

  “我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以後……也許還會有需要到這樣地方來的時候。”蘇鳴坦誠地說道，“但你相信我，我的心裏隻會有你。”

  柳安看著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其實，早就選擇了相信他。

  其實，從黑土來的她，也並沒有太多關於這方麵的執念。

  隻不過，感受到他的這番鄭重其事，還是心裏湧起暖意。

  於是她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的。”

  蘇鳴就開心地笑起來。

  初五去跟曹洋聊天，他就請曹洋幫忙聯係，約了今晚這麽一桌。借著過年，有些打點可以方便一點。

  雖然酒難喝，但在縣裏這樣的環境中，這才是常態。

  從他出現之後，別人認的就不再是蘇虎，而是他這個“潛力股”。

  於是他自己一個人請吃飯更合適一點。

  這一吃飯，倒有個人還笑著數落蘇鳴，說他兒子這些天在家，就是玩的他公司那個遊戲。

  總之各種輪番結識，蘇鳴不免喝得有點多。

  但他上桌之前，已經喝了些牛奶保護胃，今晚的戰力倒是又提高了一些。

  看蘇虎和勇伯的兒子小傑走了過來，蘇鳴打開了車子坐到後麵。

  “小傑，能開嗎？”蘇虎有點擔心地問。

  “能！”小傑的聲音還有點小興奮，“都是自動檔嘛，我先看看……”

  他打量著這車的中控，開開好車過過癮。

  車子上了路，他還是沒興奮過頭，車子開得很穩。

  蘇鳴本以為喝完酒坐車會容易暈的，此時覺得連過彎都平穩，不由得詫異地說道：“小傑，車開得可以啊！”

  “那是，我經常拉拉客，賺點外快的，都誇我車穩。啊！”他這才意識到蘇虎在一旁，“叔，別跟我爸說啊！”

  “……什麽情況？”

  “……車子他出錢幫我買的啊。”小傑覺得自己是多嘴了，何必呢？“還讓我每月還他錢呢……”

  “你爸不是說你老在外麵玩，替你攢老婆本嗎？”

  “我哪玩了！”小傑委屈得狠，“都在外麵拉客賺點零花錢。”

  蘇鳴笑嗬嗬地問：“你在廠裏上班那麽累，還開滴滴啊？”

  “不然怎麽辦？廠裏訂單越來越少，那點基本工資哪夠用？這不，都初八了還沒開工。”

  蘇鳴點了點頭，卻先沒有說別的，就跟他閑聊起來。

  到了家裏，才對他說：“小傑，明天上午就不出去跑車了，到我家聊聊吧。”

  小傑眼睛一亮：“哥，你要帶我去江城？”

  “那要看你有些東西肯不肯學了。”蘇鳴笑嗬嗬地說。

  “肯！肯！這你放心啊！”

  “明天上午聊聊再看吧。”

  蘇鳴下了車，小傑把車鑰匙給了他，這才興衝衝地回去了。

  蘇虎皺著眉問：“你在想什麽？開了這個口子，村裏都會有想法的。”

  蘇鳴搖頭說道：“爸，你放心，我有主意的。”

  蘇虎就不管他了，進屋睡覺。

  “先洗個澡，一聲煙酒氣。”蘇鳴進了屋，就開始脫衣服。

  “你……還行嗎？”

  蘇鳴眼睛一瞪：“你說我不行？”

  “不是……我說的洗澡，喝完酒洗澡不是有點危險嗎？”

  “哦，也對。”蘇鳴嘻嘻笑著，“你幫我洗？”

  “……喝完酒還想壞心思？”柳安服了。

  蘇鳴醉眼朦朧地摟住她：“喝完酒需要散散熱，出出汗嘛……”

  “你快洗吧，我先躺下了。”

  “好！快去暖被窩！”蘇鳴徑直進了衛生間。

  這還是為了他回來過年，蘇虎找人改好的新衛生間，裝上了熱水器。

  不然回來，還得跟過去一樣燒水洗澡。

  蘇鳴很快就衝了一個澡，衣服也懶得穿了，跳著腳就鑽進了被窩。

  柳安一下就被摟住，囁喏著說：“睡覺嘛……喝了那麽多酒……”

  “不行！我得向你證明一下自己！”蘇鳴醺醺然地瞅著懷裏的姑娘，隻覺得此時的她更有一分朦朧的美。

  柳安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用這種饞得不行的眼神看自己了，吃吃笑道：“證明什麽啊？”

  “嗯……你聽蘇曉倩她們說過交公糧這個詞嗎？”

  柳安滿眼不解。

  蘇鳴就嘻嘻哈哈地解釋起來，柳安臊紅了臉：“什麽亂七八糟的！”

  “以後呢……要是我跟你說去了今天這樣的位置，你就可以要求我回來交！”

  柳安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就搖頭說：“不行，那不能說明什麽！”

  “……怎麽不能說明了？”

  柳安就把頭埋到了他懷裏，手掐了掐他的腰：“因為你……很有勁啊。”

  蘇鳴眉開眼笑：“厲害吧？”

  柳安竊笑道：“除非……”

  “除非什麽？”

  柳安抬起了頭，看著他笑容狡黠：“那你記住了，要是碰到這樣的情況，回來之後你得……交雙份！”

  蘇鳴傻了眼，看著鬼靈精怪的柳安。

  好家夥……

  這能忍？

  雙份是吧？

  他低頭就開始發飆！